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跌跌撞撞
时雀伤得不轻,再加上他当时岁数小,还有两周才过生日,勉强算得上二十岁。可时雀他虽然有觉醒预兆,却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是普通人,没有完全觉醒,所以收容室对他精神力的影响和伤害都很大。
基地的医生等级又低,在帮时雀将头部的外伤处理好后,就冲着律师摇摇头,“叫江戟来吧!我不行。”
律师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了一会,“雀雀现在能移动吗?”
“可以。”医生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他现在精神力非常微弱。而且也很混乱,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有让江戟看过之后才算安稳。”
“嗯,辛苦了。我先联系江戟,然后带雀雀回……”律师本来想说要回基地,但是却想到时隼那时候在电话里和他说的话。
时隼说,“如果雀雀不愿意觉醒,不愿意成为分化者,就让他永远平平安安的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吧。”
“分化者的圈子仿佛比起普通人的要更加刺激,更加绚烂,有更广阔的天空,但是如果时雀不喜欢,那就都不好。”
“律师,做哥哥的,最大的希望是弟弟能够一生平顺,事事顺遂。可我一死,他就注定要熬过悲伤这一节。你别嫌他烦,他就是有点笨。我把他交给你了。”
这是时隼和律师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再有就是那缺德到几乎连律师这个竹马都不能理解的六份遗嘱。
但是律师还是有私心,不想看时雀过得那样艰难。所以他不止一次问过时雀,要不要抚恤金,可时雀却始终不肯要。
一开始,律师以为,时雀对时隼的感情那样深厚,所以他不想用时隼靠命换回来的钱,供养自己彻底变成大人。
可这一刻,他却明白了,时雀不想要钱,或许还有另外一重原因,他早就不想活了。
没有兄长的世界,时雀一个人太累了。
律师沉默了半晌,最终强行将时雀带回了他自己的家里。
作为觉醒能力是勤俭持家的分化者,律师的家并没有看起来比时雀还有时隼之前相依为命的出租屋华丽到哪里去,反而处处都透着一种朴实感。
如果硬要说,就只能说是比时雀和时隼的家里多了一些细致罢了。
时雀昏睡了整整三天,中间江戟一直陪着律师守在边上。时雀这小孩,清醒的时候,冷静又沉稳,仿佛没有什么事儿能够难到他。可发烧昏迷了之后,却诚实的要命。到律师家的第二天,这孩子的眼泪基本上没停过。
有的时候喊冷,有的时候喊哥哥,想要抱抱,说自己难受。
律师索性把基地那边的工作都放了放,专心照顾他,顺便倒开空,去查了查那天的事儿。
的的确确就不是时雀的错。
被时雀打进医院的那人,也不算是完全的普通人。他有一个走得很近的表哥也是分化者,但是是野生分化者,混无人区的。
过去路过L市的时候被时隼救过,所以对时雀也很在意。听说自己的表弟和时雀在一个学校念书,就难免关注了一些。
那人原本一心想要在毕业之后和表哥去无人区闯荡,甚至渴望成为分化者。但是却一直被拒绝。所以对被表哥关注的时雀产生了扭曲的嫉妒心。
关于时隼的事儿,他依稀知道一些,所以故意挑衅时雀,句句都踩着时雀痛处,骂他没教养,骂他没人管。
可时雀并不是啊!
如果时隼不是为了华国,那时雀别说二十岁,就算是一百二十岁,那也是被哥哥宠着的小孩啊。
如果不是【月女】事件让北所损失惨重,时雀怎么可能没人管?想要抱抱他,担心他的人真的太多了啊!
律师把时雀抱在怀里,耐心的安抚着他。
在时雀昏迷的三天里,除了总所,虞峤他们都来看过他。
江戟一开始作为医生还能保持镇定,可最后走的时候,也没忍住哭了一鼻子。律师有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们都还在基地受训的时候。
那时候,江戟也是一边哭鼻子,一边念叨着给他们治疗。
可一转眼,就连跟着他们身后的小江戟也要独立出任务了。
律师看着床上的时雀,摸了摸他的头,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幸好,第四天,时雀的高热终于退掉了。而人也逐渐恢复了清醒。只是他几乎不说话,眼神也很少落在律师的脸上。
律师知道他难过,所以也不逼迫他。
只是哄着时雀吃药,在哄他多喝两口汤。
可时雀在喝完第一口汤的时候,却突然说了一句话,“你是不是挺忙的?”
律师愣了一下,“没有很多工作。”
时雀转头打量他,过了好几秒才继续说,“我喝过这个味道。你做饭和时隼不一样。他有一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晚上给我送饭的时候汤是别人熬得,他以为我喝不出来,我也没揭穿他。原来是你做的。”
律师听完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时雀说得那件事。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时雀不说,律师都不记得了。
时雀却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你做的饭,可以好多年都味道一样?”
“真的吗?”时雀这么问,律师自己都不太相信,人的口味总会改变,做饭的味道也会随着年龄出现些许的变化,但自己竟然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变化吗?
这么想了一会,律师慎重的回答道:“可能因为我勤俭持家吧!”
这是律师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答案。
而幸好,时雀刚好转一些,还很虚弱,所以吃药喝了汤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时雀在律师家里一共住了两周,才算是病好。
而期间,律师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对方不仅过来给时雀道歉,甚至充满诚意的带了很多礼物还有金钱方面的赔偿。
至于那个骂了时雀的人,也没有好过。不仅父母惩罚了他,就连他崇拜的那个表哥也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律师本来想,依照时雀的性格,应该不会收他们的东西,但是时雀却意外的都留下了。只是金钱赔偿没有完全收下,而是让律师列了一张药费清单,并且又加上了律师的误工费,还有护理费。除了这上面的金额以外,时雀剩下的都推掉了。
因为时雀没有打算原谅他们,即便他们道歉。
而所谓的精神损失,也从来都不是金钱能够弥补的。
后来这些人走后,时雀把钱和东西都留给了律师。
“我学校宿舍那边没有地方放,我也不会做饭。”那时候的时雀还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律师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时雀是在表示他对自己的感谢。
律师索性就收下了。
说来也巧,时雀准备告辞的那天,正好是时雀的二十岁生日。也正好是他打开时隼第二封遗嘱的时刻。
律师强行又把他留下一晚。
他亲手做了个小蛋糕,还做了一桌子菜,一个是庆祝时雀恢复健康,一个也是为了给时雀过生日。
虽然律师明白,时雀或许只在乎遗嘱。
然而即便如此,在时雀亲手打开盒子,看见里面那个离谱到极点的“好孩子”电话手表的时候,也差点把时隼拉出来骂一顿。
律师看着他脸上难得丰富的表情,一边安慰他,一边劝他先睡觉,刚回复好,正是要多休息的时候。
时雀板着脸同意了。然后回去了房间里。
律师收拾了桌子,顺便把积压的工作处理了一部分。等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听见时雀的房间里有动静。
他走过去,分化者良好的听力让他听见了房间里电话手表中,传来了时隼的声音。
是一句生日快乐,还有一首生日歌。
律师下意识透过门缝感知,发现时雀就蜷缩着坐在床头,拢着电话手表一遍一遍的听着时隼留下的那句话,还有后面的生日歌。
可能是听得入迷了,时雀也跟着哼了两句。
律师一开始难过,因为他知道,时雀这么贪念,无外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听到时隼的声音,可听到后面,却突然发现,时雀的哼唱有点走调。
这是太难过了,所以声音不稳?
于是,他又仔细分辨了一下。
这次他可以确定了,时雀这孩子,好像有点五音不全。虽然每一个音节都很努力的在调子上,但是真的很难做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吧!
虽然能够牢牢记住那个调子,但是却并不一定能够清楚的唱出来。
律师顿时联想到时雀入学表演那一次,时雀那个古怪的回答。说不定表演魔术根本不是为了出风头,只是因为他唱歌不行啊!
明明场合不合适,可律师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等他反应过来要隐藏的时候,门已经被时雀打开了。
哎呀,怎么偷听还被发现了。律师有点尴尬。
时雀却沉默着朝着他走了一步,然后抱住他, 对他说了一声, “谢谢。”
这是时雀第一次尝试着靠近律师,律师却异常熟练的回抱住时雀,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他说,“雀雀别怕,不管有什么事儿,还有我呢!”
从那天之后,律师和时雀的关系真的肉眼可见的变得好起来。时雀会定时和律师汇报自己的情况和行程。而律师也能像个兄长一样,对着时雀絮叨一些生活上的叮嘱。
时雀选择进入历史民俗有研究所那天,律师高兴坏了,他破天荒的在学校门口等着时雀,然后带他一起去喝酒。
分明时雀才是没怎么喝过酒的人,可最后醉的却是律师。
时雀背着律师回家,律师抱着时雀的脖子,哭了一路。一边念叨着让时隼放心,自己会好好保护弟弟的。一边醉话连篇的畅想未来,说时雀会成为最厉害的人。
律师第二天酒醒的时候,依稀记得时雀最后和他说,“选择进历史民俗研究所实习,的确是因为时隼的期待,但也因为你。”
“你不是也希望我去吗?”
当时,律师觉得自己可能是醉得过分了,才会有这种错觉。可如今,站在飞机应急门前,看着拼命来救自己的时雀,律师突然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应该没有听错。
虽然时雀和他之间都是直呼其名,但是对于时雀来说,律师这两个字的重量,和兄长是一样的。
律师垂落的手握住时雀的。
他能够感受到,时雀掌心里,那枚衬衫夹正在被白色的火焰渐渐燃烧殆尽。而时雀藏着的净化作用的诗篇,也终于到了尾声。
律师不知道时雀能不能听见,但还是安慰他,“雀雀,别担心,我没事儿。”
时雀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律师听见他说,“嗯,我知道。”
“但我还是会让他付出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