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水从熏然头上兜头浇下,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菜叶和泥沙,冷得熏然打了个激灵。
“哐啷”
盆子被狠狠地扔在熏然脚背上,疼的熏然单腿跳了起来。
她迷茫的看去。
一位美妇人,闪闪发光的礼服包裹着她略胖的身材,一串钻石项链挂在脖子上,那项链比成人食指还粗。
美妇人站在一臂之外,指尖抹着衣服上的水渍,看熏然的眼神像看着一只蟑螂,透着赤裸裸的嫌弃和厌烦。
“这次晚宴好不容易请到了本市三杰,好心叫你回来看看眼界。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没见过世面,一副狐媚样,勾的三位少年英才频频侧目,真是丢人。”
耳边又是美妇怒极的呵斥声。
熏然顾不上抹脸上的水,将双手举到自己的眼前,火辣辣的感觉从脚背上传来,脑中数个念头轮番闪过。
我又活了!
我终于有身体了!
这是哪里?
这人是谁?
被浇了头!
还是盆脏水!
“要是再敢出现在宴会厅,抢了薇薇的风头,即便你是我亲女儿,我这次也定不轻饶,为薇薇赔罪!”
美妇人方菲菲怒斥一通,却见熏然没有什么反应。
平日里,这个孽女不是如市井泼妇一样,哭诉家里待她苛刻冷漠,怎么今日她如此安静?
美妇人抬眼望去:年轻的女子呆呆的沾着,黑发湿哒哒的贴着脑门,还滴着水,头顶上沾着一片边角发黄的菜叶,凉鞋中露出的脚趾还在流血。
芳菲菲心中一颤,下意识的用脚去踢地上的盆。
不过,她随即想到刚刚爱女双眼含泪、满脸委屈的模样,她又站直了身体。
“这次就罚你清洗家里的地毯窗帘床单被罩,不许帮佣帮忙,不许使用洗衣机,为薇薇道歉赔罪,也磨磨性子,别总是一副勾搭男人的样子。”
道歉赔罪?
这两个字像是落在熏然耳朵里,不亚于惊雷。
熏然抿了抿嘴,还是压不住嘴角,漏出一丝冷笑,看向等她认错道歉的芳菲菲。
她这幅嘲笑自己模样,叫芳菲菲稍微平息的怒气,又重新升腾起来。
养不熟的白眼狼,实在是朽木难雕,枉费自己一番心思。
“王妈,把她给我关进房间里,开始清洗,哪日洗完了洗干净了,那日吃饭!”
芳菲菲身旁膘肥体壮的中年妇女,气势汹汹的冲着熏然走来。
就在这时,熏然眼睛迸射出杀气,她抬起了右手,抡圆了,朝着芳菲菲扇去。
“啪!啪!”
两声脆响,镇住了准备抓人的王妈。
芳菲菲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两边的脸颊剧痛,有液体从自己的鼻子中留了下来,保养得当的手腕被个夹子样的手大力捏住。
“我师傅都没打过我,你算个老几。从小到大,只有我打人,哪里轮到你这个丑妇来教训我!”
年轻女子清脆高亢的声音,传遍了夜色笼罩的花园。
芳菲菲盘起的精巧发髻早已散乱,头上戴着的珠宝首饰也是掉落在草地上。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神情跋扈的年轻女子。
这个总是畏畏缩缩,仿佛永远站不直的女子,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充满期待的神情。
这时,她倒也没有再随口而出孽女,泪水滑落眼眶,落在红肿的脸颊上,留下刺刺的细痛,她低低的呢喃着:“你竟然敢打我?”
站在旁边的王妈如梦初醒,伸出肥厚短粗的手向熏然抓来。
熏然提脚就跑,她朝着灯火辉煌的房子跑去。
到达墙外时,她看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厚厚的窗帘遮盖着,不容易被人发现,她灵巧的跳起爬上窗户,躲在了窗帘后面。
大厅正播放着悠扬的舞曲,屋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熏然沿着墙壁和窗帘之间的缝隙,慢慢的摸索着,瞥见靠近立式空调附近几乎没人,却有一张桌布垂地的小桌时,她动作轻快的躲到了桌子下面。
她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撩起桌布暗中观察,一阵剧痛传来,要不是及时咬住舌头,扶住桌腿,她几乎要把桌子拱翻。
伴随着剧痛,脑海中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二十三年前,一家市级妇幼保健院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两个女婴从此人生互换。
熏然的养父母皆是孤儿,两人结婚多年无子,喜添千金后,如珠如宝的养着,虽粗茶淡饭,但是家庭美满幸福。
为了庆祝熏然16岁生日,熏家人驱车前往著名的凤凰山游玩,却不幸遭遇车祸,只余熏然一人。
巧的事,熏家人车祸后抢救时,被送入的医院就是熏然出生的地方,医院查出熏然血型与养父母不符,再一细查,才揭破错换的旧事。
一桩奇谈当地媒体争相报道,掀起了一番舆论热潮。
医院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主动帮熏然联系到了亲身父母一家,熏然的亲身父母高调回应,接受同时养育两个女孩,一时被当地传为美谈。
与熏然抱错的女孩名叫闻薇薇,她出生后回到闻家的当天,其父闻天展就中的了彩票特等奖,捞的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再借着城市发展的红利,一跃成为本地富豪。
由此,闻薇薇从小被当成家里的小福星,被闻父投入无数的资源心血,语言培训和形体训练等一样不拉,高中就被送到了国外的贵族学校,连长子闻自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闻父爱面子,在被医院找到时,迫于当时的舆论,不敢担让亲身女儿流落在外的丑闻,于是就接回了熏然。
失去养父母的熏然一脸热忱的期待进入新家庭时,却发现亲身女儿流落在外的丑闻,于是就接回了熏然。
失去养父母的熏然一脸热忱的期待进入新家庭时,却发现亲身父母没有人前表现得热情,她所期待的疼爱并没有到来。
特别是芳菲菲在得知,熏然在功课之余只学习了国画时,她的眼神就变得无比鄙视和厌恶,好似熏然的出现玷污了她的血脉。
全部融入新家庭的努力,小意的讨好,都被视为了市井之徒的行为。
家中父母兄长对于闻薇薇的各种行为都会大肆夸赞,什么饭桌礼仪优雅、审美眼光高级、富有爱心等,甚至为了表明他们更爱养女,还在各种场合批评打压熏然,什么驼背、走路姿势粗鲁,英语中式发音等,让原本纯真浪漫的小女孩变得外表冷漠。
靠着养父母留下的存款,熏然完成了高中学习。考上大学后,熏然就果断在学校住宿,因学习成绩优异,本科全额的奖学金可以覆盖学费和生活费,直接保研进国字头的研究所后,获得实验室补助生活也很滋润。
熏然毕业后就再未回到闻家,此次回来是庆祝闻薇薇学成归来。
熏然本以为就是大家维持面子情,走走过场,哪成想会在晚宴中途,莫名被人硬拖到花园。
记忆不长,但是熏然了解到,自己目前的状况有多糟糕。
她没忍住,扇了这具身体的亲妈两巴掌,被抓住她觉悟好果子吃。
此地太晦气,必须想办法逃之夭夭。
熏然仔细回忆了一下。
原身受了委屈,会躲在靠近大门很近的花圃边,围墙上的爬墙植物垂下来,刚好花圃一起形成了一个看起来密闭的空间,在那里放声哭泣时,不会被人发现,不会有忍耐指责她失仪。
更重要的是,那里离大门近,也方便她离开。
熏然藏身的小桌应该被叫做小几,方方正正的小小一个,她需要很小心的蜷缩着身体才不会露出马脚。
因为离空调很近,熏然身上又被淋湿了,马上她就觉得浑身冰冷,幸亏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才不会让她被冻得打出喷嚏来。
大厅的宴会还在继续举行,外面高谈阔论声音,和推杯换盏的声音,一波接一波的从桌布缝里传进来,熏然越发觉得原身可怜。
养女高高在上,享受着众人的吹捧瞩目。
亲身女儿却像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怕人发现。
就在熏然昏昏欲睡之时,闻父的声音响起。
“各位宾客,谢谢您们在百忙之中,莅临爱女的学成归国宴。今天的宴会就到这了,请大家有序的离开,祝各位贵宾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熏然被吓得一激灵,她等到灯被陆续关闭,最后一个脚步声远离,大厅彻底安静下来,才慢慢探出头来,轻巧的从窗户里跃出,准备前往自己规划的地方。
前世科班出身的蜀山修士,她身手还是不错的。
借着路灯,熏然踩在鹅卵石小路上,看到亮如白昼的大门旁那处苗圃。
顾不上光着的脚丫子传来的微痛,她心里升上一丝快要解脱的快意时。忽然旁边一声冷哼。
“我就知道,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会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