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厂厂家离学校很远,每天都得乘车上下学。
清晨,雾霭朦胧,太阳没一点威力,天不亮,昨夜的残月还隐约挂在空中。
天气微凉,路面结了霜,厂厂小心翼翼地走着,掐着时间,走向前面的站台。
路边的香樟还绿着,秋枫在绚烂着最后的一点火红,银杏已经淡出了美的世界,凋枯的树上几乎没了什么叶子。
站台也是古色古香的设计,不过木椅已经褪了油漆,木椅上坐着一个姑娘,穿着羽绒服,牛仔裤,扎着小马尾辫,一看就是一学生。
她没有化妆,只是涂了润肤露和护手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
高中时的学生都是半个大人了,有的姑娘爱打扮,穿名贵的衣服,再烫个头,化化妆,涂涂指甲都不觉得过分,然而在她身上,那些雕饰的美都显得做作。
她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样子,然而她素颜的样子,看得人真舒服。
厂厂照例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她一眼,拿出一本小说看起来。
她也瞧了瞧厂厂,望着远方。
远方是一个公园,里面开着各种花,花上有蝴蝶,有蜜蜂,有她童年的记忆,然而如今她再也没时间去看看了,哪怕只是在它对面,学业的压力却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厂厂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姑娘,那短短的一米也像是咫尺天涯。
暗恋的人都觉得爱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公交车来了,厂厂让着她,后上了车。
早晨的第二班车,几乎没什么人,厂厂总是坐在她的后面一排,安安静静地度过这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都是县重点中学的学生,成绩都很优秀,都忙于学习,也都不爱说话。
姑娘从不在车上看书,总是闭上眼睛小憩,静听那一声声清亮的普通话的报站声。
她总是回家再加练好久,勤奋认真。
厂厂喜欢看小说,他不喜欢重复学那些应试的东西,忙碌疲乏的一天过后,他常常捧上一本书,一本“无用之书”,在里面畅游,渐渐精神愉悦起来。
那些书里的世界,远比被学习占据的生活要精彩。
那些在现实中得不到的,厂厂总是可以从书中得到满足。
公交车从乡下开往市区,那些路筑的不好,抖得厉害,厂厂便在脑海中回忆书中的故事,也在幻想着接下来的情节。
当然有时厂厂也会想起前面的那个女孩,心中甜甜的。
他喜欢那个女孩,但他没有说。
他们说过的话不多,有次厂厂没带伞,雨下得很大,那女孩下车后转身看着厂厂,问他要不要一起撑。
厂厂站在那级台阶上,眨了眨眼,躲进了伞下。
厂厂比那女孩高,头老是碰到伞面,便接过了伞。
路不长,厂厂的心却砰砰砰的跳,走得很慢,到教学楼时后背都湿了。
他谢了谢那女孩,她叫他放完学到她们班门口等她,厂厂说:“谢谢,但不用了吧!”
晚上依旧是大雨,两人没有相遇,厂厂拿着把借来的伞在站台左右徘徊,一直望着校门的方向,到上车都没等到那女孩。
那女孩故意在班级里拖拉了会儿,同学逐渐离去,那男孩也没出现在窗外,她跑上楼寻人时,他们班的灯都关了。
那晚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向站台,在无人的站台等了好久的车,直至最后一辆车缓缓开来,车上空空荡荡。
女孩在司机后面坐下,伞放在脚边,滴答着水,眼泪悄悄淌过脸颊。
后来,那女孩总是避开厂厂。两人在车中间擦肩而过,一个坐在车头,一个坐在车尾。
到晚上再见,他们总是坐在了对方早上的那个位置,没有谁安排,却常常如此。
高中毕业了,他们再没碰头,后来相见是在学校的录取名单上。
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如今不用坐车了,也不知那个女孩心中有没有那个他。
他们一定知道,却装作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