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最豪华的酒楼其实并不比京城的要差什么,这里头的装潢布置甚至比京城最出名的宝鼎楼跟飞仙楼都还更胜一筹-----因为什么都是新的,帐幔珠帘低垂,看上去如同是进了人间仙境。
陆明薇带着帷帽进了定好的雅间,才坐下,便听见小二过来敲门了。
这里虽然是酒楼,但是官府都能给赌坊保驾护航,这酒楼跟赌坊之间或许也有什么联系呢,陆明薇谨慎的冲着许妈妈点点头,许妈妈便笑着让小二去准备酒菜:“我们姑娘是要进京的官员家卷,路过此地,因为我们夫人身上有些不舒服,便出来吃些东西,顺带给夫人带一些回去,待会儿我们少爷也就过来了,劳烦小二哥让厨房整治些像样的酒菜就是了。”
小二笑着应了一声,很痛快的走了。
没一会儿,崔明楼也带着远山进门。
才坐下,崔明楼便神情有些凝重的跟陆明薇说:“保定府知府跟同知都来了。”
一府知府,加上同知,两个最大的官员都来了,可见地方是没找错,但是同时也证明这个赌坊真的牵涉十分的广,也不知道这大人物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陆明薇并没有觉得意外,听见崔明楼这么说,看了外面一眼,轻声问:“是在咱们隔壁?”
崔明楼摇了摇头:“他们是在三楼,整个三楼今天都是不会有其他客人的。”
也是,谈的既然是了不得的大秘密,当然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可如此一来,他们找到了地方又有什么意义?隔着一层楼,一点儿东西都听不见。
像是知道陆明薇的意思,崔明楼沉声说:“他们叫了歌姬。”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再大的人物谈事,也避免不了叫这些歌姬大家的。
陆明薇看了他一眼:“难道我们扮成歌姬?”
先不说会不会被发现,她倒是勉强可能蒙混过关,但是崔明楼总不能穿女装吧?
崔明楼知道她是想歪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歌姬美人儿总需要抬箱笼的人。”
那些歌姬美人儿都是一般会准备好几套衣裳首饰的,就是为了防止贵人心血来潮要跳舞或是抚琴,她们都有专门的服饰。
陆明薇很快便换上了一身丫头装扮,跟着打扮成抬箱笼的小厮崔明楼一道上了三楼。
有前面的歌姬美人儿在前,并没有人会专门盯着她们这些小人物。
上了三楼,歌姬美人儿先进包房里打了个招呼,行了个礼,便退出来换衣裳。
放置箱笼首饰的房间就在最里间,陆明薇看了一眼长廊-----或许是因为谈的话题很是隐秘,所以连门外都没有人守着,只在拐角尽头的楼梯口有人驻守,以防止楼下有人上来。
而整条走廊都是空的。
美人儿们很快换好了衣裳穿戴好了首饰,一面讨论着今天的客人一面飞快的往头上插带东西:“你们都麻熘些,妈妈再三叮嘱过,一定不能怠慢出错的。”
她们很快就准备好了,只留下底下的人看守箱笼-----这也是惯例了,青楼里的下人都是懂规矩的,他们待在房间里守着自己楼里姑娘的东西,绝不会去客人的房间一步。
只不过,这一次陆明薇跟崔明楼可不是来看守东西的。
他们很快便寻了借口出来,崔明楼动作轻快的推开谈话隔壁房间的门,一把将陆明薇拉进房里,才朝着旁边的屏风后头绕过去,又对着陆明薇点点头。
陆明薇跟着转过屏风,在这里已经能听见有人在隔壁骂了一声什么。
紧跟着,刚响起来的音乐声便停了。
陆明薇跟崔明楼对视了一眼,听见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响了,似乎是有人出门。
崔明楼便压低声音:“应当是把歌姬遣走了。”
大周的人习惯宴饮配上歌姬美女,但是白使臣已经不在大周多年,加上似乎之前就已经跟赌坊彼此试探,应当是不希望还有别人在场的。
陆明薇就有些担心:“那些歌姬回去之后,会不会发现我们不在?”
崔明楼摇了摇头:“我们是打点了龟公才找借口出来的,龟公会替我们搪塞。”
只要不惊动楼梯口那边的守卫,按理来说就不会出事。
隔壁间有个男人声音激动的指责:“少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当年你们自己贪生怕死,见平江王和太子死后,便单方面切断跟我们的联系,差点害的我父亲他们葬身当场!若不是我们逃的快,我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来了!
陆明薇心中一突,听见他们终于提起正题,有些尘埃落定的松弛。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有用的讯息了。
刚才那个应当是白使臣。
否则的话,不会说出逃的快这样的话。
果然,很快便又有人轻笑了一声,打断了白使臣:“您先别这么着急啊。”
崔明楼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陆明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惊骇之极,便立即意识到崔明楼应当是认识这声音的主人,不由得问:“怎么了?”
崔明楼面色仍旧带着惊诧,但是并没有搪塞陆明薇的意思,沉声说:“说话的是宝川公主的驸马,陆子谦。”
陆子谦?!
陆明薇怔住。
她当然不会对这个名字陌生,陆子谦,陆令月的父亲。
陆令月那副骄纵的性子,传闻中就是这位父亲宠出来的。
这位驸马的名声十分不错,人人都说这位驸马都尉是难得的真材实料的人,堪配公主。
陆家也以陆子谦为傲。
陆明薇不止一次听见族人把他拿来跟陆显宗比较,以此来彰显陆显宗的平凡。
他竟然跟当年西北的事也有牵扯?!
还是赌坊背后的大人?
白使臣已经在隔壁冷笑:“你说的倒是简单,我此次能够从王庭前来,付出多大的代价?如今,我就要你们一句实话,我弟弟究竟是不是......”
隔壁静默了片刻。
有人咳嗽了一声:“白使臣,稍安勿躁嘛,来都来了,来者即是客,何必如此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