朱乾川敛了下眉头,听懂了朱母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是要他当场表态休弃掉乔曼。
然而,他不久前与厉枭做了笔交易。
乔曼利用假情报,欺骗他,从他手里调借了将近过万的兵力,把傅师长傅长卿以及他们的部下,全部剿杀干净。
乔曼是罪魁祸首,他就是帮凶。
作为一名军人,他把实情全部向厉枭做了汇报。
甚至请求厉枭不要把如此残忍的实情告诉给傅安安。
厉枭当场同意了。
既然是交易,厉枭也提了条件。
命令他短期内不能休弃掉乔曼,除非乔曼身死魂灭。
而在暗处操控乔曼的幕后黑手,一直没有头绪。
他也必须利用乔曼对他的感情,抽丝剥茧,一点点挖掘出来。
所以,他不仅不能休掉乔曼,还要表露出对乔曼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用以麻痹乔曼的警惕心。
朱乾川越想越难堪,越气怒。
与乔曼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毒女人相比,傅安安只是失去了清白,简直不值一提。
他却偏偏愚蠢到,放弃了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傅安安,迎娶乔曼这条毒蛇进门。
悔恨,不甘,在朱乾川的心头,烈烈翻滚。
他攥紧拳头,一拳凶狠地砸在朱母睡的那张雕花大床楣板上。
“姆妈,阿曼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家人就该团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再也不要说那些让阿曼伤心的话,也别做那些让阿曼难堪的事。”
雕花大床被砸得摇摇欲坠。
朱母惊得差点尖叫出声,猛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朱乾川,脸色渐渐灰白。
她和乔曼都撕破脸了,他居然字字句句还在维护着乔曼。
以前她磋磨傅安安的时候,他默认她的做法,从不说半个“不”字。
不得不说,乔曼驭夫的手段,十分了得。
朱母垮下肩膀,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阿川,我累了,想休息会儿,你走吧,带上她一起走。”
“姆妈,你好好休息。”
朱乾川眸色微沉,整件事的情又不能跟朱母解释清楚,只好碰了她这个软钉子,一把扯过正愕然瞧着他的乔曼,大步走出门。
乔曼没想到,他竟然在厌恶她的朱母面前,维护她的脸面, 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阿川,我……”
朱乾川却松开她的手臂,缓步往前走。
刚才那几下激烈的动作,狠狠牵扯到腰侧的刀伤。
上完药包扎完的伤口,扯裂开来,嫣红的血色,从里往外晕染,洇透了白色纱布,染红了朱乾川身上穿的白色衬衫。
他痛得皱紧眉头。
乔曼跑上前,面色焦急,关切地问道,“阿川,你怎么受伤了?”
朱乾川垂眸看着自己的伤口,再看了眼肿成猪头的乔曼,想起这段日子所承受的懊恼和后悔,又想起与厉枭做的那笔交易,满腔怒火,最终化为了一声,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叹息。
“死不了。”他推开她,淡淡道。
乔曼见他面色淡然至极看不出丝毫情绪,心里隐约有些恐慌。
“阿川,刚才的事,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要姆妈的命,只是,她一口一个傅安安这里好那里好,口口声声要让你休弃我,我实在气不过。”
“阿川,你信我,我心里深爱你,你的姆妈,也是我的姆妈,我怎么可能真的一枪崩了她?”
乔曼轻言细语地解释着,朱乾川却不为所动,皱紧眉心慢慢走向傅安安以往居住的倚梅楼。
住在这里的女主人走了,整个院子人去楼空。
放眼望去,一片空茫茫。
惟有栽种在院墙外的几株迎夏花,花瓣簇簇,开得热热闹闹。
自乔曼进门后,厌恶这个院子被傅安安曾经居住过。
直接上了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眼看着朱乾川发狠拧开门锁,就要推门而入。
乔曼一阵心慌,连忙拉拽他的手臂,不让他进去。
她心底,瞬间有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次让朱乾川进门了,他的心会越发游移到傅安安身上,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阿川,里面很久没打扫,到处都是灰尘,又脏又乱,不如等我安排人清扫干净了,你下次再来。”
她急切地要拽他走,心中既害怕又恐慌。
害怕他不再爱她,恐慌他重新爱上了傅安安。
朱乾川却甩掉她的手,一双黑而阴沉的眸子,毫无波动地盯着她。
“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杀害傅师长傅长卿,还有他们部下将近六千条人命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害怕了?”
“但凡你那时候有一丝的害怕,他们大部分人也能好好活下来。”
“个个都是浴血奋战的烈士,没有死在日本人的枪口,反而死在你的手里……”
朱乾川积压已久的情绪,猛然酝酿爆发,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死死瞪着乔曼,双眸快要喷出火来。
“就因为傅师长傅长卿是傅安安的父兄,你就恶毒到要置他们于死地?
傅安安没有得罪你,傅家满门也没有得罪过你。
相反,对不起他们的,是我,是你。”
朱乾川攥紧拳头,几乎咬碎了牙槽,“乔曼,你这双手,沾满无辜之人的无数鲜血,这也是,你所谓的爱我?!”
若说之前他还对傅安安失去清白,有些芥蒂。
如今的他,恨不得傅安安马上回心转意,答应再次嫁给他。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看着他好像要吃人的模样,乔曼只觉得心口寒意阵阵。
“阿川,不是,不是这样的……”
如果她不那么做,死的就是她和他,朱家和乔家满门。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在国外留学时期,一时大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魔鬼,从此身家性命被人掌控在手里,再也无法脱离,除非她死。
她神色看上去很焦虑惶恐,关于幕后黑手却只字未吐。
朱乾川冷眼瞧着,只觉无比讽刺。
都这时候了,她还是没想过要老老实实交代。
他只能虚与委蛇陪着她演戏。
朱乾川满腹心酸苦涩悔恨的情绪,化为一声长叹,“阿曼,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倚梅楼。
乔曼愣怔了几秒,追上去,“阿川,你的伤口崩裂了,我送你去法国医院。”
没有人回答她。
朱乾川早已出了少帅府,跳上汽车,方向盘猛打,驶离了令他无比憋闷的地方。
乔曼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无可奈何。
而此刻的傅安安,正陪同厉枭沈逸风等人,去往迎接特派员的路上。
一路上风尘仆仆。
刚抵达海城的泸南车站,却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