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难辨是日是夜。
钱道空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茫漠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正伫立在无尽黑暗的内部,却从中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他试图摸索周围,依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黑暗变得更加浓郁,钱道空仿佛身陷囹圄,动弹不得,许多熟悉的身影接二连三地出现。可是任由钱道空再怎么呼唤,口中却如鲠在喉,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自己继续沉入黑暗渐渐被吞没,直到完全泯灭。
良久,黑洞洞环境中所有人陆陆续续开始变得透明,梦幻般的消散成一团光晕,直至最后一个也没有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又高又丑的女人,这个惨白的女人几乎占据了整个钱道空的视野,朦胧之中,只有她那碧绿幽寒的可怕眼睛,死死盯着钱道空。
钱道空感到了阴风阵阵,他似乎还听到了惨白女人狰狞的咆哮声。
他虽然并没有害怕,但还是本能想要反抗。
挣脱束缚的信念越来越强烈,无法感知到的身体也似乎渐渐有了存在感,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躯体,脉搏,心跳。再次出现的拳头也被他握紧了,钱道空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不断靠近的女人瞄准了她的面庞。
“绑――”
一记蛮拳挥舞而出,白衣女人被钱道空正中面盆,惊叫一声,趔趄着摔倒在地。
周围的黑暗也仿佛被他这一拳击穿,黑暗中突然出现了灯光,无尽的黑暗也被驱散,一切豁然开朗。钱道空直起了身,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病榻上,周围的人仿佛都被惊雷震慑住了一般,全部把目光聚焦在钱道空身上,地下倒着一个痛苦捂着脸的白衣护士,愤愤骂着什么,灯似乎也才打开。
“你……你终于醒了。”张善义怅然看着钱道空,身后是病房里无数诧异的目光。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钱道空看了看身上挂着的吊瓶,郑重其事地说,好像完全忽视了被自己打翻在地的护士。
“哎呀……疼死了,你怎么打人啊?有病啊!”这个护士揉着鼻梁骨,满脸委屈。
“嘿嘿,没病他也不能来这里……”张善义讪笑。
这个护士虽然挨了钱道空这一重击,但还是花容不减,钱道空揉了揉睡眼,才发现被自己打倒在地的竟然是一个清纯美丽的少女,少女苍白轻柔的娇躯与钱道空梦境中的女鬼竟然有几分神似,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她那澄澈空灵的瞳孔,晶莹却饱含怒火。
“抱歉,美女,刚才睡得太死,入戏太深。”
钱道空满脸愧疚,想想刚才的梦魇不由渗出冷汗。
“美女,真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他也真不是故意的。”张善义陪笑着。
“废话,他要是故意的,我让他脸再肿一圈。”美女揉着鼻子,愤恨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向钱道空。
看到这个被打得花残粉褪的美女开始露胳膊挽袖子,直勾勾地逼近自己,钱道空不禁毛骨悚然。
“哎哎?美女,我这都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咱有话好好说,别……别动粗啊。”
张善义见势不妙,这次也不拦着了,自己明哲保身,第一时间躲到了安全地带。
师傅对他的众多教诲中,女人如虎这句话他倒是记得分外清楚,此时,猛虎扑来,他自然得先跑为妙。
“哎……别别别……”钱道空深知女人发飙的可怕,立刻惊恐万分,摆手求饶。
“啊……”
可惜,他的阻拦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只听病房一声惨叫,他的吊瓶针头被生生扯了下去,杀猪般的嚎叫在病房内回荡。
“你小点声,这是重患区,你有点素质行不?”这个护士虽然言辞淡定,贴胶布的手却似乎用了全身的力道。
“姐,我错了,我手都飙血了。”钱道空泪眼婆娑,委屈地看着她。
“再不拔针都回血了,你这是活该!”护士白了他一眼,走出了病房。
这时,已经看傻了的张善义才缓缓坐了回来。
“嘿嘿,爽不爽?”
“爽你妹……”
钱道空痛苦揉着手,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阵阵刺痛,便伸手去摸,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好大捆纱布包裹着,像是围了个白色的围脖。
“我靠,这他娘的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噬心雀呢?”
张善义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说:
“别提了,你把孟凌咬伤之后,这家伙被你咬红了眼,当时还打算杀了你,多亏我来得及时,我听到了他被你咬时的惨叫,才循声来到山谷上面,刚到地方,正好看到了在谷底的你们。我赶紧喝住了他,他见我过来了,也无心恋战,只好拖着受伤的腿逃窜到山林之中。等我到谷底时,发现你身受重伤,你的后颈血口还不住流血,我也就没有追他,赶紧把你送到了医院。”
“这么说噬心雀还是被他抢走了?”钱道空咬牙切齿道。
“是啊,不过这也无所谓,年少金多,你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强,那点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张善义宽慰道。
“钱倒不是问题,能让那个恶鬼不再继续害人就足够了,我生气的原因不在这,而是这个家伙欺人太甚,竟然……”
钱道空本来想说竟然偷到了自己头上,但并没有说下去。
张善义也莞尔一笑,继续说:“嘿嘿,那就行了,财子,你这都昏迷好几个小时了,虽然其他地方并无大碍,但是你后颈的伤势好像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完全愈合,所以……你还是在医院多呆几日吧。”
钱道空摸了摸后颈,又摇了摇脑袋,想了半天才说:
“还呆几天?我这刚从医院才出来几天,现在又让我在这里住院,那可不行,我真是受够了这鬼地方,我明天就走。”
“啊?这不好吧,你的伤口刚刚缝合两天,还要换药呢,你怎么可以明天就走?”
“没事,我吉命天医,没有问题的。”钱道空说完,竟然从床上走了下来,火气未消。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你了,不过你还是明天跟我去见一下这个医院的院长看看吧,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我认识这个院长,他既是院长又是外科的主治医师,医术高超,让他给你开点药,你回家自己换吧。”
“你在A市的人脉倒还真广,成,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喂,你也不看看,那么大个月亮挂着呢,你看现在都几点了,人家早睡觉了。再说了,你怎么这么着急出院啊?”张善义无奈道。
“唉,别提了,不是我着急出院,我这昏迷这么久,现在突然缓了过来,虽然是睡觉点,可是你说我现在精力旺盛的都可以跑趟长征了!总不能硬逼我睡觉吧!”
“这样啊,那你就出去溜达溜达吧,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张善义摊了摊手。
“你不一起来?”钱道空问。
“你真是我的亲哥啊,刚才要不是你一拳打得石破天惊,这病房里的人可早就都睡着了!现在你还拉着我下水,你可拉倒吧,贫道肉体凡胎,经不起折腾了!”张善义揉了揉惺忪地睡眼,刚才被钱道空刺激起的神经已经松弛,又恢复了一脸倦怠。
“嘿嘿,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去吃点夜宵。”钱道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果然发现一双双惊异而又怨恨的目光一直聚焦在自己身上。
钱道空说完,轻轻穿上拖鞋,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的光线很暗,安全出口幽绿色的光让空气中平增许多阴郁的气氛。
医院作为大多数恐怖电影的热门场景,一直以来,就被人们习惯性地赋予了神秘的色彩,因为这里每天都在跟死亡打交道,因此,也被认为是阴气非常重的地方。
而任何一个阴气较重的地方,一旦阳气也相应地少了,自然就会阴盛阳衰,让一些邪魔恶鬼有了可乘之机。
钱道空前阵子住了一个月院,也没少半夜出来溜达,但今天,他感觉这里的气氛很不对劲,可能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了,人也比较少,阳气比较弱,所以就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其实,钱道空说是自己出来吃夜宵,实际上,他在醒来的瞬间,他就发觉这里有些不正。因为,从他看到护士被他击倒在地后,他就开始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阴气萦绕在自己的周围,他没有说出这件事,就是怕张善义知道自己的目的跟随而来。
毕竟张善义已经陪护自己熬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应该让图图睡个好觉。
外科的重患病房位于五楼,空寂的走廊里,即使穿着拖鞋也会发出孤单而且令人打怵的声音,绿色的灯光十分黯淡,时不时还会传来病人因为麻药过了药效时而发出的**和一些时断时续的啜泣声。
钱道空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闲逛,可能太长时间没下床,他此刻竟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但精力还是十分充沛。
果然,就在他四处打量的时候,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猛一回头,一张泛着阴光,面容惨白的女人脸出现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