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五六天,秦牧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便直接去了纪委报道,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自己单独呆在小房间里面,遥控指挥着浦上加班加点的搭建时装节的准备活动。时间太过于紧张,想在一无所有的地方架设时装节所需要的各类东西,简直是太难了。为此,秦牧走了一个非常极端的路,没有把这次活动当做盈利的事,而是要求张翠等人,只要能够完成时装节的表演就可以,至于其他的设施,完全可以交给市里其他的地方,浦上只要准备好一个大大的停车场就可以了。
市里也把这件事当做重点来抓。邢保平在市主要领导会议上本来没能保住浦上的利益,很多领导要求,将时装节放在市中心体育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浦上太荒,并且周围环境不适合做大型活动。为此,邢保平被迫跟法国那边联系了几次,希望詹姆斯能够换地方。不过,这个老外到底是拿了钱就办事,死死咬定必须在浦上举行,并且一度表明,时装秀的主题是“自然”,在荒地上举行非常贴合时装节的主题。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詹姆斯这一表态,彻底的给市里出了个大难题。若是将这件事推出去,实在不符合政绩的需求,所以市里喊出了“将困难留给自己,千方百计解决掉”的口号,所有资源全部向浦上集中,花了十多天的时间,竟然是搭建了一处虽不豪奢但却并不简陋的野外时装T台,不能说不是一次资源调配的大举动。
张翠是浦上区长,在这场所谓的建设活动中抛头露面的机会非常多,方方面面都需要张翠出面。这个四十七八岁的女人果然厉害,不少领导已经记住了这个办事利索并且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受到明里暗里拉拢的事情自然会很多。张翠聪明,用模棱两可和含含糊糊的态度应付一切,然后把具体实施的任务交给了方天柔。
秦牧在纪委的第二天就想明白了方振邦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不仅仅是秦牧,其他三个开发区的领导也是每天都到纪委报道的,所以他做出了方振邦想要软处理的判断。秦牧跟张翠通了气,让她注意将方天柔推向前台,他琢磨着,方振邦在帮方天柔铺路,就好像以前高沛等人给秦牧铺路一样。只不过方天柔是个女人,加上岁数比秦牧还小,所以先让方天柔抓些实际上的政绩,恐怕就是方振邦的策略。在方振邦的庇护下,方天柔走入市主要部门一把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在纪委的这几天,秦牧过的枯燥而无聊,每天听着张翠和方天柔汇报着浦上区的进展情况,笑称自己是个幕后书记,所有辛苦的工作都被浦上的三驾马车给揽去了。张翠、方天柔、刘大有三人,其实已经构成了秦牧座下征战的大将,浦上能不能借助这件事拔地而起,这三个人出力是最大的。
六月十号,纪委发出了一道通知,将那位检举材料轻描淡写的称为“据查,所列证据不充分,浦上区仍然归于市委管理,不存在被私下瓜分的迹象”的论断,直接将秦牧等人撇了出去。只不过各区的财政上又增添了财政拨款二百万。一口气拿出八百万出来,秦牧从小道途径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只是了然的笑了起来,个中原因只是州广和省里做出的妥协而已。同样,这个消息也让知道内情的浦上几人感到心中一轻,从这个通知出来之后,浦上才算真正的走出了以往的阴影,彻底掌控在他们的手中。
而秦牧也明白,自己这番动作自然少不了刺激了某些人的眼球和心思,若想浦上彻底的摆脱以前的桎梏,还需要秦牧在市里跑跑关系,消除一些负面的影响。
六月十一号,秦牧精神抖擞的来到了浦上的新办公地点,获得了热烈的掌声。秦牧的脸色变得非常好,一边走一边跟市里的人员打招呼,回到办公室不久,就开了了一个简短的动员大会,要求大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出来,在六月十五号开始,五天时间的硬仗要打好打精,要给市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中午的时候,秦牧就听说黄阳区言承兵回去之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够滴出铁水来,而另外两个地方的领导,态度也是暧昧不清。这一遭,秦牧算是得了些便宜,这时候就到了他放出手里的利益,来换取和平的机会了。浦上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他在区里最多能呆上五年时间,这五年究竟能做成什么,他自己心里没底,但若是整日跟其他几个开发区互相攻讦,就算浦上脱离了方遒的压制,也是进展不快的。
“咚,咚。”秦牧正在考虑中,门被人敲响了。他正了正神色,沉声让人进来。
秦月山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小伙子脸上的兴奋光芒是掩盖不住的,就因为违反了一点官场规矩,没有做到少说,却被同样走逆反路线的秦牧引为大将,给了他一些实权,现在可以说是浦上的第六号人物,除了秦牧等区领导和财务处的科长,当属他最为春风得意。
“书记。”秦月山叫了一声,然后便坐在了秦牧的对面。他没有称呼秦牧的姓氏,那是因为他自己也姓秦,若是叫了秦书记,谁知道秦牧会怎么想。
秦牧微笑着说道:“月山啊,这几天跑来跑去的,可不要太累。看看,黑眼圈都这么明显了,这些日子没有睡好吧?”秦牧走的是亲下属的路线,不是以威严御下的,张嘴就是人性的关心。
秦月山无疑充满了感激的神色,摇摇头说道:“没关系,胜败在此一举,熬过了这几天,咱们浦上就开始走向世界了。”
秦牧呵呵笑了起来,若有所指的说道:“通往京城的路不是一天建成的。有困难我们要克服,这个说法虽然不假,但是却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啊。”
两人说了一点浦上的其他事情,秦月山便把文件双手递给秦牧,汇报道:“这是想来浦上投资的一些重企资料,请书记过目一下。”
秦牧嗯了一声,让秦月山放下,过后自己会看。秦月山需要说的事情已经完了,便离开办公室,风风火火的继续忙碌去了。秦牧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而把那资料拿了起来。浦上的限制一解除,某些虎视眈眈的人就开始想来浦上这边分一杯羹了。
这些资料,大部分都属于重工企业,有些污染还是非常严重的,若是治理方面做得不好,做得不严谨,那么单是废水一项,就会让秦牧非常恼火。当今改革开放,在废水处理方面忽视得很厉害,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转回头再治理,已经是积重难返,很费手脚。
秦牧管不了别处,但是在自己治下的地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刚刚起步的时候,断断不能马虎。他知道自己这么想在当下非常的离经叛道,但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秦牧的心思也仿佛被洗涤了一番。
将那份文件放到一边,秦牧捶了捶额头,从抽屉内拿出个小笔记本,翻出凤鸣区党委书记和区长的电话,打了过去。
作为州广四大开发区之一的凤鸣,其建设区域最贴近市区,虽然辖下也有一些重工,但是轻工和加工产业却居于四区之首,秦牧将其放在第一位联系,就是打算把他们当成突破口。当然,他们放秦牧鸽子的事情,他还牢牢的记在心里,只是现在的形势,他必须选择性的忘掉前几天的尴尬,摆出笑脸给凤鸣一个善意的信号。
浦上百废待兴,物产和投资不是平地而来,若是成立专门的招商组,所见成效又是非常的缓慢。
“您好,王区长吗?我是秦牧啊,您好您好。”电话接通,是区长王柏亲自接的电话,很显然是知道秦牧手机号的。秦牧能够搞到他的号码,他也肯定弄到了秦牧的号码,只是如果不联系,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掌握着对方的联系方式。
“秦书记啊,呵呵,正想要联系您呢,浦上开发区马上腾飞,真应该好好祝贺一下秦书记啊。”王柏的话也是非常的模糊,好像是在说着酸溜溜的话,又好像是在真诚的祝贺秦牧,话中的语调是听不出什么来的。
“一方有需,还需要八方支援啊。”秦牧也打了个哈哈,沉默了一会儿就露出邀请王柏和书记赵凤成出来坐坐的意向。信号扔过去了,就要看王柏怎么想了。
秦牧坚信,其他三区肯定在纪委那边受了气,也穿了小鞋,浦上目前的地位直线上升,这时候露出个消息过去,王柏若是想摆脱那双夹得脚生疼的绣花鞋,至少要在表面上作出一副跟浦上友好的态度。只要跟浦上挂上钩,有些事情就可以避免了。
王柏沉默没有三秒钟,笑意便传递了过来,说早就想跟秦牧坐坐了,就是前几天出了件突然事项没有到场,让秦牧多多包涵。两人现在的地位是一样的,各自掌握着一区的实权,但秦牧形势比王柏强,王柏做出了稍稍低一点的姿态,也是寻找和缓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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