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副书记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季秋。
季秋心里倒是挺高兴,这个敲门声还真得是来的很及时,最起码能够打断侯副书记继续询问秦牧的意图。这些日子他跟白光亮达成一点点的共识,倒不想看到秦牧被打回原形。不过,高兴归高兴,他的脸上却挂起了一层寒霜,沉着声音喊道:“进来。”
进来的是办公室的小王,专门接听上级指示的,他进门之后,见侯副书记和本县大佬的目光都瞪着自己,就有些气闷的大吸了一口气,才战战兢兢的说道:“侯副书记,季书记,市里来电话,要10点整收看市内紧急新闻。”
侯副书记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笑道:“还有几分钟,看来是有什么重大新闻。”
季秋点点头,亲自把电视打开了。侯副书记就笑道:“这就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思想变化,要不然大家还要赶回家里去看电视,那可就来不及咯。”
大家全部点头称是,侯九州得意的看了白光亮一眼。白光亮额头的皱纹更加的深了,端起茶杯慢慢的喝茶。
画面转到市台,画面上是市有名的年轻漂亮门面主持人蓝萌,一张知性的脸上挂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只听她悦耳的声音说道:“现在插播紧急新闻。”
她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画面一转,一栋富有欧洲特色的尖顶圆型建筑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当中,侯副书记笑道:“不知道是哪个欧洲国家的事,大家也要多了解了解外面的情况,免得做出什么苏联政变之类的荒谬言论。”
他的话刚刚说完,电视内记者的声音就清晰的传了出来:“我所在的位置是苏联的克林姆林宫,就在昨天8月11日晚上,苏联强硬派意图切断了克林姆林宫对外的一切联系,妄图武力控制……”
后面,镜头对准了克林姆林宫的大门,记者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会议室所有的人都长大了嘴巴,脸色古怪的看着电视画面。只有秦牧面不改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水的声音配合电视里面记者的话语,在会议室里面发出了不协调的声音。
侯副书记面色铁青,刚刚他还在批评秦牧发出了“苏联必定政变”的言论,转眼间电视的节目就在他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这巴掌如此之响,侯副书记连躲避的可能性都做不到,冷冷的哼了一声,站起身便走。
季秋等班子成员连忙起身相送,侯九州的脸上挂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难堪,跟着众人匆匆出去。秦牧侧头看了一下窗户外面,烈烈的日光正倾洒而下,驱散了本来笼罩他头上的阴云。
“竟然是提前发动了呢。”秦牧喝了口水,淡淡的笑了。
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正是由他的稿子带来的党内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的唇枪舌战,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注意,这样才导致苏联那边提前发动,这也是秦牧蝴蝶效应下的实例。
侯副书记脸色深沉的坐上车,冲侯九州伸伸手说道:“九州,跟我去市里,有个会议你要参加一下。”
侯九州连忙钻到了车里,桑塔纳便缓缓启动起来,离开了县委大院。季秋和白光亮各怀心思的对望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车上,侯九州愤愤的捶了一下前面的座位,怒道:“便宜了他小子,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侯副书记深沉的看了侯九州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九州啊,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你自己也该明白了明白了。”
侯九州侧头盯着老子,疑惑的问道:“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车上一共四个人,司机和秘书那都是侯副书记的贴心人,有些事都是需要他们办的,所以侯副书记也没有避嫌,点着侯九州的脑门子说道:“没出息啊你。一个县三把手跟镇长掰腕子,我都替你害臊。自己掰不过人家,让你老子出来给你撑腰,你也太把你老子的脸皮不当回事了!”
侯副书记的话让侯九州有些不服气,分辩道:“打人打死,我要是动他,还要通过季秋和白光亮,你就不同了,一句话的事。”
侯副书记听侯九州这么说,怒道:“你知道个屁!我是出来了,秦牧的后台可是连影子都没有!今天不用人家的后台,咱们都输了一阵,你当你老子的脸皮是纸糊的吗?以后再有什么事,我还有什么脸面往这边发号施令,嗯?”
侯九州顿时哑口无言,前排的秘书转过身,插话道:“书记,我已经打听过了,秦牧这人最大的后台就是白光亮。”
侯副书记摇摇头说道:“官场之人,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关系放在名面上。既然大家都知道白光亮是秦牧的后台,那么秦牧的后台就绝对不只是白光亮。你们啊,见得还少呢。”说完这句话,侯副书记的眼睛就看向窗外,慢慢的说道:“白光亮、秦牧,借着苏联政变的这股风,暂时却不能打压了。估计他们的名字,现在在上头,已经是某些人经常挂在嘴上的了。”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侯九州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屈,又狠狠的捶打了几下前面的座椅,仿佛要把满心的气愤全部发泄出来。
苏联政变其实早就有了端倪,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想到,会出现这么极端的形式。苏联政局急转而下,在共和国这边也引起了党内极大的争论。改革派开始占领上风,每每用苏联政变这是攻击改革派,就让改革派憋屈非常,一时之间,党内争论之风大炽,下面办事的人员也是头昏脑胀,不知该遵循哪边的指令。
秦牧眼看就要被打回西山村,可是一篇新闻却拯救了他的命运。别人纷纷说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好运,但是秦牧自己知道,若是没有先见之明,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个出头草的。
这几天秦牧没有回镇里,县里面的会议秦牧多有参加,季秋看秦牧的眼光柔和了一些。一是因为秦牧在侯副书记没有丢脸,他也不必面临市委的训斥,二来季志刚也在季秋耳朵边上说了一些话。这段时间,季志刚没有在外面胡闹,除了上班,回家就抱着什么《经济理论》、《如何拓展视野》之类的书猛啃,让季秋感叹儿子终于是Lang子回头。他倒没有想到,季志刚的这种变化,却是来源于与秦牧的一次酒后商议。
过了几天,秦牧收到母亲的来电,刘丹也整理好了行囊,踏上了东去的列车。两人在市里的火车站上紧紧相拥,引得旁边小青年叫好一片。
“秦牧,你说过,只要我不离开你,你就不放弃我,对不对?”泪眼婆娑的刘丹轻轻的抚摸着秦牧清秀的脸庞,一脸的别离柔情。
秦牧紧紧的抱住刘丹的细腰,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那么,你就等我回来吧。”刘丹重重的亲吻了一下秦牧的嘴唇,泪眼中笑着钻进了火车,竟是头也不回。
秦牧静静的站在列车旁,直到火车开的没有影子了,才狠狠的甩了一下头发,转身离去。
刘丹的离去让秦牧的心里空了一大截,回到县里已经是晚上了,他便自己找了个小饭馆,咬了一瓶酒两个菜,用来打发烦闷的心情。
喝着喝着,旁边几个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妈的,老子不干了,老子也下海去。”一个小青年愤愤的拍打着桌子:“现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还守着这工作干球用?”
“谁说不是啊,咱们哥儿几个要力气有力气,要脑袋有脑袋,你看看那些跑南方的家伙们,一个个腰里揣的票子,比咱们强多了。”
“就是,什么国营厂子,还不如西山村一个捡树根的挣得钱多!”
秦牧微微一笑,县里面的国营厂子是个油棉厂,也是老字号了,但是管理跟不上,现在已经停产了,全靠国家的补助苟延残喘,工人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开出工资来了。
改革开放,经济腾飞,虽然现在党内的声音还没有达成一致,但是明年老首长南巡,就会结束这场党内的口水战,将华夏重新带入蓬勃发展的大路上。一些落后的、思想僵化的国营厂子肯定会被市场大潮吞没,艰难的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道路。
想到这里,秦牧走到柜台旁边,打了季志刚的电话,那边一传来季志刚的声音,秦牧就笑道:“大少吗?我秦牧啊,有没有兴趣出来聊聊?”
季志刚已经消除了对秦牧的戒心,并按秦牧隐晦的指点让老头子有些刮目相看,心里正美滋滋的呢,听得秦牧叫他出去喝酒,马上就答应下来,再没有刚接触时听到秦牧的声音就恨不得拔腿而走的恐惧。
就这样,西平县官场名气最红的年轻镇长和西平县第一少爷季志刚,在一个小小的饭馆里面,就着几个简陋的菜肴和两瓶两块钱一瓶的白酒,开始了被誉为“清水市国企改革第一炮”的计划,这个计划在几十年后还被誉为改革开放初期的典型例子,这个计划在短短的五年时间内席卷了全国,为国家挽回了巨额的财产流失,保住了国家无数的资源。季志刚也因为这件事名声鹊起,最终奠定了华夏第一商人的称号。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