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去吧,我帮你看看。”
她们回到了寝室。璆琳刚接过她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她自己的电话响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
非常简短的回答,没有过多的陈述。
从她那一向毫无情绪起伏的面容上,安久什么消息也看不出来。
她读不懂她的从容。
“又得回去了”她挥挥手机,“明天帮你看一下。先走啦,拜拜。”
说完,她将手机放回口袋,双手顺势插在兜里,离开了寝室。
安久怔怔地看着刚刚闭上的门。
关于自己家里的事,璆琳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
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天黑了。
在不远处的街区,另一所学校,迎来了同样的黑夜。
叶吟鸢还在活动中心二楼的独立教室,和她的朋友一起。
“咳——嗓子要废了。”一阵咳嗽之后,殷邈皱着眉说。
“你练了两个小时发声,不疼才怪。”
“我怎么感觉你从来都不会累,难道这也有天赋吗?没怎么见你练过啊!咳咳,咳咳咳……!”
“别大声说话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回去休息吧?”
“不行不行,隔壁还没停呢。”
殷邈说的隔壁,是旁边的大教室。
大教室里是一个小型合唱团,在为一些活动节目做着排练。阵阵歌声不绝于耳,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而且,从她俩吃完晚饭到这儿来的时候,合唱团就在排练了。
殷邈捏了捏喉咙,举起水杯张开嘴,忽然发现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了。
“你和他们较什么劲……算了,我去帮你买水吧。”
“谢啦。”
叶吟鸢离开了这里。
在出门的时候,隔壁的合唱声停止了。或许他们也觉得累了吧。
只是,越接近楼梯口,另一种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是钢琴声。
像儿歌一样普通的旋律。
她停下脚步,觉得这首歌越听越熟悉。
鬼使神差地,她走向通往楼上的台阶。
这声音在召唤她。
三楼没有人,很黑,也很安静。钢琴的声音在这里显得如此清晰。
她开了大厅的灯,望向落地窗旁钢琴的方向。
没有人。
她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
琴键上下跃动着。
却无人演奏。
不……这里有人。
她听到这里有心跳声,也有呼吸声。
她紧紧盯着钢琴,每眨一次眼,似乎都有一个人影在视野里闪烁。
白衣的人。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实在是欠考虑了。
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她看清楚了。
那个人端端地坐在那里,弹着熟练的曲子。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回过头,是一张银色的半假面。
叶吟鸢感到强烈的眩晕感。
那渺远而不定期的钢琴声,是出自……的手中吗?
每天夜里,那个幽灵一样的人,都会在这座学院里徘徊吗?
这些话,她问不出口。就在此刻,她似乎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医生的双手离开琴键,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钢琴却还在演奏着。
叶吟鸢的双腿有一种坠落的失重感,就仿佛童谣中所唱的那样。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你来做什么?!”
从身后传来的,是莫景辉的声音。
“诶……”医生若有所思,“赌对了。”
“什、什么?”叶吟鸢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什么。”他淡淡的笑了笑。
莫景辉拎着吉他,上前一步,与叶吟鸢并肩站着。他对她说:
“本来我在二楼练琴的……但是,忽然不再传来合唱团的歌声了。”
“你是说……”
“我看到你走上楼去……当然,我并没有跟着你。那只是我看到的场景。我跟上来,就是想确定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发生,什么了……?”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你还没注意到吗”莫景辉指着墙上挂着的表,“时间不再走动了。”
“不愧是时间能力者,对这方面的时很敏锐”医生夸奖着,“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位老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假面下的视线直直落在莫景辉手中的吉他上。景辉皱起眉,稍微将吉他往后方拎了些。
“他也会弹吉他”医生接着说,“而且弹得不错。各类弦乐,他都会一点……可惜,你和他一点也不像。”
“哈哈……”莫景辉干笑两声,“说完了?”
“嗯,差不多吧——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们才来的。”
医生忽然变了语气,打了一个响指。
一排巨大的冰锥拔地而起,四面冰墙将他们困在了一起,如一座镇压着什么的金字塔。
这一举动让两人始料未及。
“抱歉啦,你们在会很碍事。不过,现在方便多了。”
医生转过身,摆了摆手,似乎准备离开。
又是一阵巨响。
他倏然回头,看到那原本坚不可摧的三角结构,被一种力量破坏了。
它们在顷刻间支离破碎,七零八落的冰块散了一地。
他看到莫景辉的手还悬停在最后一根琴弦上,而叶吟鸢的眸子,闪着暖橙色的光。
“啧,很默契啊……”
“真对不起,我们可能要比你想象的更难缠”莫景辉冷冷地说,“请你稍微尊重一下我们,告诉我们,你此行的目的。”
“这个嘛……”医生轻轻咬着指尖的手套,“唔……换个话题,比如……”
他将手从唇边拿开,自下而上地缓缓抬起。这时候,三楼大厅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受到某种命令的驱使,一个接一个地飘浮在空中。
所有的桌椅、图书,甚至那台沉重的三角钢琴,也徐徐升起。
此情此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比如,我可不记得政府曾经的走狗也在这里读书呀?”
一台沙发成为失重状态后,露出的人影,竟带着一把军用狙击枪。
“极冬!”叶吟鸢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极冬镇定地注视着这里,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擅自跟来的。”
莫景辉像是知道这件事一样,只是,他不清楚,当下她的加入对局势是否有利。
毕竟,她并没有在那次会议中明确表态。
“这可不行”医生摊开手,“这样不就不公平了吗?”
他轻巧地转了转食指,那把枪从极冬的手中脱离。
接着,它漆黑的枪身通体发红,冒出袅袅的细烟。
滋——
它化作了一滩铁水。
极冬拨开悬浮在前方视野中的桌椅,走向那两人的方向。
硬底鞋在地面上叩击出咔嗒的声响。
踩在破碎的冰渣上时,她也没有丝毫动摇,那些碎屑被她沉稳的步伐狠狠地碾碎了。
“你……终止了我与她的交易,是吗?”
“是啊”医生大大方方地承认,“将同样的情报卖给许多人,不就太狡猾了吗?”
景辉和吟鸢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两人只是觉得,极冬那僵硬的面孔下,似乎隐藏着类似于愤怒的情绪。
“真遗憾,我以为我们可以达成多方合作的。互通有无,难道对你来说很吃亏吗?”
医生稍微思考了一番,回答她说:
“可是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价值——有利于我们研究的价值。虽然所需的途径与信息是相同的,可是,我们的目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听他讲话的时候,她的手慢慢接近了腰间。
在掏出腰间的另一把手枪之前,医生先发制人,使三人连同悬浮中的许多杂物向后撞去。被无形的外力扣在墙上后,大量的办公家具也一并堆砌在那里。
他们后背很痛,前方也受到些棱角的碰击,又动弹不得。
医生松口气似的,再度转过身,准备离开。
叶吟鸢艰难地侧过脸,望向极冬。
“你可以挪开……”
“嘘。”
透过那些桌椅板凳的缝隙,极冬仍紧紧注视着前方。
吟鸢收了声,并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瞳孔由黑色化作了青色。
莫景辉也从缝隙中看见了——方才融化的铁水,忽然像被赋予生命般“活”了过来。
接着,它分散开来,凝聚成一粒一粒的形态。
最后,露出尖锐的锋芒来。
它们变成了十几支飞镖或钢针之流,坚硬又锋利的武器。
极冬所能做到的,是对磁场力的控制。
改变场不同方位的强度,就可以使其发生质的变化。
那些暗器如子弹般,以电光火石之势射向医生的后背。
却在距离他一寸处,被什么东西拦截住了。
是……非常奇怪的东西。它们像落尽叶子的黑色树杈,或是被放大的神经元,凭空舒展开来。每个分叉凝聚的地方,都紧紧嵌着一枚黑色钢针。
医生停住了脚步。
他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树”的主干向上延伸,逐渐露出半条手臂,然后是肩膀。
接着,另一条完整的手臂也伸展出来。
一个人形的轮廓出现了。
树杈是它一只手臂的前半部分,它仍夹着那些暗器,缓缓地垂下去。
它弓着背,慢慢直起腰来。
向后拢去的黑影化作一头长发,夹杂着盈盈的蓝色。
待肢体与衣物清晰后,一张漂亮的脸浮现出来。
“很抱歉,现在还不能让你们对医生出手。”
-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