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亮起。
属于白日的喧嚣渐渐传入房间,纳撒尼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最近总是睡得很晚而且醒得很早,但并不是因为积压的工作。
事实上,他的工作量和之前相比并没有增加太多,毕竟原本哈希姆先生就已经将很多工作交给了他。
但他还是会在床上躺半天都睡不着。
因为哈希姆先生这一次完全将所有的权力交给了他,包括决定这里的未来。
他的确野心勃勃,但也明白随权力而来的责任。
哈希姆先生的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无法隐瞒,贪婪的目光盯上这座平静了半年的村庄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不过大部分忌惮着目前尚不知道在哪里的哈希姆先生不准备第一个动手。
但总有人不在意这个。
那是一伙流窜在附近的盗匪,实力不弱,他们盯上了村庄里的存粮。
“在兰萨纳城的时候你就是少年团体的头脑,你现在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还会忐忑不安?”
属于那个夜莺模样的神秘生物的声音在角落响起,纳撒尼尔没有转头去看。
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但他知道自己不必恐惧。
“这不一样。”纳撒尼尔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对方继续问道。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
纳撒尼尔看着窗外看起来过于温暖的日光,想着。
在兰萨纳城,他只看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世界,软弱、偏见、仇恨、怨怼,自私自我的人性似乎天经地义。他们这些孩子沉在其中,仿佛被冲上沙滩,在那一小滩污水中艰难呼吸的鱼,终究会渴死。
他也许有些自暴自弃,因为无论如何,终点大约都是一样的——那一切恍如泡沫一样,终会破碎消失。无论怎样挣扎,他们终会被这个世界碾过。
纳撒尼尔低下头,轻轻抚了抚有些皱起的纸页。笔记的痕迹透过纸背印在新的一页上面,他恍惚看见了昏暗中哈希姆先生的影子。
哈希姆先生似乎胸有成竹,知道怎样能让一切变好。
他似乎在这里得到了一点力气,跟在哈希姆先生身后蹒跚行走,恍惚间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片幻梦。
他知道,不止是他一个人,这支反抗军,这里的村民,都是这样。这支反抗军跟随哈希姆先生八个月,他们在这个村庄驻扎了将近半年,都不算太久,但倘若要他们为哈希姆先生拼命,绝不会有人犹豫。
因为一切的确在变好,他们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以后该做什么。
在看不见前路的世界里,倘若某一处出现了一点光芒,无论那光芒究竟是什么,所有人都会奔向那里。
他珍惜着这一切,但这也是他的恐惧来源。
“大概是人总是因为拥有而变得胆怯吧。”纳撒尼尔自嘲地说道。
“是吗?”神秘生物不置可否地说道,“但你必须做出决定。”
“我已经做出决定了。”纳撒尼尔道。
神秘生物没有说话,似乎是等待着纳撒尼尔接下来的话语。
“如果存在非凡力量,还请您出手,南丁格尔小姐,”纳撒尼尔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如果没有......”
纳撒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小夜莺。
“请完全交给我们吧。”他说道,眼中带着少许奇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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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莎伦离开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当下的局势下,也许他们大部分的目光的确放在了蕾妮特·缇妮科尔的身上,但莎伦作为的学生,想要对她出手以影响这位天使的人同样比比皆是。
“......你在床上是不是也没表情?”
眼前的人不怕死地叫嚣着,仿佛丝毫不觉得她们能造成什么危害。
莎伦也的确不能轻易出手,因为这里来了太多的纵欲派的人。
蕾妮特·缇妮科尔以商讨应对鲁恩王国步步紧逼的攻势为由,召集玫瑰学派的人,无论纵欲派还是节制派。
她视对方如无物,继续向前走去。
安格妮丝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满含恶意的眼中带着过于明显的挑衅。
在对方开口前,跟上了莎伦。
她们来到了没人的天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
“你的老师看起来准备做件大事。”安格妮丝意味难明地说道。
莎伦沉默片刻,才开口。
“老师不准备再拖下去了。”
“也许什么都不做,老师还能再坚持十年,二十年,”莎伦的声音低沉,仿佛呢喃,“但没有什么用处。”
终局总归会到来,一切不由他们掌控。
“老师想掌握一些主动。”莎伦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
她不知道老师暗中做了什么,只是作为最了解自己老师的人,隐隐有些感觉。
“看起来,纵欲派的这些家伙似乎信心满满。”安格妮丝转而说道。
“斯厄阿会来。”莎伦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许久才开口。
“那......之后是合适的时候吗?”安格妮丝问道。
莎伦知道安格妮丝在说什么,解开那控制她的深入灵魂的誓言契约。
“也许,”莎伦轻声说道,“要等老师。”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位天使许久之前就掌握了解开玫瑰学派誓言契约的方法,孔蒂先生就是证明。
无人关注的“囚犯”的离开没有人会在意,但作为天使的学生,莎伦绝对无法悄无声息地离开。
唯有在纵欲派,以及背后的存在的目光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时,莎伦才能顺利地离开。
安格妮丝听到了轻微的絮语,她转身,远远看到了顺着石阶走上来的文森特与马里奇。
他们面色看起来平静,但轻微的絮语却告诉安格妮丝他们不是那么平静。
愤怒与仇恨,以及少许的疑惑,安格妮丝看着他们,他们似乎并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节制派的其他人会怎么样?”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莎伦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隐隐抽搐。
“我不知道。”
她近乎微不可闻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