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NPC问白不识在看什么的时候，白不识同样没回复，只是让到了一边。
对方扫了一眼那张纸，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开了，其后便上了车。
白不识眼睛微眯。
就在看到规则的前两条时，他就已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点。
“超载”与“有人站着”之间并不是互为充要条件。
有人站着就一定代表超载吗？万一人家坐累了就想站呢，不准啊？
如果真的是出于安全因素，那就应该加上一条上车后一定要坐下的规则啥的，可是又没有。
某种意义上，白不识认为，这代表着，“站着人的情况下不能上车”的原因，并不是规则上说的“超载”。
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判断规则书写者的立场。
无脑遵守或者全部违反都是机械的。
就像他玩过的那个电影院副本，规则是商场方制定的，应当是想减少人员伤亡。
而百年好合那个副本，规则就完全是人为的，更大程度上是否遵守它了决定你是会走哪条剧情线。
像现在的情况，白不识暂且还是觉得规则是站在对玩家利好的那一边。
那么，重点应该是“站着人的情况下一定不能上车”，而第一条规则，“将公交车辆最大核载数规定为座椅数量”，只是一种对于事实的掩饰。
看清楚那车的时候白不识就更确定了。
那车是大型公交车，提手拉环栏杆什么的一应俱全，根本就不是那种站着的话连个手扶位都没有的小巴车。
换言之，根本就没有把最大核载数规定为座椅数的必要性。
公交车公司又不是在做慈善。
试想如果公交车公司是你家开的，一趟车能塞60个人，却偏偏只上24个人就不让上了，那多亏啊？
能让资本家放弃到嘴的肉也要掩盖的事实，很可能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机所在。
如果说白不识原本还不是太确定“是不是不该上那辆车”，看到那个NPC上车之时，他就再无犹豫。
他对整份规则的关键，与这个副本的破局点都有了少许的猜测。
接下来的一切过程，都是用来验证这个猜想的而已。
白不识继续在那等车，他仍然没有尝试向外探索啥的，而是绕着公交站转了一小圈。
露过那些围挡的铁皮的时候，他甚至想向内看一下。
不过附近的照明只有这个公交站旁边的两盏路灯而已，里头的东西他是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看不见，却还是能闻到草木芬芳的味道。
白不识笑了笑，没再去作什么尝试，回归到人群之中。
这一回，倒也没有人再来问他在看什么。
没让他等太久，第二班车就悄然而至。
两趟车之间的间隔，撑死了也就五分钟左右。
白不识想起那站牌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每隔15分钟一班车”。
怎么想都意味着，这两趟车之间必有一趟有猫腻。
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有猫腻的应该都是这一趟车。
因为这一回来的498路车，似乎和上一辆略有区别。
具体来说就是很脏，灰蒙蒙脏兮兮的，要说是刚出土的估计都有人信。
甚至连车头标记着“498路”的红灯都没有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点钱。
车里的照明灯也没开，一片黑洞洞的看进去吓死个人，白不识向里张望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里面并没有站着的身影。
这车停留的时间很有些长，白不识得以继续观察，他发现司机穿着灰衣服还带了个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戴着口罩，连脸都看不清。
怎么想都是一副会把车给开到江里去的样子。
显然许多玩家都与他是一个想法，如果上一辆车至少还做个样子假装自己没那么不安全，这辆车就是直接撕破脸了，突出一个爱坐不坐，死了不管。
但白不识上了车。
在车门关上前两秒钟。
与他一起上车的，只有19名玩家。
合计百分之7不到的玩家，登上这趟车。
他们的身后，没有任何一个NPC跟随登车。
而在他们上车的瞬间，先前的主线任务“搭乘498路公交车”即告完成。
新的任务亦于此刻刷出。
“抵达‘五山学生公寓’站。”
这个站没人记得，不过游戏倒不至于做出考记忆力这种没人性的举动。
玩家可以在任务面板里查看公交线路图。五山学生公寓是这趟车的倒数第二站，也就是终点站“汇景北路”的前一站。
某种意义上，这暗示着玩家很可能需要在车上度过很长的时间。
白不识意识到这点，投完币就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他倒也想过“如果出了事能不能跑”的情况，不过在他看来，站着的风险要大得多。
出了事需要离开公交是一种可能，那万一车开着开着，司机觉得前面有什么红衣小女孩拦路，一脚急刹呢？
到时候，站着的怕不是被惯性直接甩到前挡风玻璃上，当场扑街。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于是白不识找了个靠后门又靠窗的位置坐下。
当然他的视线也掠过了倒数第二排左侧靠窗的座位……不过那样浓度就太高了。
他嫌丢人。
安坐在那里，白不识向窗外看去。
车里没有灯，窗外也很安静，车辆在路上平稳地行驶，路灯如飞星般掠过。
白不识的眼神突然凝住。
不但是他，几乎所有上了这趟车的玩家都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开车尚不及1分钟，窗外，街边，惨白的路灯下面，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公交站牌。
那个站牌上同样写着“银河园”，与先前他们经过的公交站，俨然是一模一样……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一样的，甚至连站牌的背面，都贴着牛皮癣小广告。
虽然隔得这么远已经看不清上面是否打印着同样的守则，不过对于这一点，大家的心里已经没什么疑问。
如果非要找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这个公交站压根没人在等车。
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点的原因，车也没有在这个银河园站停下。
公交车轻巧而无声地飞站通过，仿佛夜行的邮轮悄然擦过沉默的冰山。
在所有车上的人心中，投下一块不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