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这山其实不高,只是绵延数里,高低起伏,若无人带着必然是会迷路的。『雅*文*言*情*首*发』
这山寨就建在其中一座山的山顶,粗粗拉拉地盖着十几间房子,这些山贼便居住其中,山上的山贼探子见到人返回来,急忙入内报信,顷刻间寨门打开,有人迎出来,满耳听到“二当家长二当家短”的声音。
二当家命人把掳劫来的东西押入仓房,又问:“大寨主醒了吗?”有个喽啰答应了声:“大寨主正在厅上呢!”二当家回头看看阿绯跟南乡:“一并带上!”迈步就往大厅去。
二当家还没进大厅,就见里头有个庞大的人影迎出来,粗声粗气问:“回来啦?没有意外发生吧?”说话的人满脸横肉,一副凶相,下巴上连着一圈儿络腮胡子,更见凶恶。
二当家声音带着笑:“回寨主,没什么意外,顺利的很,那些村民都跟羊一样,没敢动的,还有意外收获……”
他这边说着,大寨主忽地皱起眉毛,抬手在乱糟糟地头上摸了一把:“我说老二,以后咱们能不能别去村子里干买卖了?”说着,脸上透出几分苦恼的神气。
二当家不动声色,含笑说道:“我也知道寨主不稀罕那些村民们那点东西,可这不是年头不好吗?过往的客商又少……这样下去,兄弟们要吃西北风了。”
大寨主嘀咕说:“可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二当家一听,话不投机,当下打着哈哈,不再说下去,只道:“寨主别动怒,你消消火,看我带什么宝贝回来了?”
“哦,你之前说有意外收获,”大寨主疑惑地看到他,“难道是遇到走夜路的肥羊?”
二当家笑,一挥手:“把人带上来!”两个喽啰便推了阿绯跟南乡过来。
火把的光芒下,大寨主瞪着眼睛看阿绯:“哟,哪里来的漂亮小妞儿啊!”
阿绯一听,就啐了口:“是你姑奶奶。”
大寨主摸着下巴就笑起来:“这个脾气老子喜欢……”
阿绯虽然性子烈,但看他那副尊容,且这地方又是虎穴,心里难免有点害怕,强忍着恐惧昂着下巴问:“你、你想干什么?看你这副猪头模样,不要痴心妄想!”
大寨主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对答的十分硬气,却丝毫不恼,反而嘻嘻地笑。
二当家在旁看得得意,就说:“寨主一直孤身,我们看着也于心不忍,这女子颇有些姿色,不如就给寨主当压寨夫人。”
阿绯吃了一惊,南乡趁机问:“什么是压寨夫人?”
大寨主听问,就看向南乡:“这个小娃娃是谁?长得真好,莫非是你儿子?看年纪不像,莫非是你弟弟?”他自顾自说着,就跟南乡说,“小娃儿不怕,以后你姐姐跟了老子,你就是老子的小舅子,吃香喝辣……”
阿绯跟南乡双双“呸”了口,南乡叫:“我、我是你爹!”
大寨主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吩咐人把两个押进来,南乡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他们是想要让阿绯嫁给这个黑熊似的男人,南乡又怕又惊,抱着阿绯叫道:“你们别乱来,她已经嫁给我爹爹了!”
“嫁人了?”大寨主吃了一惊,“可惜可惜……”
阿绯大怒:“可惜什么?你这丑八怪!”
大寨主摸摸脸:“很丑么?你嫁的一定是个小白脸儿,还是个生了儿子的小白脸,难道你是给人家做妾的?哼哼,小白脸哪有老子这样的英雄气质?等老子一刀把你那小白脸砍了,你不就是老子的了?”
他左一个“小白脸”右一个“小白脸”,阿绯听得耳朵痒痒,倒吸一口冷气,满肚子骂人的话,却不知要先骂哪一句。『雅*文*言*情*首*发』
南乡更是按捺不住:“你这丑八怪!大恶人,你敢跟我爹比?”
二当家听到这里,忍不住凑过去,在大寨主耳畔低声说道:“这小家伙一直说他爹,还说他爹在虢北,听来似是个什么大官儿,寨主,要真的是什么富贵有钱人家的,我们可就发财了,只可惜这小家伙一直不说……对了,是那个女子不让说的。”
大寨主却忽然聪明起来:“你素来足智多谋,怎么这会儿傻了?既然她不让说,就先把他们两隔开,对付小孩儿,还不简单?”
二当家急忙说:“还是寨主英明!”
大寨主嘿嘿一笑,亲自走到南乡身边儿,把南乡拉开,低声就问:“小家伙,你那小白脸爹是谁?说出来听听,是不是什么无名鼠辈?”
南乡从在赵家村到现在都憋着一口气,这会儿听他不说好话,当下再也无法容忍,也顾不得会暴露了,又仗着阿绯隔得远听不见,就说:“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爹是傅清明,等我找到我爹,把你们这些人都杀了!”
大寨主一听,脸色巨变;“你说什么?你爹是谁?”
阿绯正在狐疑他们怎么带走了南乡,听大寨主提高声音,忙叮嘱:“南乡,你别跟他们多说。”
“南乡?”大寨主跟着念了声,阿绯急忙捂住嘴,南乡虽然生气,却也还听阿绯的话。
二当家见状眼珠一转,就说:“把这女子绑到柱子上去!”
几个喽啰拉着阿绯,便将她绑到了柱子上,只不过见她娇娇嫩嫩地,怕勒坏了,绳子也绑的松松垮垮,只是让她无法动弹而已。
阿绯本欲大骂,然而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只咬了咬唇,心中不停地打转。
大寨主跟二当家目光相对,心灵相通,便双手叉在腰间,低头看着南乡:“小家伙,你说实话,你爹到底是不是傅大将军?”
他生得人高马大,又是一脸凶相,寻常小孩儿见了早就吓破胆哇哇大哭,然而南乡望着他,却丝毫不怕,反而一扭小脸,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我可并不是怕你!而是我姐姐许我说我才说。”
大寨主看看他:“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扔出去让狼吃了你!”
南乡吓得一哆嗦,然后却又说:“狼吃了我又怎么样?我爹会替我报仇!”
“你爹真有这个本事吗?”
南乡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说:“我爹灭了南溟,打败虢北,就你们这点儿人,我爹怎么会放在眼里。”
大寨主面部肌肉抖动:“你爹真是傅大将军?!”
南乡吓了一跳,这才醒悟自己不留神又泄密了,小孩儿心虚地看向阿绯的方向:“我、我可没说……”
大寨主看看他,又后退一步,身边儿二当家说:“寨主,小孩子的话不能听……万一是他胡吹大气呢?”
南乡听了,却不依:“你才胡吹大气呢!”
二当家回身:“你说你爹是傅大将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乡皱着眉,闷闷地说:“我想我爹了,所以就要去虢北找我爹!”
大寨主见他这么说,喜形于色地搓搓手:“呀,真是傅大将军的公子啊……”满脸堆欢地走到南乡身边儿,双眼发光地看着他。
这人天生凶相,高兴的时候模样比发怒的时候还可怕,南乡壮着胆子说:“你、你想干什么?”
大寨主抬手握住他小小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他,旁边二当家又问:“如果你是傅将军的公子,那么那个女的是谁?真是小妾?可没听说将军有妾啊?”
南乡听他又说阿绯是妾,本欲反驳,但他一再失言,此刻便打定了主意不肯再说:“我才不说,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了!”
远处阿绯望着他握住南乡肩膀,生怕他对南乡不利,便叫道:“混账!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小孩儿!”
大寨主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南乡,像是捡到宝贝似的,对阿绯的话置若罔闻。
二当家见状,便将他拉开:“寨主,暂时不能全信这小孩儿,傅大将军的公子怎能轻易出京?还是跟着一个少女?不如……”
大寨主回头看看南乡,又看向二当家:“你想怎么样?那个女娃娃也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二当家诡异地笑了笑:“我有一计,不愁她不说。”说着,就看了南乡一眼,大寨主到底跟他相处久了,熟知他的心性,当下急忙摇头:“你可不许伤害这小娃娃,也别吓唬他!小孩儿胆小,留神吓破了胆。”二当家皱了皱眉,却附和说道:“当然,当然……”说着就在大寨主耳畔窃窃私语,大寨主听了,才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两人便转过身,往柱子前去,阿绯被绑在柱子上,正在不安扭动,大寨主走上前,问道:“你这女子,那小孩儿都说了,他爹是傅清明。”
阿绯心一跳,将头转开:“小孩的话你也信?你这白痴!”
大寨主上下打量着她:“那么,你真的跟傅清明没有关系吗?”
阿绯越发理也不理,大寨主装模作样地看她一眼,又说:“还好,幸好你们跟他没有关系,我跟他可是有不同戴天之仇,傅清明这个人……十分之坏,我恨不得……将他……”说着,就做了一个砍的手势,又看阿绯,“你懂吧?如果你跟那个大恶人有关系,我一定也要将你……”
二当家在旁边见他表现的十分拙劣,看得流汗,急忙过来,声色俱厉说道:“傅清明那大恶人,曾经杀了我全家,还有一条狗也不放过!我姐姐都被他强~奸了,羞愤自杀!你要是跟他有关联,我就把你也先奸后杀!给我全家报仇!”
大寨主吓了一跳,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面不改色,只看阿绯。却见阿绯听了他的话后目瞪口呆,然后叫道:“你胡说什么,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二当家气愤地:“那天晚上很多人看到了!他强~奸了我姐姐还不算,还让他手下的士兵也……”
“闭嘴!”阿绯大怒,浑身的血似乎都躁动起来,用力挣扎叫道,“我不许你再诋毁他,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你要是你再胡说一句,我饶不了你!”
二当家表情猥琐:“他跟你又没关系!你用得着替他说话吗?你这样美貌的小姑娘,若是给他看见,备不住也会被他……”
“你给我闭嘴!”阿绯动不了,只好奋力踢向二当家。二当家敏捷避开:“怎么,怕了吧?傅清明就是那样的大恶人!”
阿绯大叫:“他不是他不是!你才是大恶人!”
“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等你见了他之后就知道了!”
阿绯气得脸发红,不顾一切地叫道:“我就是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了,他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因为他……他……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只喜欢我一个人,他是我的夫君!我当然知道!我全知道!”眼泪随着掉出来,阿绯红着眼睛,说出这些话,就好像说出自己的心意,忽然就落了泪,却并非害怕,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滋味,这些话她本该早点跟傅清明说的,可是阴差阳错,——有他的日子,却反而总是针锋相对,如今他不知是生是死,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再相见了,去虢北与其说是南乡的心愿,倒不如说也是她唯一的、最后的希望。
她本来以为这世上只有皇叔一人是真心实意疼她的,可是后来,朱子曾那样温柔地守护过她,傅清明外冷内热,一直到现在她才一点点发现他实际也是真爱她的,有些她以为是甜言蜜语不能当真的话,竟全是真的……
她欠他很多,太多。
阿绯闭上眼睛,泪刷刷落下。
阿绯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场众人反应不一,大寨主是愣怔之余,便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二当家却皱了皱眉,眼中略见阴沉,周遭的喽啰多半是惊慌失色的……但是却无人发现,就在这寨子厅内,正中那粗长的横梁上,有一人坐在上面,背倚靠着最大的一根梁柱,一腿顺着梁祝伸出去,一腿屈起,右手就搭在屈起的膝头,此人身形长大,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极亮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就在大寨主作势欲对阿绯动粗的时候,蒙面人搭在膝头的手一动,身子也明显地绷紧僵直,然而很快察觉大寨主只是恐吓之时,却又缓缓放松下来,一直等到阿绯说了这些话,那双极冷的眸子里光芒闪烁,起了异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