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是亲兄弟吗?”李叙白问道。
“大人是想问,既然我与阿笨是亲兄弟,为什么要对他下此狠手?”阿蠢自嘲的一笑:“他素来胆小怕事,又懒又笨,做什么都不行,学什么都学不会,若非有我替他撑着,他怎么能在架阁库呆的下去?那笔横财分明是我一力促成的,他却要独吞,我又岂能容他?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李叙白微微挑眉:“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分明是你从一开始就对阿笨隐瞒了事情真相,你安排了假的接头人,对他说了假的文卷,甚至连阿笨偷换下来的那把锁,都是你提前做好了手脚的,他想独吞那笔横财,你又何尝不想杀了他?你俩都是畜生,干嘛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像个人。”
“......”听到这话,阿蠢像是见了鬼一样倏然尖叫起来:“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把锁上动了手脚,你,你发现了什么?”
“不过就是让人把你待过的那间浴堂给拆了,然后,你猜猜我们找到了什么?”李叙白拍了拍手,郑景同带着几个司卒走进了鞫问厅。
“不可能,那是天香楼,你们,你们怎么敢拆天香楼!”阿蠢剧烈的挣扎尖叫起来。
盛衍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阿蠢,万般可惜的摇了摇头:“曹和勇已经不是枢密使了,天香楼着急改换门庭,把你供出来当投名状,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阿蠢啊阿蠢,你觉得阿笨愚不可及,你又何尝不是呢?”
“可不是,你们真是亲哥俩,蠢的不相上下。”李叙白吩咐郑景同把搜出来的物件一一摆在了阿蠢的面前:“这是从你住的地方搜出来的,文卷你还没来得及交出去,看来与你接头之人,出门不那么方便啊。”
听到这话,阿蠢的双眼狠狠一缩,下意识的抿紧了嘴唇,生怕自己的心神略微松懈之下,会吐露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看到阿蠢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盛衍明笑出了声:“阿蠢,你在武德司长大,难道还不清楚武德司的手段吗?事到如今,你肯定是活不成了,不过是痛快的死还是备受折磨的慢慢死,总是有区别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阿蠢昂起了头,双眼紧紧的闭了起来,眼帘剧烈的颤抖不止。
半晌,他才倏然睁开了双眼,忍痛道:“六个月前,有人找到了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找我打听韩大人的行程。”
“你说了?”盛衍明问道。
“一百两银子问一个行程,我没有理由不说。”阿蠢说起泄密这件事情来,毫无半点心理负担:“后来他又陆陆续续的送银子过来,打听的都是武德司里大人们的行程。”
“你都说了?”盛衍明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哼了一声,继续问道:“你一共收了多少?”
阿蠢想了片刻:“前前后后一共是三千,三千一百两。”
听到这话,李叙白和盛衍明惊愕的对视了一眼。
“三千一百两,只是为了打听武德司里大人们的行程,这可真是傻子太多了,骗子明显不够用了,你就不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吗?”李叙白问道。
阿蠢自嘲的笑了笑:“我当然知道,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银子都花光了,我收不了手了,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恐怕还有侥幸吧?”盛衍明阴恻恻的问道:“你说出去了那么多武德司的隐秘,但既没有被武德司察觉,而武德司也没有因为你的泄密而出事,所以你不是收不了手,而是舍不得收手。”
昏暗的烛火映照在盛衍明的脸上,他一字一句都在剜阿蠢的心:“是你的贪婪和侥幸让你舍不得收手,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我想有很多很多的银子,有错吗?我想过好日子,过人上人的日子,有错吗?”阿蠢静了片刻,突然情绪崩溃了,绝望的,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你们没有仰人鼻息过,你们怎么会知道看人脸色,靠人施舍过活的艰难和痛苦!”
“后来呢?他为什么让你盗取这份文卷?”李叙白懒得跟阿蠢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纠缠,索性单刀直入,利索发问。
阿蠢愣了一下,继续道:“半个月前,他送了五千两银子的定金过来,让我盗取垂拱宫所有太监的文卷,说是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一共是一万两银子。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谋划了整件事情。”
李叙白问道:“若不是韩大人每次更换暗门的机关锁的时候,都是让阿笨协助,你是根本就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对吗?”
阿蠢道:“自然,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告诉阿笨,而这件事,我原本也是想瞒着他的,本打算事成之后,我留一些银子给他,自己假死脱身,离开汴梁城,可是后来我发现,要想进入架阁库五楼盗取文卷,没有阿笨的帮助,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只好将这件事情对他和盘托出了。”
“和盘托出?”李叙白笑了:“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不是?你骗阿笨盗取了文德殿掌事宫女的文卷,还安排了两个假的接头人,你都这么处心积虑了,居然还有脸说自己的和盘托出?”盛衍明也跟着讥讽道。
“我这是为他好!”阿蠢恼羞成怒的大喊了一声:“他那么笨,万一知道了实情,说漏了嘴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继续,你继续。”李叙白不再跟阿蠢掰扯这事,也不再言语刺激他了。
这个人的精神俨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还是等他都招认了,再慢慢刺激吧。
阿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颇有些洋洋自得:“起初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假死骗过了阿笨和你们所有人,带着文卷逃出了武德司衙署,住进了提前就准备好的天香楼,谁知道只过了一夜,汴梁城竟然宵禁了,还关闭了四门!”
“你盗取了文卷,为什么不直接出门,反倒要住进天香楼,或者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接头交货?”李叙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