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剑无间,实则已经成为了那十万枉死的怨魂凝聚的妖物。”
齐司白伸手一挥,那茶水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块水镜。
水镜之上,浮现出了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肌肤呈现出古铜色,面容方正严肃,额角有一块如同烫伤的疤痕。
最奇特的是,他双臂很长,几乎越过膝盖。
“第一个宿主铁柏源的身份,我已经和你们说过。”
“这是那妖剑锻造者解昆的师父,也是当时剑庐的二把手,沉默寡言,深居简出,一心研究铸剑术的一个痴人,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剑庐之主的人选,解昆出事了之后,他也跟着不知所踪。”
“同时疯掉的,还有他家中一百七十多口人,以及当时的剑庐之主。”
“此事,也间接导致剑庐衰落了一阵子,险些一蹶不振。”
齐司白顿了顿,目光沉沉:“但很奇怪,这些人当时并非全部都在他身边,其中很多人都分散在了大周各处,更有甚者,当时已经前往了别国。”
“比如铁柏源的女儿,人在阳国,但却没有能幸免于难。”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在同一天,也就是铁柏源醒来之后的那一天,陷入了疯癫。”
“有些一疯就直接自杀,有些只是单纯地疯了,但所有人不约而同,认为眼前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和他们认知当中的完全不同。”
陈旷沉思道:“换而言之,被妖剑影响的条件,并不是和妖剑的宿主接触,而可能是……和妖剑宿主的关系?”
齐司白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接着讲述了另外两个前任宿主的身份和经历。
第二个宿主,是一个周国小帮派的凡人成员,没有修为,而且在疯掉失踪之前,地位也极低,本身还是个孤儿。
一开始,帮派成员甚至以为他只是风寒生病了,昏迷几天之后以为挺不过去,叫人直接扔到了乱葬岗里。
结果七天之后,这人带着一身泥巴,破破烂烂地在当地街上狂奔,一边跑一边大笑,一路跑进了那帮派里面。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跟着他一同大笑起来,然后整个帮派一千余人全部自杀,此外还有一些曾和此人有过交际的,也都疯了。
而这个人也不见踪迹。
第三个宿主,则是阳国的一城之主,身上有先天修为,而且,是女性。
经历大致上也相同,不同的,便是那死亡的人数已经上涨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一整座城池,竟在七天之后,一瞬间化作疯城、死城!
阳国皇帝畏惧于此,便将此城焚烧,同时隐瞒了消息,而后请了玄神道门的地灵道君“清平子”——沈星烛的师父来为此地驱魔镇邪。
“地灵道君?”
陈旷挑了挑眉,难怪沈星烛的师父对此这么重视,原来也算是妖剑事件的参与者。
齐司白点了点头:“玄神道门对于流窜的妖剑也有关注,但同样束手无策,这妖剑每次出现和消失都太快,且无法以寻常的办法进行预测,乾坤术数对此无解。”
“因此,也只能将此重任,交到了我们观天司的手中。”
“而我,便是那个唯一能够看见妖剑天命的人。”
齐司白说着,笑了笑,是苦笑。
这么一个麻烦的天命,他自己对此也很无奈,但对于观天司的人来说,这同样也是他们自己的天命。
陈旷也完全能够理解。
这几个宿主之间,甚至没有任何联系。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成为妖剑宿主之后,昏迷了七天,之后醒来,带着和自己有关的人一起陷入疯魔。
而且……
“就这三个宿主的情况来看,似乎宿主的身份能够接触到的人越多,受到影响而后突然发疯的人,似乎也就越多……”
陈旷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严重一点。
“而现在的妖剑宿主,是那只小泔水桶。”
“是梁国的皇室末裔,将来若是复国成功的话……他娘的不得了啊!”
陈旷深呼吸,重点问道:“齐兄,和前三个妖剑宿主一同发疯的,只是他们认识和有交集的人?”
齐司白摇了摇头:“也有根本不认识的。”
“例如第二宿主,同时疑似因为妖剑而发疯的,还有一个千里之外的梁国女人。”
“我后来去调查时,据说她疯了的时候,一直说那个宿主是她的丈夫,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而在其他疯子的口中,宿主的身份,也不是帮派的小成员,而是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侠。”
齐司白沉声道:“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第三宿主的身上。”
“结合我所见到的模糊天命,我之前就已经能够确认,妖剑影响的,实际上是在宿主的‘梦’中的另一个世界,与其产生了交集的人。”
齐司白看向陈旷和沈眉南。
“而现在,这个‘梦’应该叫做‘太虚幻境’。”
“太虚幻境,无间炼狱,日月同天,换此人间,这几句话,意思便是说,这妖剑,要以宿主为媒介,将那幻境世界,化作现实!”
“而一旦替换成功,在幻境之中的人,若是与现实当中截然不同,自然会因此而彻底疯癫。”
陈旷这下明白了。
这妖剑……还当真有够妖,竟然是直接创造了一个类似平行世界的地方,推演出另外一种可能性。
并且要将那个世界翻过来,覆盖掉真实世界!
而细思那妖剑宿主的规律,竟然便是由一家,一帮,一城……再到如今有可能涉及一国!
当真可怖!
陈旷皱眉道:“既然如此,现在小公主已经陷入了太虚幻境当中,也就是说,那个梦中世界的推演已经开始了。”
“就算现在让她醒来,也有可能会让梦中世界的一部分化作现实,至少和她最亲近的一批人,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就等于是又一个电车难题了。
况且,也不能确定现在梦中世界究竟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陈旷沉默了一下,道:“取舍两难,岂不是无解?”
齐司白摇了摇头:“我既然让陈兄有线索了就来找我,自然不会让你无功而返。”
齐司白顿了顿,道:“我前段时间看见了天命……”
他一字一顿道:“那第一个妖剑宿主,铁柏源,应该没有死!而且,就在这东庭湖!他应当有可以摆脱那妖剑的办法!”
……
陈安安抚好小妹,有些心绪不宁地来到码头,见到熟悉的一个老渔民正在弯下腰撒网打渔。
他闲聊搭话道:“老猿头,你家的小红呢?”
老渔民抬起头,黝黑的皮肤饱经沧桑,苍白凌乱的头发披散在斗笠下,几乎盖住了陷进皱纹里的眼睛,双臂极长,人如其名。
他笑呵呵地道:“陈小爷每次来都问小红,可俺家小红好像不太爱搭理伱。”
陈安有些恼,道:“我哪里每次都问?我见她不在才问问。”
老猿头道:“小红去东边集市了。”
陈安道:“有人陪着她么?”
“有。”
“谁?”
“西边李家的姑娘。”
“哦……”
陈安左右踱步了两圈,又抬起脚朝东边走去了。
老猿头直起腰,放下网,斗笠下的眼睛一片浑浊:“他走了。”
“这陈小爷人不错,你为何总是躲着他?”
渔船船舱里钻出一个扎着大股麻花辫的少女,清丽秀美的脸蛋如雪白皙,脸颊上天然两团红晕,在水中如一朵莲花。
小红怔怔望着陈安离去的方向。
半晌。
她微笑道:
“猿阿爷,你知道的,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