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各房的人,包括韩沐霏姐弟,都被夏姨娘跟韩和衡聚了起来,商议日后的打算。

    众人都还没从失去韩老爷跟韩大爷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均没有甚好脸色。

    韩沐霏见到楚哥儿,眼睛红红的,脸蛋上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刚才哭过。

    见韩氏诸人都齐了,韩和衡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便道,如今京城是不能回了,并且韩氏跟厉王向来不和,就怕厉王斩草除根,派人追杀他们韩氏。

    “所以我们不能再在此地停留,明日一早便离开常平镇为妙。”韩和衡道,“眼下,我们最好的打算,自然是投靠豫州韩氏。”

    “我赞同二郎的意思。”二老爷点头。

    其他诸人也纷纷点头。

    韩沐霏自然也是附和的,早日回到豫州,早日脱险。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来商谈一下盘缠的事。”

    听刘大管事说了这些日子宿在云来客的花销后,众人即刻马上明白了韩和衡的意思。

    在借宿云来客后,众人花销,都是经由受老夫人嘱托的刘大管事之手。

    且不说云来客是常平镇最好的客栈,原本每间厢房的价格便要比别处要高,随逃进镇子里头的人越来越多,那房费坐地起价,又涨了不少。

    而韩氏住的是客栈里最贵的甲字好厢房,三房的所有主子跟奴婢还有护卫加起来,人数颇为可观,那租住的厢房自然也多,偌大个云来客上中下三档的厢房基本上都被韩氏包圆了。

    另外每房人在云来客吃的用的也都是按最高档次来,还有叫店里头的伙计提供跑腿等额外的打赏,所以宿在云来客这几日,韩氏是花钱如流水,饶是刘大管事逃出城时候,有韩老夫人匆忙间给的现银四百两,如今也只余下五十多两银子。

    若是寻常百姓,这五十多两自然是很大一笔财富,嚼头够两三年了。

    但对过惯了富贵生活的韩氏众人来说,便是车水杯薪。

    别的不说,光拿韩沐霏来说,每个月的月银都有十五两,还没算从阿娘铺子里每个月出息能补贴的一大笔银子。

    五十两银子,也就是跟韩沐霏相同辈分的三四位主子一个月的开销,可眼下主子可不止三四位。

    “我们不过在云来客住了五天而已,便花了三百五十多两了?”二老爷跟三老爷不解,韩沐霏也奇怪。

    “各位爷,不是奴婢存心欺瞒,实在是,这云来客房价跟吃食的价位是一日比一日高,房价都已经是第一日的五倍了,想寻别的地也不成。”刘大管事苦着一张脸道。

    常平镇上如今到处可见逃亡的百姓,受伤的,生病的,镇上的客栈基本上都住满了,便是有银子也难寻到住处。

    “便是如此,也无须用到如此多银子吧?”

    “二老爷,您忘了,护着主子们逃出京来的护卫,还有奴婢,可死伤不少啊,死了的得给他们亲眷封抚恤银子,受伤的得给治啊。”刘大管事无奈地解释,“这笔钱银可省不得。”

    韩沐霏想到护着她逃走,留在京中抵抗叛军的那些护卫,还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红玉跟,以及楚哥儿的师父,没吭声。

    “那也得分清主次,事权从急,这笔钱银大可以暂且扣下,若我们都没法子到豫州去,谁还能给这笔抚恤银?”韩和衡没好气地瞥了刘大管事一眼。

    刘大管事低头不语。

    韩和衡转而对各房人道:“所以,如今召集叔叔婶婶的意思,便是让诸位凑一凑盘缠,好让刘管事安排明儿启程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韩二爷点头,带头让自家亲随将带着的银子拿出来。

    其他人见韩二爷带头,也都去找自家的钱银。

    只是匆忙行事,又走得急,每个人身上带着的钱银都不多。

    韩沐霏瞥了韩和衡一眼,摘下荷包,将里头的银子全倒在案桌上。

    那刘管事逐个收着各个主子给的盘资,当他清算到韩沐霏那堆钱银时,一直坐在旁边冷眼相看的夏姨娘也瞅了过来。

    韩沐霏察觉到夏姨娘的视线,瞥过去,夏姨娘又将视线挪开了。

    “这,各位爷,这银子拢共也就六十四两三百六十文而已。”

    应该是事出突然,所以先走的各房人都没来得及带银子,如今有的也只是带在身上的碎银,能拿出来的也就是十两几两的,其中数额最大的,反而是韩沐霏拿出来的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六十四两,加上五十两,也就一百一十两,我们明儿还打算雇个镖队,到豫州得有一个多月的路程,我们这么多人途中的吃穿用度,一百两,怕是不够。”韩和衡环顾一圈韩家人,“都是韩氏人,此次出行也是为了诸位安全,若还有银子在身上的,还请尽数拿出来。”

    “二郎,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带得不多啊。”韩二爷无奈道,“那时候都顾着护住小命就得了,谁还有功夫去抓银子呢?”

    “可不是。”众人纷纷应和。

    韩和衡转向了韩沐霏:“三娘?”

    “这已经是我身上的全部钱银了。”韩沐霏也道。

    “不可能吧,三娘,你房里头向来每月开销银子是领最多的,而你还比我们都迟离开韩府,若说你一点儿细软都没收拾,我可不信。”夏姨娘忽然开口道。

    “是呢,三侄女啊,咱们府上平时就属你手头上是最阔绰的,就只有这二十多两?”韩二爷也看向韩沐霏,“三侄女啊,如今干系到韩家人的生存,你可别藏私啊。”

    “二叔,我到云来客那会儿什么模样你又不是没见到,我全身上下就两个包袱,都是衣裳,还有就是几块没用的铁板跟烂锅。”韩沐霏一摊手。

    在座的各位韩氏人都精得很,她就不信,有人当真老老实实将身上的钱银全拿出来的。

    “那你既是带了衣裳,想必收拾的时候也不会少了首饰吧?”夏姨娘看着韩沐霏,笑吟吟地:“我记得,出事那日,三娘你身上佩戴的金银珠钗也不少,如今家里人缺钱银,这些首饰拿去当了,也能换不少钱银吧?”

    “没错,我记得当日三姐姐戴了一支刚刚订造回来的红玉钗,那支钗子时新得很,也值个十两八两的。”二房的韩四娘点头。

    一时,韩沐霏成为了韩氏众人的焦点。

    韩沐霏恶狠狠地瞪了开口的韩四娘一眼,韩四娘害怕地躲到了自己母亲身后。

    原本府上诸人对韩三娘这半年来挥金洒玉的奢侈就颇有微词,这韩四娘就是其中一个妒忌得眼红的堂妹。

    “三侄女,你就体谅体谅大家的难处吧!”韩二婶护着自己的女儿,也这般劝。

    “行啊,要我变卖首饰也可以,前提是大家都把身上的钱银拿出来,还有,婶婶跟妹妹们首饰,都要拿出来,跟我一起去当铺。”韩沐霏伸出手指着众人一个个道,最后落在夏姨娘身上:“姨娘,你也一样。”

    没理由就逮着她一个人薅羊毛的道理。

    夏姨娘的脸一下黑了,其他诸人亦是难堪,一时陷入沉默。

    许久,一直没作声、向来都不拿主张的韩三爷忽然道:“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去豫州。”

    “不去豫州?三爷,你想去哪儿?”

    “你们二婶带着六郎跟八郎此时应该在娘家晋州探亲,我跟三郎其实打算去晋州。”韩三爷看向自己的儿子韩三郎,后者朝他点头。

    众人愣了。

    韩二爷反应过来:“也是,我们其实用不着非得去豫州,我家大郎君如今人在锦州,我们二房也可以投靠他。”

    “二叔,锦州,那可是比去豫州更远。”韩和衡提醒。

    连去豫州的路资都不肯出,韩二爷还能大老远跑去锦州?

    除非他们私藏的银子比拿出来的多太多。

    韩二爷摸摸鼻子,看着自家三弟,“我们二房去锦州,有一段路程与三弟的路线重合,三弟若是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

    韩和衡看韩三爷点头应允,脸色微微一沉。

    若是换成韩老爷或韩大爷,说了一起去豫州,这二房三房的人势必是不会违逆的,只能乖乖跟着上路,可换了他代表长房行事,这二房三房的人不仅胆敢私藏钱银,还公然拒绝他的提议,这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韩和衡心中不快。

    “所以,二叔跟三叔,是打算跟我们长房的人分开走吗?”

    “其实这样更好,贤侄你也说,如今厉王不喜我们韩家,杀了我们阿爹跟大哥,厉王他日果真登基,那我们就算是罪臣家眷,若他还对韩家人耿耿于怀,怕也会派人追捕,而我们这一行人太多了,一起去豫州,显眼,目标过大,还不如分散行事。”韩三爷道。

    “三弟你言之有理。”韩二爷朝韩三爷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韩和衡原本还想争执一番,收到夏姨娘抛过来的眼色,再看了看韩沐霏跟楚哥儿,会意。

    若二房跟三房的人不在,他们想干点什么,更容易。

    “三娘你可要去寻程氏?”

    韩沐霏蹙了蹙眉。

    程氏,韩三娘母亲的娘家,也是程樱樱的娘家。

    “听说,年后程家就迁徙到了晋州承安侯的封地,三侄女如果是去投靠程家,刚好跟我们同路。”韩二爷道。

    虽然韩沐霏没明说,可夏姨娘说得对,这三侄女手头上的银子怕是韩氏各房人里最多的。

    “三娘,你若要去晋州,那我也便算了。但楚哥儿可是长房的嫡子,如今祖父祖母还有父亲都去了,于情于理都得回豫州,跟韩氏族老禀告丧情,看宗族如何安排后续。”韩和衡也道。

    韩沐霏从一开始无法回头之前,就确定要回豫州了。

    一来可以跟宗族寻求庇护,二来楚哥儿确实该去求见韩氏族老,而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豫州还有长房的产业以及原主的阿娘留下的嫁妆铺子,她看过韩大爷给她的账簿,算起来也不少。

    她还想过悠闲有钱的贵女生活呢,她的银子在哪儿,她人自然该在哪儿。

    所以韩沐霏得跟着韩和衡等人一起回豫州。

    跟车队离开,总比自己跟楚哥儿单独启程要安全多了,至于夏姨娘母子此时是不是在打什么算盘,她也只能见招拆招。

    在韩府当差多年,那刘大管事自然是要跟着长房的人走的,“既然二爷,三爷都不去豫州,那这些银两?”

    去往豫州的人兀地减少了,这一百多两银子盘缠,全部分作四份,长房得了两份,二房跟三房的人各得一份,再将奴婢跟护卫分配好后,原本韩府三房的人算是分道扬镳,各自行事去了。

    韩沐霏打算回去厢房的时候,又被韩和衡叫住了。

    “二哥,还有什么事?”

    韩和衡没作声,看向夏姨娘。

    夏姨娘起身,“三娘,既然你跟楚哥儿跟咱们一路,姨娘还是得说那句话,那银子怕是不够的。”

    那一百多两银子分下来,长房也就只得了五十多两,主子六位,奴婢跟杂役十位,护卫二十多人,另外还得雇用镖队,一个月路程的花销,若要好吃好喝好住,确实不太够的样子。

    韩沐霏在腰间摸了摸,将出逃时穿戴的珠玉琳琅都交给了韩和衡:“这可是我仅有的首饰了,二哥,我既然交足了钱银,你们就要确保我跟楚哥儿顺利到达豫州。”

    “三妹不用说,做哥哥的应份这般做。”

    韩和衡掂了掂那包首饰,让刘管事拿去当了。

    韩沐霏回到厢房,眉间又蹙了起来。

    二房跟三房原本便是靠着长房的荫庇在京城过活的,如今大难临头,顾及性命安危去投靠自家郎君,也没办法指责他们什么,可她跟楚哥儿跟着长房一起去豫州,不知道为什么,韩沐霏自答应韩和衡后,心里头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方才夏姨娘跟韩和衡母子的眉眼官司,她早注意到了,这夏姨娘向来与自己不合,如今长房又由她的儿子话事,估计磋磨自己的时候不会少。

    若是平时,她肯定要正面跟她怼上了,但如今能给自己撑腰的阿爹没了,楚哥儿又还小,她得借夏姨娘两个儿子的势保全自己跟楚哥儿,可以预见此去豫州怕是不免波折。

    夏姨娘针对自己倒是不重要,就怕更严重一些,她想夺财杀人。

    她方才可是打上自己收拾的细软主意的。

    在末世的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夺人性命的事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她运气好,靠着坐标技能活得好好的,没亲眼见过。

    这大衍朝毕竟也不是末世那种极端的时代,韩和衡跟夏姨娘好歹是韩三娘家人,又一同生活多年,便有不合,也不致于要取人性命吧?

    况且届时去了豫州,夏姨娘的凭仗不过两个庶子,想必那宗族也不会多待见他们,还得靠她跟楚哥儿撑起长房的脸面,多少也得顾忌几分?

    唉,要是二房跟三房的人跟他们一起去豫州,二叔跟三叔多少能照看一二,韩和衡也多少得看二叔跟三叔的情分,她还不会这么担心。

    可惜!

    韩沐霏伸手摸了摸自己蹙起的眉头,按了按,抚平抚平一下。

    不皱眉不皱眉,皱眉多了生出抬头纹可就不漂亮了。

    好一会儿,韩沐霏把手收回来,看着这两日找到大部队后,又让奴婢买了香膏保养得细嫩的纤手。

    就离开的那一天一夜,自己不过拎了些东西,捉了几条鱼,砍了几截竹子,做了两个竹筒,自己细皮嫩肉的双手就粗糙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韩家人,说什么也得跟着他们到了豫州再说。

    他们想要银子,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维持住自己的花销之外,能给就给是了,务必要保证自己轻轻松松坐马车上路。

    等到了豫州,她还怕会没银子么?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得藏好银两,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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