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几个人翻过山,就看见警车停在土公路上。秦牧看着那土绿色的吉普车就笑了,对那年长警察说道:“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坐这样的车。”
这话秦牧倒是真心而说,只不过别人不知道他的意思。那年轻点的警察和李金彪走在后面,听秦牧这么说,就出声训斥道:“你说话老实点,派出所的车也是你能乱评论的?”
秦牧转过身,看着年轻警察和李金彪的表情,就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他是不屑跟一个小年轻计较的,心里翻腾着心思,正在考虑李金彪玩的这手,究竟是他叔叔的意思还是李金彪自作主张。按照一个副镇长的政治素养来说,这件事没准他还真的插了一手。
几个人坐上车,年轻警察就扑扑扑的发动了吉普,颠簸在这土公路上。
“镇上要发展,这公路,必须要修啊。”秦牧的身体随着汽车上下震动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就你?你们西山村就穷在这旮旯里面吧。”李金彪说话了。秦牧没有任何反抗,如此配合的就跟警察出了村,让李金彪心里轻视异常。按照他的逻辑,村长那是一方之霸,问问河子镇这二十一个自然村的村长,谁没个脾气,也就是这秦牧,跟个软蛋一样,所以李金彪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了。
两警察没有说话,秦牧也当李金彪在那里自言自语,开始闭目养神。
李金彪见秦牧没有回答,顿时上劲了,口沫乱飞的说道:“你看看我,出去干了两年,现在怎么也有两三万的家底。哪像你,穷吧啦几的当个破村长,要不你跟着哥哥干,只要你把我说的那事办了,保证你一年就能盖起新房。”
秦牧的眉毛扬了一下,依然没有睁眼。
年老警察叹口气,这年头,有上一万块钱那绝对是富人了。年老警察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月工资现在才一百四五十块钱。
李金彪越发得意起来,继续蛊惑秦牧:“我说小秦,你别不说话,我告诉你,那些娃子出去干活,绝对比大小伙子好使唤。你呀,脑筋就是太死,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吗?有钱了要什么样的没有?我也就是图个新鲜,你以为真当观世音把她供起来啊。”
年老警察听着这话就有些刺耳朵,那年轻就差就说:“那是,也不是看看李经理是什么人,经理,那都是有大能耐的人。”
秦牧听着就想笑,在某个年代,那挂着经理头衔的人可是多如牛毛啊。
吉普车拐了一个大弯,终于上了一条狭窄的柏油马路,秦牧这才有些习惯的动动屁股,坐好身子。
李金彪依然在那里大说特说,秦牧也不搭理他,只是从他的话中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等到车子到了派出所的时候,秦牧大致可以肯定,李金彪办的这事,绝对没有通过他的叔叔。
秦牧心里就有了底,几个人下车之后,秦牧马上对年老警察说道:“周同志,我怀疑这位李金彪非法使用童工,并克扣工钱,我举报,希望派出所的同志能够认真调查。”
秦牧这话一说,不单单是李金彪和年轻警察愣住了,就算是年老警察,也仿佛有些惊讶,秦牧的这手反戈一击,很有些韵味,深得官场四两拨千斤之道。不过,秦牧这么做的用意老警察是搞不懂的,他还没有达到那种高度。
既然有人投诉,加上李金彪在车上那一顿的海阔天空的自我标榜,让老警察周通也有些厌烦,他便对李金彪说道:“同志,有人投诉你非法使用童工,请你协助我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金彪的脸色开始变了,变得铁青,指着秦牧骂道:“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知道我是谁不?你知道不?”
秦牧淡淡的一笑,冲周通说道:“周同志,我是党的干部,我知道有一句话说得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李金彪脸红脖子粗,冲着那年轻警察猛使眼色,那年轻警察就对周通说道:“周叔,现在我们办理的是秦牧的偷窃案,咱们是不是……”
周通摇摇头说道:“接到报案就要处理,把他们两个都带进来。”
小警察无奈的冲李金彪耸耸肩。李金彪就说道:“王朋,去给我叔叔通个信,我就不相信了,一个小村长,还敢把我的鸟咬了去?”
秦牧的身子刚刚向前走去,听到李金彪的这句狂妄之言,猛然回头,盯着李金彪静静的说道:“李金彪,今年这个年,你就准备在派出所过吧。”说完,也不理会李金彪后面的表现,直接昂首挺胸的跟着周通走进了屋子……主管全镇农业的副镇长李大同,中午的时候喝完二两侄子孝敬的剑南春,正优哉游哉的逗着小孙子,派出所民警王朋就跑到他家里,把李金彪的事儿给他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李大同就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了。
只不过,他觉得是秦牧的反咬有些过了。李金彪再怎么样,也是他李大同的亲侄子,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个一清二楚。纵然李金彪有什么过错,那也是小事一桩,不就是雇几个半大孩子出去干活吗?村子里面个顶个的穷,出去赚点外快总比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强得多,王朋走后,李大同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话说虽然秦牧是刚当上村长的娃子,就算不知道天高地厚,也该听说过李金彪的名气。如今在派出所不但没有气弱,反而有股要搞李金表的势头,他借的是谁的势,谁又给他这么大的胆量?
李大同想到这些,就有些挠头。明年就到了换届的时候了,他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努力一把,向上进上一步,这个时候李金彪的事,是不是有人借秦牧的手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想到这里,李大同就开始回忆腊月里这段时间,镇上那几个跟他职位差不多的人,哪个行为有些怪异,但是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河子镇的农业很差,李大同早就想扔了这个包袱,谁乐意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副书记王四久的位置是李大同的目标,但是王四久早就传出风声要到县里担任交通局副局长,想来也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李大同在这里挠着脑袋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没琢磨出个味来,又想着李金彪,便出了家门,骑上自行车,往镇上的派出所奔去。
让李大同想不到的是,进了派出所以后,镇党委书记李照雄、镇长罗万友、副书记王四久都到了这里,就连主管基建的副镇长金小亮、派出所所长刘大有,派出所副所长也全部到场。李大同心里就咯噔一下,冲李照雄等人打了声招呼,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大家都到齐了,咱们是不是把秦村长和李金彪叫来问个清楚?”副书记王四久冲李大同点了一下头,转头请示李照雄。他过年就要去县里了,所以说话便随便了一些。李大同看到王四久传递过来的信息,心里便放下了一些,至少王四久没有什么敌意。
在副所长去另外一间屋子领秦牧和李金彪的时候,李大同敲敲的问坐在身边的副镇长金小亮:“怎么回事?”
金小亮现在三十多岁,和快五十的李大同属于泾渭分明的两个年代,听李大同询问,就有些幸灾乐祸的小声说道:“听说有人诬陷村长偷钱,那村长也不含糊,直接告他拐卖未成年,利用未成年打黑工,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说完,还看了李大同一眼。
李大同就有些想笑。他知道侄子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拐卖人口,不过利用未成年打黑工,县里好几个包工的都这么干,山里人也都把这些包工头当财神爷供着,那个村长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只是连党委书记和镇长都惊动了,秦牧这个村长的后台究竟是谁?
李大同四下打量了一下,找不出端倪出来,便静静的等着秦牧的到来。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秦牧挺大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委屈:“不行不行,这事我非得找书记镇长好好的告你一状不可。敢诬陷村长?反了天了你。告诉你,别把村长不当干部,村长也是官,就是管你的。你不服气,你不服气你也当村长啊!”
这一串话传到众人的耳中,书记李照雄就笑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大家说道:“这个小村长,脾气还真不小呀。”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连李大同心里也稍稍放宽些,这个秦牧,估计没有那么多心眼。
果然,等副所长带着秦牧和李金彪进来以后,秦牧也不管在座的人是谁,就哇啦哇啦的嚷开了:“书记,镇长,这事你们要管管,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污蔑村长!这事儿你要管,不管我就去县里,去省里,去中央!”
李照雄笑了起来,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李照雄指指凳子说道:“年轻人,风风火火不错,不过你也要让我老头子明白怎么回事吧?坐下说,坐下说。”
秦牧也没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张开话匣子就说开了。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