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由单城一路向东,直奔孔县而去。
关得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微眯双眼的古风,笑了笑:“古总,孔县不过是一个平原小县,有什么重要人物值得你亲自下去一趟?”
孔县在单城东面80公里处,是单城最东的一个县,面积很小,人口很少,又因为地处两省的交界处,没什么工业基础,是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县。
“孔县是平原小县,但孔县有一座平丘山,平丘山上有一处潭水,叫平丘潭……”古风睁开了眼睛,望向了窗外的风景。其实窗外除了农田和树木之外,没有可以入眼的风景。
广袤的中部平原地区,地处温带,气候适宜,物产丰富,以农业为主,没有工业污染,平原地区的百姓姓格温和,安居乐业,说是知足常乐是赞扬,说是不思进取就是贬低了。古风心中暗暗感叹,平原地区和奶奶说的一样,几十年了,还是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孔县有什么吸引老人家的地方,让老人家宁肯在县城隐姓埋名度曰,也不肯回京享福。
算一算,老人家也该是百岁高龄了,如何还健在,该是怎样的鹤发童颜?古风突然间对老人家愈加兴趣浓厚了。
“我倒听说过平丘山,不过是一座海拔不高的小山,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古风摆摆手:“关得,你应该没有读过《山海经》了,《山海经》上记载的名山大川,很多到今天已经不可考,而平丘山是《山海经》上记载的至今幸存的少数山川之一。是,平丘山是小山,但这么小的一座山头却被《山海经》收录在内,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不要看小县小山小地方,往往小地方沉寂多少年后,几百年的气运汇聚在一个身上,就会突然出现一个厉害人物。”
“老人家究竟是什么人?”关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一路上,古风一直不肯谈及老人家的姓名和过往,只说奶奶再三交待,务必要找到老人家的下落。
“老人家是什么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人家是不是还在人世。就算还在人世,是不是还在孔县也不好说。算算年龄,老人家如果还在,该是百岁以上高龄了。”
“啊?”关得吃惊不小,“在惠金朝面前,你不说老人家才50多岁?”
“我就是故意这么一说,搅乱视线,不想让下面的人去打扰老人家的清静。”
“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老人家在孔县?”
“是现任中央首长的一位高参忽然想起了老人家,想起当年的事情,泣不成声吃不下饭,就惊动了奶奶,奶奶四方打听,隐约有消息说老人家曾经在孔县出现过,就让我下来,说是一定要找到老人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古风摇头叹息,“老一辈人之间感情,不是我们现在能理解的深厚和久远。不过虽然我理解不了老一辈人的感情,但我对老人家十分尊敬,小的时候,经常听奶奶说起老人家的故事,令人向往。老人家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比当年人称为官神的夏总书记还要富有传奇色彩。”
关得吃惊不小,夏总书记和古风的关系,传闻不少,有关古风是夏总书记后人的说法,他也听过一些,但不敢尽信。不过古风对夏总书记的敬仰却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从来不允许别人对夏总书记有轻视之意。其实就连他对夏总书记也是仰之弥高,不止是他,无数人对夏总书记都是高山仰止。
第一次听古风盛赞一人并且拿夏总书记类比,关得震惊之余,就更对传说中的老人家向往不已了。
夏总书记现在已经退下,颐养天年,早已不问世事,谁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退下之后,夏总书记就深居简出,几乎不再抛头露面,就连他历任之上提拔的亲信想向老首长问安,也是不行。
谁也不理解夏总书记到底在做什么?外界的传说很多,有人说夏总书记在著书立说,有人说夏总书记一心向佛,也有人说夏总书记在研究历史,关得不敢胡乱猜测,趁和古风单独下来的机会,又见古风心情不错,谈兴挺高,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夏总书记现在钻研佛学?”
“佛学?”古风一时讶然,愣了一愣又笑了,“夏总书记从来没有中断过对佛学的研究,当然,不仅仅是研究,而且还深信。高层中,信佛的不在少数,不过都不会对外宣扬罢了。知道夏总书记为什么一向器重燕市?倒不是因为他起步于燕市,而是燕市市北常山县有一座名寺,当年的主持大和尚曾经是夏总书记前几任一名高层的皈依师。燕市市南赵州县也有一座名寺,寺内高僧大德众多,出家僧有不少是北大、清华的高材生。燕市正是因为位于两大名寺之间,所以平和从容,百姓安居乐业。”
“夏总书记信佛多年,以前在位时不便传扬,现在退下了,外界知道了也没什么。记得我小的时候夏总书记就告诫我,人的一生总有一些信仰才行,没有信仰的人生是可悲的人生。如果一个民族没有信仰,只追求金钱、物质和享受,必定崩溃。无数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希望用一百年时间来修复从五四以来到文革为顶峰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破坏。纵观几千年的中华历史,凡是佛学鼎盛时期,就是盛世。”
“这么说,夏总书记现在是一心向佛了?”关得总算听出了一丝味道儿,从夏总书记信佛到信仰危机,再到古风亲自出面寻找流落民间的奇人,其中,必定有关联之处。
“建国初期,有人为开国领袖批了几个数字,领袖将信将疑,但百无禁忌的姓格让他无视一切,等到将死的时候回想一生,蓦然而惊,几个数字,历历在目,才知道他一生批判的所谓的封建主义的糟粕,很多其实是精华。世间不犯错误的人是圣人,而不是伟人,任何伟人在伟大之处,必有自身无法正视的缺点。十年浩劫,扼杀了多少天才人物,毁掉了多少民族的文化财富,也改变了多少奇人异士的命运。”
关得心中一紧,心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古风到孔县要找的老人家,多半是奇人异士!
“建国之前,在定都的问题上,开国领袖咨询了许多专家,专家中,有历史专家,也有建筑专家,这里的建筑专家,其实就是半个风水专家,在古代,建筑和风水不分家。最终确定定都在京城,在很大程度上是听取了一位老人家所说的京城王气正盛的意见,也是吸取了蒋家王朝的经验教训,古人说,金陵王气黯然收,蒋家偏偏不信,非要定都南京,结果惨败。”
关得连连点头,虽然现在谈论蒋家的失败有事后诸葛的无趣,但历史就是留给后人认真精读然后吸取经验教训的,否则,记录历史又有何用?
“其实开国之初,基本上每位首长身后都会有一个高参,一个从来不会有官方记载但却真实存在的高参。其中有一个在开国元勋身后的姓容的高参,在一次聚会时提到了官运的说法,说是人有时运,天有天运,官有官运,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肯定。运气一说,虽然看似虚无飘渺,又或者被归结于封建迷信,却又真实存在,并且时刻影响个人的前程。运气一到,任何事情都会顺顺利利。相反,就会诸事不顺。只要是真正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在每一次的关键战役中,都会出现出人意料的转折,胜利的一方就好像犹如神助一样,这就是时运。朱棣在夺取明朝天下时,几次不可思议的死里逃生。明朝灭亡时,京城的十几万兵士一夜之间得了传染病,失去了战斗力……”
古风一谈起历史就滔滔不绝,他名叫古风,言谈举止确实也有古人之风,也是关得仰视古同的一个原因所在。
“容高参既然提到了官运,各位聚在一起就纷纷讨论各自首长的官运,最后高参喝醉了,说了一句让在座众人都大吃一惊的话――各位,趁早收拾铺盖回家种地吧,走得早了,还有命在,走得晚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们在座的服务的各位首长的官运,到头了。”
“结果当然是谁也不信,以为他说的是醉话,各人服务的首长,都正是如曰中天,而且还是开国元勋,怎么可能官运到头了?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结果事后不久,容高参不辞而别,离开了京城,从此下落不明。别人还在嘲笑容高参杯弓蛇影,自己吓唬自己,谁知就在容高参走后不久,一场席卷整个神州的浩劫开始了……世人都只看到了十年浩劫表面上带来的破坏,却不知道在浩劫的背后,有多少首长背后的高参死于非命,从此,万马齐喑,人才凋零。”
容高参?关得明白了,古风此来孔县,是为了容高参……“哦,孔县到了。”古风的目光透过车窗玻璃望向了窗外,窗外是一个没有特色平淡无奇的平原县城,如果不是路边的“孔县欢迎您”的路牌,说是别的什么县也并无不可。
古风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预感我们的孔县之行不会太顺利,而且,说不定还有许多故事要发生。”
古风说对了,孔县之行确实有许多故事发生,而且,还是一个曲折、离奇并且漫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