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什么不对劲?”钱道空凑了过来,也望向壁画。
手电光被钱道空调到最大,在明亮的灯光下,壁画显得色彩艳丽。
画面上的图案虽然看上去古香古色,但笔法上近代的画触和创意都十分明显。钱道空仔细打量壁画,画面上的图案十分清晰,而且还很生动,颜色极其艳丽。
钱道空虽然感觉这壁画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跟他以前见过的壁画感觉不太一样,但并没有看出这里具体有什么问题。
一旁的凌思瑶继续轻轻摸了摸壁画,诧异的说:
“你不感觉奇怪么?外面刚才下过那么大的雨,但整个房间都很干燥,可是……可是这壁画竟然很潮湿。”
经凌思瑶这么一说,钱道空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也感觉这壁画有些不太对劲,正因为壁画这里很潮湿,导致壁画上的画面颜色极其艳丽,看起来跟新画的一样,所以才会有不同寻常的感官感受。
“你说的没错,这画的确奇怪。”
钱道空说着也用手摸了摸,发现这潮湿的壁画摸上去简直就像是摸沙滩的触感。而其他没有壁画的墙壁却特别干燥,仿佛这里的壁画是最近才画上去一样。
“没道理啊,为什么偏偏只有这里会这么湿,会不会是这里面有东西返潮?”
凌思瑶说完,用手背敲了敲壁画,但里面的声音沉闷,显然后面是砖墙。
钱道空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
“应该不会,这里看样子是近代人翻建的,之前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说在轩辕湖畔,曾经建有黄帝祠,传说与黄帝城同建于黄帝时代,当年里面只有一尊黄帝像,和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中华三祖堂’很不一样。我想既然是翻建,是不可能在这三祖祠里面随意增加那种暗室结构的。”
凌思瑶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就问钱道空:
“好吧,不过你不是要去黄帝城遗迹么?来这里干什么?”
“这黄帝祠是我国历代帝王将相祭祀怀古的殿堂。秦始皇、东晋司马德宗、清乾隆等,都曾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前往拜谒。既然咱们这次也来到这里了,怎么说也该拜祭一下祖先吧!”
“拜祭?拜祭你连香都没有,你难道想让这三祖抽你这带过滤嘴的?”
“你不是有么?”钱道空望向凌思瑶,指了指她身上的金缕衣。
“我有?你怎么知道?你翻过?”凌思瑶嗔目叱问。
“我哪里敢翻你的衣服,我只是猜的,你这金缕衣跟随身仓库一样,你肯定会放很多东西,当然也会有香了。”
“切,看在三祖的份上就放过你一马,你要是真敢翻我的金缕衣,小心本宫让你继续过你的植物人生。”
说着凌思瑶比了比她的鹰爪,看得钱道空寒毛卓竖。
凌思瑶嘴里念动咒语,声音极低,显然是怕钱道空听到。
钱道空也早注意到凌思瑶这个动作,每次当她从金缕衣中取东西时她都会念咒语,看上去这金缕衣是根据她的咒语来向外传送物品。
凌思瑶每次念的咒语都不一样。所以钱道空虽然记住了几句,但却无法凭这些咒语从金缕衣中取东西,这在凌思瑶昏倒的时候,他曾经试过,结果还是失败了。
“看什么看,别动歪心眼了,我这金缕衣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是别想从里面找出你的窃鬼灵囊了,拿着。”
凌思瑶白了一眼钱道空,把从金缕衣中取出的香递给了他。
三祖堂这三尊泥塑像,中间为黄帝,左边是炎帝,右边是蚩尤,两人虔诚地整顿衣物,分别下拜三祖,并轻轻叩首,将燃烧的香插入香炉。
“我瞻涿鹿郡,古来战蚩尤。黄帝立此极,玉帛朝诸侯。”钱道空起身后喃喃吟诵道。
“呦?无信你还会作诗那,从哪抄的啊?”凌思瑶说。
“这的确不是我作的,这是著名的南宋爱国将领文天祥的诗句。我很喜欢他的诗句。”钱道空感慨道。
“呵呵,还装上文化人了,那你就应该学学人家,你看看你,面对先祖,堂堂炎黄子孙,言而无信,什么玩意儿啊。”凌思瑶白了钱道空一眼。
“哎我说思瑶大小姐,我到底怎么言而无信了,我当时确实答应给你憎恶树精树种,可我没说具体时间吧。后来我都说好给你的时间,可是你非要提前取走,你说是我言而无信么?是你自己无端猜测我好吧!”
“你就是言而无信,你就是想拖时间不给我,那憎恶树精种就在窃鬼灵囊中,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取出来给我,非要等到那么晚!”凌思瑶吵嚷着。
钱道空正要反驳,他刚张开的嘴一下子不动了,整个人愣住了,怔怔指了指凌思瑶身后,缓缓继续说道:
“思瑶妹妹,先别说这事了,你看你身后。”
“少来了,都是猎鬼师,你跟本宫玩这骗小孩的把戏。”凌思瑶没有理会钱道空的表情,满不在乎地回头扫了一眼。
就在她头刚转回来的瞬间,她一下子明白过来钱道空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了。
原来就在他们将香插入香炉后不久,那墙壁上的壁画竟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色彩斑斓的壁画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沾了多种颜色的笔刷随意在上面来回刷了好几遍一样,已经看不出那是什么图案。
在此之后,正对着他们的壁画中间,竟然缓缓发生凸起,好像有一个圆形的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凌思瑶惊讶道。
“我也不知道,祭拜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小心点,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钱道空摸向口袋中的军用匕首,但并没有掏出来。同时看了看寻鬼罗盘,但寻鬼罗盘依然黯淡无光,似乎眼前这个不断凸出来的东西与妖魔鬼怪无关。
凌思瑶不由分说,从袖摆中一下子掏出了她那把鸾凤剑,擎剑娇喝:
“管它是什么,先下手为强。本宫先劈了它。”
钱道空连忙制止,说道:
“别啊,你怎么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冲动,现在寻鬼罗盘和觅鬼珠都没反应,咱们还不知道这壁画里面凸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更可况这里是在三祖的祠堂,你怎么能亮凶器对祖先不敬,赶快收起来!”
凌思瑶看了看钱道空一脸严肃的样子,悻悻放回了鸾凤剑,紧张地望向那个从壁画中不断向外凸出的神秘东西。
壁画的色彩越来越稀薄,那些壁画竟然全部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水珠,所有的水珠似乎都在朝着那个凸出来的圆球状物体上面聚拢,不一会儿那个球就变得绚烂多彩,好像是小孩将橡皮泥揉在了一起。
钱道空和凌思瑶本以为这个球状物会从壁画之中出来,但没有想到,这个球状物体从墙体凸出一定距离后就不再向外移动,而是停在了那里。紧接着,这个彩球开始发生变化,上面的色彩开始发生移动,球体发出隐隐辉光并伴随嘶嘶声响,在这幽静的祠堂内显得十分诡异。
“这是张脸?”凌思瑶惊呼。
钱道空也从墙壁上那彩球不断出现的五官轮廓意识到了这个东西,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寻鬼罗盘,可是寻鬼罗盘纹丝不动,显然这张怪脸不是恶鬼。
长着怪脸的球不断变幻着颜色和轮廓,最后等到清晰之时真的竟然变成了一颗凸出墙壁的头颅,上面的色彩也变得自然起来。使得整个头颅栩栩如生,除了质地根本看不出跟活人的脑袋有什么区别。
这脑袋上是一张成熟而且英武的男人面庞,他神色**但并不凶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之间隐隐有股王者的霸气。男人脸盯着钱道空二人,脑袋上面的嘴缓缓开阖:
“斗转星移,后生可畏。”
两人望着墙壁上这个栩栩如生男人头颅,本来就有点不知所措。而男人突如其来的雄浑声音,更是让两人一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钱道空犹豫片刻,觉得这个男人头颅似乎并无恶意,就拱手说道:
“请……请问前辈你是?”
那墙壁上的脑袋虽然看上去和真人的头颅相差无二,但却面无表情,眼睛紧紧盯着两个人,并不转动,也没有眨眼,只是**郑重地逼视二人。钱道空问话后,整个祠堂半晌没有回音,几乎落针可闻,只有钱道空和凌思瑶紧张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过了良久,见墙壁上的脑袋只是说句话后一直盯着自己看,并没有其他的举动,钱道空就想走近看个究竟,于是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谁知他这一步刚迈出去。墙壁上的那颗脑袋竟然又开始说话了:
“浩瀚苍穹,皆尽鬼魔后羿,奈轩辕族人,倾颓没落。”
这雷霆万钧的声音铿锵有力,虽然来自一颗不起眼的头颅,但却宛如面对一位亘古的神魂在慷慨激昂的倾诉。
轩辕族人?难道是轩辕黄帝?
钱道空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要回答,那个人头却突然间仿佛心愿已了,凸出来的头颅上满脸释然,人头狂笑着消失了。而那些彩色液珠也再次蔓延开来,回到了原处,壁画一瞬间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轩辕族人?难道是轩辕氏?这不是黄帝么?”凌思瑶也反应过来,惊讶地问。
钱道空摇了摇头说:
“不对,应该不是。”
凌思瑶望了望壁画,又想了想说:
“恩,也对,他跟这祠堂内的雕像上的黄帝一点也不像。”
“这只是一方面,毕竟黄帝的年代太过久远,雕像和本尊有差别那是肯定的。但就算有区别,基本轮廓肯定应该有相似的地方,毕竟这雕像流传下来,一定保留了黄帝最原始的一些比较明显的特征。可是这个头颅和雕像完全判若两人,但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说‘轩辕族人,倾颓没落。’这是什么意思?”
钱道空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凌思瑶嘟着嘴看着他,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殊。
“轩辕族人,那一定就是黄帝的后代,但黄帝经历过阪泉、涿鹿两次大战之后,统一华夏,合符于釜山之巅,从此中华大地上全部属于轩辕氏族,我们都是炎黄子孙,轩辕族人应该说的就是我们啊。假如他真是黄帝,中华大地现在十多亿儿女,他却说倾颓没落,这难道不奇怪么?”
凌思瑶笑了笑说道:
“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啊,他的意思肯定是说正统的轩辕族人喽,当时三个部落虽然黄帝的轩辕氏族人数最多,可随着事过情迁,加上少数民族进入中原,现在的中华大地上,可能原本的正统轩辕族人已经没有了也说不定呢。”
钱道空摇了摇头说:
“不对,这不可能,因为轩辕族人跟血脉无关,他所指是当时黄帝的族人应该没错,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凌思瑶听钱道空说完,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嘟着嘴望着那颗头颅,不再说话。
钱道空再次走近壁画,仔细在上面摸索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既然不是妖魔鬼怪,那刚才那个头颅不是祖先显圣,就一定是这个祠堂内的机关巧设。但他仔仔细细把这壁画地毯式地搜罗一圈,但却是毫无发现,根本看不出那个头颅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消失的。只有墙壁依然湿漉漉如同泼过水。
凌思瑶看钱道空迷惑不解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就说道:
“你快算了吧,不过是祖先显圣,说些让人琢磨不透的话也很正常,咱们到底是来降鬼还是来考古啊,赶快办正事得了。本宫可困了,你要不想去找那个金色小鬼,我现在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好吧。”钱道空有点不甘心地回答。
钱道空还是觉得有些古怪,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头,他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望着这三祖堂内的三尊泥雕,钱道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人走出了祠堂,他却还忍不住回头多望几眼,看看那壁画还会不会再次发生变化。
月亮已经开始向地平线方向下坠,雨后的空气很清爽,三祖堂旁边不远处有个轩辕湖,这是一方美丽的湖泊,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飘渺的雾气让里面的水影若隐若现。多少年来,她犹如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含情脉脉地依偎在黄帝城旁,倾听风与叶的对话,倾听林与涛的呐喊。轩辕湖的东、北两岸是用各色石块砌出的石堤。南岸与西岸则是株株白杨倒映,丛丛绿柳拂堤,无疑给这座湖泊平添了三分美色与绮丽。
两人来到轩辕湖畔,顺着湖侧阶梯而上进入到了黄帝城遗址。
银辉之下的涿鹿之野,空莽苍黄,让人会情不自禁地产生对历史的感慨之情。
如今的黄帝城,墙垣已经坍塌,只留下城墙的基本样子,上面长满了荒草。让人难以想象五千年前的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或许只有那斑驳的山坡、残崖,还在向人们诉说着古战场的喧嚣与惨烈。虽历经五千年的风雨剥蚀,但密集在20平方公里之内的23处炎、黄、蚩三祖时期的遗址遗迹保存尚好,其原始度、丰厚度实属罕见。
而这座残破的5000年前的古城堡,中华民族这个东方伟大的民族就从这里起步,最初的文明就从这里开始创立。
“我的觅鬼珠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来那个金色小鬼带你去的地方不会在这里了。”凌思瑶掏出了觅鬼珠,有些失望地说。
钱道空没有答话,点燃了一根香烟,安静的面庞在清淡的月光下显得十分温柔,清拔挺立的身体竟然让凌思瑶产生了一种想要依偎的错觉,但她马上扭过头,抑制了这种无聊的想法。钱道空深吸一口烟,湛蓝的眼眸凝望着远处的遗城,石雕般伫立不动。
黄帝城的城内已经成了百姓的庄稼地,种有葡萄、玉米等农作物,再也找不到任何房屋的痕迹。但是,在城内的土路上,田地里,新翻出来的土壤里,随处都可以看到陶罐、瓦、砖的碎片。五千年了,这里有过多少的风吹雨打沧海桑田。那个土壤肥沃、雨量充沛、适于农耕经济发展的涿鹿盆地,在五千年的地壳变迁和人类破坏后,已经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茫茫黄土和满地的瓦陶碎片。
凝望着这座黄帝遗城良久,钱道空叹了口气道:
“看来,那个金色小鬼真的不在这里,咱们回去吧。”
“刚才你还不信,现在怎么突然确信了?”凌思瑶笑着问道。
钱道空用纤长的手指夹住香烟,指了指黄帝城城门的方向说道:
“你不觉得这黄帝遗城十分独特么?它的城门开在西南角,这在军事上相当科学,正好构成一种犄角之势,一面受敌,三面支援,易守难攻。城的构架分内外八阵,‘天、地、风、云’为外阵,‘龙、虎、鸟、蛇’为内阵,外四阵起护城屏障作用,内四阵修成斗智迷宫,设计十分精巧。但正因为如此,导致这遗城的风水形势太过强盛,连我一个外行都能看出它占尽了地势,任何妖魔鬼怪面对灵性这么强的地带根本不可能靠近。”
凌思瑶脸上露出了佩服的神色,但嘴上却还是不屑地回答:
“没想到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无赖懂得还挺多的。那咱们回去?”
“哎,回去吧,又是一无所获。”
钱道空叹了口气,显然十分失望,眼下别说没有想出摆脱凌思瑶并夺回窃鬼灵囊的办法,就连猎鬼任务也被搞砸了,而且还放了艾默的鸽子。
全电脑卡捻灭烟头,双手环抱在脑后,思绪已经十分混乱。
他们刚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寂静的旷野竟然突然出现了一阵女人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