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扎走后,我才发现他就给了我们一个房间的钥匙,也不知是没来得及还是信了我和沉厌是情侣的话。
我尴尬地笑笑,“我问其他人拿再找个房间吧。”
沉厌把行李一放。
我心说他也太没绅士风度了,都不懂女士优先的吗?
我眼里透着嫌弃的时候,沉厌就把目光转了过来。
我被他看得很心虚,“都怪你,你还不如说是我的老师呢。”
“看来比起我,你更信任他们?”
“嗯?”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村子如此闭塞,法律意识淡泊,我们只有两个人过来,关系若是再生分些,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我不敢细想下去,我也算见识过人性之恶了。
“可是……”
“你怕什么?”
我倒不是怕沉厌会对我图谋不轨,我是怕他尴尬,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别瞎操心了,“好吧,我睡上铺。”
反正是个上下铺,当……坐卧铺火车了。
放好行李后,我们便打算在四处转转。
我手里拿着一台老式相机装模作样。
齐瓦村和外面一比,建筑物和摆设都颇有古老的味道,即便是老式相机拍出来都很好看。
我举着相机到处晃,冷不丁在镜头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赶忙追了过去。
沉厌也跟了过来,“怎么了?”
“我看到那个疯女人了。”
老式相机的像素并不算好,那疯女人明明离我并不远,但我一追到墙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她怎么跟鬼魅一样神出鬼没的。
我叹了口气,沉厌追来没看到人,也没埋怨,他淡声道,“她可能是想确定来的是不是我们?”
“那要找村里人确认一下吗?”
他摇头,“这样目的性太明显了,这个村子也不大,我们自己找找吧。”
我和沉厌一路摸索到了村子中心的广场,这广场上种着一棵巨大的紫玉兰树。
树干干枯肥大,枝头却亭亭玉立地开满了紫色的玉兰花。
我之前就看过报道说安多族有一颗死而复生的百年紫玉兰,没想到是这个村子的。
大自然真的是太奇妙了。
我摸出相机拍了一张,但按下镜头的瞬间我却看到了一个满脸忧郁的安多族少女。
她那打扮实在太像卓玛了,我吓得差点将相机摔在了地上。
看到她被相机拍下我才敢确认她不是鬼魂。
我朝着那少女走了过去,又用蹩脚的安多语打招呼,“你、你好,我们是……”
我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完,少女就主动开口了,“我听得懂汉语。”
我有点诧异,“你是高中生吗?”
我怀疑她是彭扎的妹妹。
她摇头。
我正不知如何接口的时候她又说道:“我在镇上读初中,我姐姐在县里读高中。”
我松了口气,既然她愿意交流,我也就多问了几句。
这个女孩叫白央,她的姐姐叫达珍,明天才能回家。
而这个叫达珍的女孩,才是彭扎那个想考京大的妹妹。
其实听到白央说汉语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了。
只是没想到彭扎有两个妹妹。
彭扎毕竟有村长这个身份压着,我与他聊得不是很自在,与白央熟络以后,我悄悄问她,“安多族不是擅长做鼓吗?我进村这么久却没看到一只鼓呢?”
白央面露迷茫之色,“村里人都不做鼓了,外面的路修好了,我们有时候去做点小工就能维持家用了。”
我哦了一声,“那以前做的也没有了吗?我可是慕名而来的呢。”
白央仔细想了想:“之前有的,放村委会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见了,哥哥说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们也不做鼓了。”
我略微一思量就反应过来了,她说的应该就是卓玛的人皮鼓,后来被进村采风的人偷走了。
彭扎居然觉得无所谓?
这可不是一般的鼓,是供奉用的人皮鼓啊。
白央神神秘秘地看了我一眼:“姐姐,你问我就算了,可不要问村里的老人家哦,问鼓的事他们会生气的。”
老人还会生气?
我更觉奇怪了。
梦境里,他们不都是人皮鼓的拥护者吗?
难道是卓玛的鬼魂在村里作乱过吗?
我又小心翼翼的问白央:“你认识一个叫卓玛的吗?”
白央想了想,“认识啊。”
我心中大喜,正想追问,白央又道:“卓玛姐姐嫁到镇上卖大米去了,你找她干嘛呀。”
欢喜顿时落空,此卓玛非彼卓玛,以李家人来倒推,卓玛死去至少有六十多年了,白央怎么可能认识呢?
我正想问她有没有听老人说过,以前有一位叫卓玛的姑娘时,彭扎的声音就突然插了进来:“许小姐,沉先生,你们在这里啊。”
白央下意识往我身后躲了一下。
彭扎脸上堆着笑:“白央,你这样不礼貌,到哥哥这边来。”
白央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身边,彭扎伸手将她的凌乱的头发顺了顺,温和道:“阿姆叫你回去吃饭了,你怎么又乱跑了。”
白央低着头,显得很怕他。
彭扎又抬头来看我,“村里没有招待所,你们去我家里吃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饿,我欣然答应道:“多谢,我们会付伙食费的。”
彭扎笑笑没有拒绝。
安多族是一个牧羊族,餐桌上自然也少不了羊肉,我原本是不爱吃羊肉,但他们这里放养的羊肉吃起来一点都不膻,我吃了好几块,就是那加盐的羊奶茶我喝不习惯。
饭后彭扎便将我们送回了村委会,还热情地拿出当地的县志给我们看,不过那县志都是安多文字,我也看不懂,彭扎倒是十分耐心地给我一一翻译过来。
虽然是县志,但其实年份也不长,这份县志上甚至没有提到过人皮鼓。
我就为这东西来的,再突兀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了:“我听我老师说过,安多以前有做鼓祈求风调雨顺的习惯,现在不做了吗?”
彭扎僵了一下,“你既然听说过也该知道那是用什么做的吧?”
我点头。
他叹气,“这种做法实在太过残忍,渐渐就被废弃了,上一件鼓应该是六十多年前了,所以这县志上没有记录。”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岂能放过打听的机会,“那你知道那鼓现在在哪里吗?我想拍个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