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扑簌簌地往下砸,被打落的许多花叶汇着汩汩流水被冲击到廊下。
黏腻的花瓣堆积,透明的雨水冲刷着石板,阴暗的天空沉沉地像是要压下,再加上秋千上坐着的那个人李弱水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其实仔细想想,她发誓时说的是今日傍晚回来,可勾指说的是今日一定回来。
虽说有些抠字眼的意思,但她大概没有违约不管有没有违约,路之遥现在的状态都太差了,在自己的思绪回正之前,她已然走到了秋千旁。
“你怎么坐在这里?”
显得吵闹起来。
暗黄的油纸伞遮在两人头顶,滴滴水花从纸伞旁溅出,噼啪的声音又急又大,在这静谧的氛围中路之遥只偏头向这处,淋湿的乌发稍稍卷起,细密的雨滴从他眼睫上垂下,像是泪珠。
说起来,她好像只见他哭过一次,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客栈接吻的时候。
其余时候他大都是笑着的,包括现在,即便看起来快要哭了,却还是笑得温柔。
“你回来了?”
路之遥执着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说完便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我说过会回来的,还拉过勾,不回来我可就要被你追杀了。"
李弱水声音轻快,试图开玩笑打破这沉静的氛围。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路之遥足尖轻点,秋千又开始晃悠起来。
“我只会杀了带你走的人我在荡秋千。”
解释了他想说的话,这才回答了李弱水方才问的那个问题。
秋千开始吱呀叫起来,路之遥脚下的花瓣早已被他碾成了花泥。
李弱水看他靠着秋千的模样,随后弯唇一笑,伸手触上了秋千绳。
“好久没坐了,我能一起荡吗?”
吱呀声暂停,路之遥抬头“看”她,空茫的视线没能聚焦,但神情里却带上了几分诧异。
诧异过后,是他又重新弯起的唇,路之遥轻轻叹口气,似是感叹,似是欣喜。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李弱水懂了他的意思,转身提着裙摆坐上了另一半地方,跟他一起在雨中摇晃。
两人一起,天边乌蒙蒙的样子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就连这场雨也成了温馨的情/趣。
这番场景过于熟悉,李弱水不禁笑出了声。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雨中坐秋千还是在郑家,那时候你还在吃郑言清的醋呢。”
秋千前后摇摆,路之遥只觉得绷紧许久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了。
李弱水没有走,她还在雨中陪着他,白轻轻是骗人的。
“不要提郑言清,好么?”
在此情此景,他不想回忆到某个不必要的人。
李弱水仔细看着他,眼见他松了肩膀、柔了眉眼才松口气,提起的心也放了回去。
他刚才的状态就像是站在悬崖口摇晃的人,似乎只要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他推下去。
“不紧张了吧?”
李弱水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又抬袖替他擦了擦眼上滴下的雨水。
路之遥眼睫轻颤,几缕发丝黏在侧颈和锁骨,缠缠绕绕成了奇异的纹路。
乌发、白肤、红唇,整个人就是简单的黑白红三色,像是一幅点缀了朱红的水墨画。
或许是雨珠溅起的滴答声扰了心神,或许是看他这副模样太过可怜,或许是心随意动李弱水将伞右移一些,手撑上了晃荡的秋千座,随后衔上了水墨画中唯一一抹红。
吱呀声继续响着,黄白两色的衣摆在地上交叠,随着晃荡的幅度摩擦。
豆大的雨滴砸到伞面,引得横亘在二人间的伞骨微微震动,扑簌簌的声响不断传来,却也遮不住那细微的喘息。
李弱水空出的那只手帮他擦着雨珠,随后落到背部,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碰到他的腰,过一会儿又滑到他指间。
亲吻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抚慰,是两人互相吸引时的释放,是来自灵魂的共鸣。
李弱水不想否认,沉浸在这场亲吻中的,不是只有路之遥。
他总是被动地等她入侵,即便这么多次了,他依旧动作生涩,但回馈给她的感情却比她要汹涌得多。
这不禁让李弱水想到了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给了一条河流,路之遥便回馈了她一片大海。
李弱水忍不住放开他笑了出来,连带着和他十指相扣的手也一起颤抖起来。
路之遥舔舔更显殷红的唇瓣,稍显不满,但听到她的笑声时还是忍不住柔了神色。
“你笑什么?
n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晦涩,还有几分无奈。
“没笑什么。”
李弱水打着伞,笑眯眯地看着路之遥,尽管他的眸子不能和她对视,她还是认真地看着他。
“就觉得你很好,特别好。”
这话不亚于“你很好看”,对路之遥很是受用。
他将额头垂下的湿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如画的眉毛,还想让她继续夸赞自己的容貌。
“你这么好,当然要有最好的礼物。”
李弱水左手和他十指相扣,将伞夹在脖颈间,腾出右手去拿那个木盒。
“你打开,猜猜里面是什么。”
掌心被塞进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上面没多少雕刻,只是一个简单的木盒。
路之遥将它放在两人中间,单手打开,摸索着里面的东西,随后将它拿了出来。
叮铃铃来。
“这是脚链。”
悦耳的铃音伴着雨声响起,冰凉的细链轻轻落在指上,许多个圆滚滚的铃铛被风吹起,又垂落下这熟悉的声音将他带回某个奇异的梦境,梦中有荔枝香、有铃音响,还有她踩在腿上的亲昵。
手中微凉的银链变得滚烫,烫得他收紧了指尖,烫得他抿起唇,垂下的眼睫微颤。
李弱水瞪大眼,眼里满是惊奇:“你怎么知道?一般人不都是猜手链吗?”
路之遥的语气毫不迟疑,仿佛他见过这东西一样笃定。
李弱水表面叹口气,脚尖却轻快地在地上晃动,推着秋千晃荡。
“还以为你会猜是手链,然后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惊喜了。”
“方才我开玩笑的,我猜是手链。”
他笑着改了口,手上却握紧这根脚链,其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是风铃拂动,清脆又温和。
李弱水:“..
”
倒也不必这么附和她。
“这个就是我的法子。你一直在我身边,又用脚链牵住我,不就等于关小黑屋了吗?”
李弱水的话听起来很轻松,但她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因为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投机取巧。
“我让师傅做的锁,一旦扣上就再也取不下了你不想要这个吗?”
他当然想。
路之遥摩挲着银链,他只是很难表述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心脏要跳出来一般。
他时常在夜晚回味那个梦,他总有一个疑问,梦中的“路之遥”为何这么幸运?
为何那人能为她圈上一道锁链,他却连一个吻都难以求到。
他要的不多,即便是她将他当狗系上链条都好,只要是能将他和她连起来的东西,什么都行。
现在他也有了。
Ll…可以么?
J李弱水看着他,叹了口气,她伸手擦了擦他额发上滴下的水珠。
“可以。”
她的锁链在脚上,可路之遥的锁链在心里。
李弱水又一次动摇了,她侧头看着天边的云雨,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她都把自己赔进去了,攻略进度还没到四分之三。
这个HE系统,不会是不能送她回家所以才胡扯攻略的吧?
攻略人难,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家,还容易被攻略对象侵扰心神,在这两难的境地里挣扎。
大“准备好了吗?”
李弱水看向沐浴完穿好衣袍的路之遥,他正端正坐在床边等她过去。
他只简单穿了一件睡觉用的袍子,乌发后散,领口打开,露出锁骨及锁骨上的那粒小痣。
李弱水深呼吸一口气,将刚换上的襦裙又脱下,白色纱裙堆在脚边,只剩小衣,她的面上带着些许羞涩。
“你一定要轻一点。”
路之遥点点头,从旁拿出那套银针,坐到一旁给她腾了位置。
“放心或许到时会有些兴奋,但不会伤了你。”
自从知道解蛊要扎针后,李弱水便仿佛失去了最初的快乐。
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扎过针。
李弱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趴到了床上,曲线漂亮,肌肤光洁,在烛火下透着莹润的光。
但即便场景暧昧到能擦出火花,对于路之遥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世界依旧一片虚无,就连黑色都没有。
感受到她躺下的动静,路之遥伸出食指落到了她微微凹进的脊柱处。
“每个人的身形不同,要找到你的穴位只有先熟悉一遍,可以么?
J“可以。”李弱水大大地松了口气,为延迟的苦难而庆幸。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以脊柱为起点,往下至腰是气海”
指尖顺着脊柱划下,其带来的痒意无异于数只蚂蚁在骨上爬,但她却不能挠,只能动动肩膀缓解。
太罪过了,路之遥什么都不懂,她却在脑子里以他为主角胡思乱想。
李弱水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在解蛊,不要将一些奇怪的东西带到这里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要转头看向外面转移注意力。
但床幔层层叠叠垂下,阻挡了她的视线,将他们围在这方小天地中。
手指还在后面游移,直到李弱水熟悉这股痒意后,路之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弱水转头看他,却罕见地看到他在发呆。
“好痒。”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听得李弱水莫名其妙。
“被划的是我,你痒什么?
J路之遥摇摇头,唇边带着常见的笑意,却锤了锤心囗。
“不知道,总觉得心里痒极了,却又挠不到等一下,你也给我扎针如何?”
将内心的涌动理解为兴致来了,想要她给予的痛苦中的快乐。
李弱水:“我拒绝。”
“真遗憾啊。”路之遥弯起唇,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施针上。
穴位已然找好,路之遥随后拿过针包,从里面取出银针。
他俯身在她身侧,垂下的乌发像是又给她加了一道幕帘。
“要开始了,痛了就咬我,不要忍着。”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便到了她嘴边,修长的手指光是看起来就很好咬。
银针扎进他一开始触过的位置,刚进入穴位时还好,但随着银针数量的增加,疼痛感直线上升。
“嘶”
李弱水倒吸口气,将头埋进被子中,张嘴咬了上去。
“咬我。”
苍白的手指放到她唇边,轻轻地按压着她的唇瓣。
李弱水被迫放过被子,张嘴咬上了路之遥的手。
来自她的疼痛霎时从指尖传来,带来无比的欢愉,路之遥不禁停了施针的手,感受着她传来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本意,他不仅痛了,还是在共享李弱水的痛苦,就像是和她化为一体了一般。
这个认知让他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在这绵长的愉悦之中,路之遥艰难地完成了治疗的任务。
他俯身趴到李弱水身旁,竟然已是薄汗沾湿额发、微微喘息的欢愉状态。
这真的很难让人不误会。
为什么被扎针的是她,但是路之遥却似乎经受了从磨难到快乐的复杂心路历程。
李弱水被双颊微红的他扶着坐在床边,不敢动弹,只能直直地挺着背。
“要将蛊虫逼出,须得坐着。”
他坐在地板上,身上衣衫更加松垮,一缕长发从脖颈探入其中,半隐半露地成为一片白中的黑色。
路之遥从枕下摸出那个木盒,再次将脚链拿了出来。@“先戴上这个罢。”
他握住李弱水的小腿,慢慢向下摸到脚踝,神色认真地将叮铃作响的脚链锁了上去。
心中像是有什么彻底落地,路之遥将额头抵在她膝上,喟叹一声。
“既然你做到了,那我便应约,不将你锁起来了。”
李弱水垂眸看着腿边的他,心绪复杂。
@明明受制的是她,被锁的也是她,但此时最弱的是这个半跪在她腿边的人。
屋外雨声阵阵,冲刷着一切,屋内灯光昏黄,将他们笼罩在朦胧中。
远远望去,他就像一个匍匐在佛前的信徒,虔诚地祈祷着他的佛给予一些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