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是一场多么好看的华丽盛宴啊。”
“李无笛,当时你屠尽青灵村时,杀那么多人,整整五十五人,心中可一点愧疚感可没有,相反当时你的心中,尽是复仇后的畅快。”
“所以,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刽子手,睚眦必报,要是将这些事,告诉给宁师姐、洛秋水、陈大师兄或是你的两位师父们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你呢?”
“恐是会以为,李无笛是那保持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少年吗?那些不过是你的伪装,当你的这层伪装褪去,不过就是一个在十三岁时,就屠戮几十人的罪人,与那些杀戮成性毫无感情的暗人,没有任何区别.....”
黑袍李无笛的话语深入人心。
而白袍少年则是垂下头,一声不吭。
那黑袍李无笛看眼前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也是不急,继续在那里说道:“李无笛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心中所想,怎幺想我全都知道.....”
也是在这时,或许是这句话对白袍少年有何种启发般,李无笛终是开了口说道。
“是啊,你就是我,我所想的你自然也全都知道,而且你刚刚所说的确实是半点不差。”
“噢?”
黑袍李无笛看着眼前的白袍,脸上闪过了几分好奇。
这时,李无笛那始终垂下的头,也是缓缓微抬,眼眸望向前方那定格住的画面。
“但你有一点却没提到。”
“那些人,不过是一些没有人性的暗人,他们嗜杀成性,我杀的砍得不过是凭本能行事.....”
“因为,我他娘的只想活啊。”
话音一落,那眼前的定格画面都是发出了一声破碎声,好似那玻璃出现了裂痕。
白袍少年也是毫不畏惧,大步向前直朝前方走去,这时,场景也是发生了变换,又是来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窖。
邢床上躺着一位还尚有一口气的血人,那口气已不是生机,而是那血人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所吊着的一口精气。
对活的信念。
李无笛走向那手拿一刑具,面目可怖的牛大壮。
他一脸冷漠,然后就是对眼前的光头大汉说道:“大壮叔,就算是再来第二次,我也会再次毫不留情的....”
话语一顿,然后白袍少年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手段,一手猛地按住那牛大壮的脑袋。
猛声呵斥道:“要你命啊!”
同一时刻,手上突然发力,就是将那牛大壮的脑袋,瞬间向下按去!
砰!
光不溜秋的脑袋犹如那西瓜般,撞在那刑床的尖角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鲜血飞溅,眼看都是要扑在李无笛的身躯上时,却是那般直直的穿透了过去,好似李无笛就是一团空气。
这些,只不过是幻象罢了。
而构成这方幻象的,是以李无笛的记忆为主,所以李无笛自然能随心所欲地调动这些埋藏在记忆深处中的画面。
李无笛扭过头,看向那刑床上的血人,此时的血人可谓说是惨不忍睹都不为过了。
全身上下犹如一团水泥,随意让人揉捏。
“你知道当时为何我心中会有愤怒吗?”
此番话,莫名其妙,也不知是说给听,但身边除了那黑袍李无笛,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
要是在外人听来,想必就会是这样想,被人如此欺凌,又经历了这般非人、畜生都不如的酷刑,怎会不愤怒?
白袍少年看着眼前那躺在刑床的血人,也是在侧面注视着自己,继续道:“那是因为,那时的我心中要是没有愤怒,恐怕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了啊。”
说到这里,白袍少年的嘴角都是牵动了几分笑容,不过那笑容却是那么难看,十分勉强。
然后道:“要知道,恐惧之人是活不下来的啊.....”
此话一出,那刑床上的血人,那左手可能骨头还未完全断绝,但经脉早已寸断,都是可以看到,那左手的食指居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虽然极其微弱,甚至是忽略不计,但确实是动了,这代表着血人还有一丝意识尚存。
这一细小发现,他自然是看到了,黑袍亦是。
白袍平视前方,透过那血迹斑斑的墙壁,李无笛似乎都是能看到外面的另一幅情景。
一步跨出,场景再次转换,一眨眼,又是来到了刚刚媚阳当照,一地尸体的青灵村口处。
那里,一身残破不堪的布衣血人,手中拿着一柄残破镰刀。
而白袍李无笛同样也是站在此处,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两人模样五官一模一样。
不过,后者的脸上,少去了三分青涩,三分小心翼翼,多了三分坦然,剩下的则是那一成不变的少年意气风发。
前者一身无垢,穿着几年都舍不得换的破烂补丁布衣,后者一尘不染,身穿灵天道宫弟子才能拥有的道袍。
后者已至辟谷,杀过双暗者,打过妖王,力敌灵台,扛过令天下修士都闻风丧胆的天劫。
前者,才刚刚领悟仙资,学会如何运用灵气,啥世面也没见过,唯一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只不过是在这青灵方寸之内。
蓦地,白袍少年突然出声道:“你说,要是那个时候,我有这柄剑该有多好。”
而他的手中,已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木剑。
黑袍李无笛听闻,看了一眼面前那一身血人的布衣,手中还紧紧不放的镰刀。
似乎,那把镰刀连一些务农,拿去割草都不愿,都嫌不趁手。
但眼前的布衣血人,却是在那时视若珍宝,好似那时的他,要是手中没有了这把镰刀,就像是要失去了整个世界般。
“是啊,要是当时我能拥有这柄木剑,恐怕砍人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累了。”
黑袍李无笛,沉着声,他是这样说的。
至此,画面破碎,场景变幻,地窖、青灵村全部消失不见。
只是化为了无数晦涩符文小字,围绕在白袍少年的身旁。
缓缓睁开眼眸,李无笛才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在那药室之中,而手中所捧着的依旧是那本无相心法经书。
上面的第一页,问心两字,依旧是那般显眼。
“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无相心法所导致的。”
李无笛像是看明白了真相,如此说道。
“对滴,我又不笨,在经历了那么多,当然知晓了,哈欠。”
而那玉台上,黑袍李无笛坐在上面,摇摆着双腿,打了个极大的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他便是一脸笑容的看着那同样看着自己的白袍李无笛,说道:“其实,在你打开这玉盒的时候,我就已经出现了。”
“之后,我怂恿你拿到这无相心法,也不过是为了让我的存在,更加的凝实。”
“毕竟,我的出现,本就是基于这无相心法出现的。”
白袍李无笛点点头,就是说道:“所以你之后想让我看这无相心法,就是为了让我展开一场无相心法上的问心,然后让我道心崩溃,彻底迷失在那无相心法当中,最后好由你来成为我,占据我的肉身,我说得对吗?”
黑袍李无笛对自己的谋划被揭穿后,也是十分欣然的点点头,脸上半点无惧,更是拍着手掌说道:“对咯对咯,哎呀真不亏是我,一下就明白了。”
那般坦率模样,似乎是一点都不怕,有恃无恐。
白袍李无笛现在经历过那番问心后,对这无相心法也是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无相心法一旦被修习后,那么就会让得那修习此法的人,心生恶相,凝聚实体,也就是说眼前的黑袍李无笛,正是李无笛的恶相。
而这恶相也可以说是心魔,要知道,修真士的道途上,一旦出现心魔,那可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因为往往最后生有心魔的修真士,到最后都会基本上落得个走火入魔,意识癫狂,不识自我的下场。
但并不是每位修真士都会出现心魔,毕竟心魔这种东西乃是由内心而发,一般都是大道之路受阻,心境受损才会出现。
像李无笛这种一路通顺的天赋异禀的修真士,其实是最不该有心魔这种东西的。
但可惜的就是.....
“可惜的就是,我来到了此地,来到了这间药室,又偏偏这无相心法选中了我,而刚好我又修习了这无相心法。”
这时,黑袍李无笛笑着说道,似乎心情很是愉悦,在那玉台上都是打起了倒立。
而他所用的第一人称“我”,说的便是李无笛,也同是他。
李无笛继续研读那无相心法,毫不理会一旁那黑袍李无笛的言语,只是淡淡的说道:“天阶层次的心法,甚至在得到了下半部后,都是传说中少有的圣阶层次,巨大的好处带着与之相同的风险,本是应该承受的。”
“而且.....”
白袍少年微抬眼眸,不咸不淡地说道:“而且心魔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此话一出,让得那在玉台上打倒立的黑袍李无笛,都是一个踉跄,险些倒了下来。
然后便是一瞬间,来到了李无笛的面门前,摆出一副苦瓜脸说道:“喂喂,不会吧,心魔可是这世间最诡异的事物之一,都是能与暗人、诡异法则两者并驾齐驱,你居然不怕?”
白袍李无笛丝毫不避讳,就是将目光直直的对视前方,望着眼前的那另一个自己。
“你既然都是我的心魔了,那我心中到底怕不怕,你难道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