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丰这一拳打得毫无预兆,挟破风之势径直向沈如松咽喉击来,这是不动手罢了,一动就是擒拿术里最凶狠的一招,锁喉!
拳风霎时荡开沈如松鬓发,间不容发之际,沈如松脚步一拧,同样一掌推出,化掉邓丰这锁喉一拳。
但邓丰到底是历战老兵,裹足全力的一击若是如此虎头蛇尾,未免坠了名头。借着反推力道,邓丰竟是借势化拳为刀,泥鳅般滑溜地向下斜去,跟步贴近,整个人重心一压,吐气开声!
沈如松自然不是易手,打搏击训练时候,哪次不是得双方鼻青脸肿了才能下台?无数次挨打与反打练出了他极快的反应速度。
沈如松肩膀一翻,铁肩猛砸,左手反钳住对方手腕,一记蛇形刁手,要往对方腋窝打去,打实了,能一下叫他半边膀子酸麻!
但沈如松料错的是,他左手才扣住邓丰手腕,但五指抓住的简直是一块铁板,握持不住!邓丰手肘一震,肌群猛然一跳,好比炸药连环引爆般,让沈如松勾起的指头无处楔入,而沈如松那一记铁山靠,撞到邓丰浑身紧实无比的肌肉上,跟小山磕到了巨峰似的,不仅没能令邓丰后退一步,剧震之下反而叫沈如松吃痛嘶声!
就这么一撞,邓丰抓住沈如松肋部空门洞开之机,向下滑去的手刀当即攥拳直击,爆肝!
硬生生吃了一记爆肝,沈如松脸色刷地涨红,他展手箍住邓丰脖子,不给拉开距离再行蓄力,直接环臂绞缠住,把战斗拉进贴身格斗。
这才一来一往,搏斗便白热化!
不待邓丰再握拳猛击,沈如松腰身麻花般地一扭,化掉下一记重拳,两人面对面抵着额头,彼此喷出的气息溅到脸上,喉咙里绞出来的低吼声真真切切是野兽般。
“噗!噗!噗!”数声闷响,邓丰眼睛直叫喷出火来,纵是被绞缠住,也是接连摆拳爆肝爆肾,沈如松只得挨个吃下,场外人只看到砂锅大的拳头揍得沈如松毫无招架之功。
“铿!”沈如松岂是白挨打的?他额头一撞还以颜色,势大力沉的额撞叫二人鼻梁磕歪,两股鲜血飚飞,沈如松手臂发力奋然一推,脚底一跺,膝盖提起,两发膝撞!
力量全数爆发下,膝盖骨顶到肚腹,每击中一下,邓丰腰板就跟虾米似的弓起,沈如松转守为攻,在绞缠状态,连续膝撞打到人最柔软最无防护的肚腹,继而向上一挑,往横膈那一提一磕,马上叫邓丰岔了气。
沈如松乘胜追击,手腕再度发力,不顾腰肋边连续爆肝的痛苦,腰带肩,半身一拧,挤出了片刻空间,趁邓丰岔气时,就是反手曲肘击向他脸颊!
九十度旋转挟了极强威势,曲肘便是一记重摆,打得邓丰五官扭曲一团,然而沈如松这一动,又是破了防开了空门!
邓丰硬抗了肘击,退地远比沈如松预料要少,欺身而进,撩着沈如松臂膊向上,反格在他腋下,两手抄起一手捏拳砸下,赫然是要错他关节!
这简直是复刻了沈如松的刁手!
沈如松当机立断,不欲再纠缠,提脚蹬去,但终究晚了一步,拳尖刺到沈如松手窝,在酥麻之际,沈如松回手一掌“啪”地抽过邓丰右脸。
两人错身分开,皆是狼狈不堪,“蹬蹬蹬”连闪五六步,拉到正常格斗距离。
沈如松蕴了蕴嘴,吐出口粉色唾沫,嘴里一股子腥辣味,而邓丰也好不到哪里去,半边脸高高肿起,而连续数次沉甸膝撞,叫他血气翻涌压不下来。
班里一个女兵嗅到了火星子,看班长和班副打成这副样子,上前要劝架,结果被另外个老兵邱铁军拦下,一双隼目盯得这个叫做徐胜男的女志愿兵顿住。
邱铁军低沉道:“都看好了!搏击示范!想打擂的,先过我这关!”
这句话下去,还真有两个男兵站出来,表示要和前辈操练操练。这一幕沈如松看在眼里,喝道:“没你们的份!站好!”
沈如松回头盯着邓丰,架着格斗式说道:“怎么样,继续?”
“继续。”邓丰上下轻跃着,仿佛刚才的重击都是虚的。
“活动开筋骨而已,来!”
一声断喝,邓丰又是抢攻,平平无奇左手直拳打来,取得就是速度!但沈如松轻易侧头避过,藏着的后手拳也撞到沈如松格挡上无功无返。
两人开始不住挪移,不时轻探一拳想虚晃一招,试图找到对方空隙,但两人一个是历战老兵,尸堆里出来的滚刀肉,一个是军校精英士官生,两人对上算是恰逢敌手,不遑多让。
沈如松始终保持着防御姿态,任邓丰反复轻拳试探而无动于衷,他抱着挑起邓丰火气的心思,然而对方早脱离了热血新兵范畴,沉得住气。
局面僵持之下,眼见班里众人愈发骚动,训练场外也随时可能进来其他班的人,沈如松却是心下不耐,他还真不信了,以他军校里搏击几近求败的水准,对上个两年期战斗兵,又不是特战部队里的精锐王牌,这还能打输了不成?
沈如松出拳试探,以为是佯攻?但电光火石间,拳未收住,沈如松抬身就是一记高鞭!直取邓丰侧脸!
这霹雳炸响一般的鞭腿即便挡住,那力道也是透进去,刺得那叫个生疼,邓丰虎目里闪过丝暴虐,掏手对着沈如松大腿根部击去!
这阴险毒辣的一招藏在腿风里,沈如松猝不及防时竟是真挨住了,虽不至于打中要害处,但叫他下盘晃了刹那,他极快定住,低身上勾,对上邓丰将起未起的一脚,拍下,借势退后一步。
沈如松嘴角掀了掀,他眉毛竖起,脸色极其难看,便是直接猛扑过去!
这次两人又是绞缠在一起,斗技变成了角力,像是都感到对方是硬手一时半会不好取胜,两人直接头对头,犄角对犄角,彼此重拳相交,闷声打在腰肋,一拳一拳不断。
啪啪啪啪一连十数声闷响,这两人每遭对方一拳就是浑身一震一僵,然后下一拳打地更狠,那破风声掀得让众人都感到面皮生疼,一拳拳打得众人眼皮狂跳。
终于,一记爆肝叫沈如松禁不住咳了口血,几乎是同时,邓丰喉头一甜按不下,涌了两口血吐出。
见再打真要出大事了,打出脾破裂可就真完了,邱铁军大喊一声:“丰哥!”上前要拽开。
旁人见状也赶紧七手八脚架起两人分开,安抚住,把头盔垫屁股下,赶紧喝口水缓缓。
这下就现出谁跟着谁了,只有邱铁军站在邓丰,其他人无不下意识与他俩划开界,毕竟他们新兵初来乍到,不认班长还认谁?刚来第一天点到,这么重要的事这两人不来?大家会是傻的?
沈如松一口气干了半水壶水,呼出肚里浊气,捂拳咳嗽了两声烟嗓,沙哑道:“服不服?”
邓丰双手搁在膝头,“呼哧呼哧”喘着气,不吭声。
“不服就穿护具再打!我没那么多时间奉陪!不服就今天分出个高下,不过瘾就自己打报告滚,老子不稀罕你!”
邓丰看向邱铁军,见对方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道事做的过了,下班长面子也下了,架也狠狠打了,再要生事,沈如松还会再奉陪?
做梦!
这是哪里?街上?混混斗殴?
邓丰仰头长长出气,拳头砸着胸脯,眼眶竟是溢满了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是眼际滑落了串泪水珠子,又给瞬间抹去,复又低头看着沈如松,说道:
“妈的,你以为老子稀罕当班长?老子看到你就想到老班长,豪哥牺牲在延齐,尸骨都没抢回来,豪哥在,哪里轮到你来做我班长?”
邱铁军搂着邓丰肩膀,劝道:“你气也撒了,陪你闹也闹了,今年打下了凤林,再给豪哥浇坟。”
见邓丰捂脸沉在膝盖弯里,邱铁军无奈道:“班长啊,从前的2班就剩下我和邓丰,他重情分,看到你,和新来的兄弟们,就没法不想牺牲了的弟兄姐妹们,唉,我是嘴笨的,要罚要处……事是我和他一起闹得,调走还是禁闭,都认了,没话说。”
沈如松刹那间确实生了调走这两个刺茬子的念头,他几乎要顺着说“你们两个调走”这一句,但话才到脑子,又融掉。
他一拍膝头起身,走到邓丰身边,伸手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我爸一样牺牲得早,我十多岁起,痛到现在。”
“但咱们,是军人,在复兴军,在这个班里,我们是你们俩兄弟姐妹。切磋一场算什么大事,我只说你确实有一手,没坠了2班名头。”
沈如松抖抖眉毛,手掌丝毫不抖,看着还捂着脸的邓丰,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声音略沉:“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在乎你在乎?!”
对上邓丰目光,一双钢铁般的手拍到一起握住,沈如松手腕发力,把邓丰拉起,嘶声道:“别说,给我打到点子上了。”
都已这样,邓丰还能如何?不识抬举的兵早在第一年就被班长揍到怀疑人生了,邓丰紧抿着嘴,靴面被邱铁军踩了数下,才蹦出两个字道:“是!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