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这个概念葛五他们肯定是无法理解的,不过兵马越多,能打的地盘就越多,地盘多了,能招来的兵也就多,到时候自家兵强马壮的,就无须担心抢来的银子叫清军再抢去,这等粗浅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最终,在胡老大的再次拍板下,众人一致同意拿出一半的银子用来招兵买马,其余的则暂时由宋襄公统一保管,等到局面安定下来再行分发。
这个结果,周士相自然满意,他不可能对这些基本都不识字的土匪灌输什么民族大义,号召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民族救亡斗争之中,唯有将反清演化成简单的发财不发财,如何发财,又如何在发财的同时不被别人惦记,诸如抢钱、抢粮、抢女人这类土匪爱听易懂的话,他们才能心甘情愿的投身其中,否则,多半就事与愿违了。
招兵的事情,周士相本想亲自负责,可想到粮食还没有着落,便先让赵四海和彭大柱去负责,并要求他们多招那些家中受灾的青壮,将银子摆在台面上,只要愿意当兵,就一人先发二两安家银子,同时再三强调,一定要良家子,绝不能收些品性不端的进来,给城中商铺做伙计的也坚决不要,这些人太油。
招良家子当兵有何好处,赵四海和彭大柱自然清楚,他二人当年在明军时,便见识过良家子和兵油子的区别。打仗,还是良家子,尤其是乡下人最实在,也听话,而市井那帮人真心靠不住,往往炮声一响就跑了,撵都撵不上。一场仗打下来,死得最多的也就是良家子,原因无他,实在而矣。
葛五本是吵吵着也要去招兵,可周士相怕他兄弟二人满脸横肉的,又一身匪气的吓坏那些百姓,起到反效果,便坚决不同意,反叫他二人跟着自己去办另一件事。
为了让招兵显得正式些,百姓们信服,周士相又叫人取来几件下午由那些妇人洗净并缝好的军服让赵四海他们穿了,如此一来,看着便真像是明军了。
周士相又以宋襄公的名义,吩咐小吏将城中士绅大户全都请到衙门来,准备和他们谈谈捐钱捐粮的事。
这等事情,胡老大插不上手,也没兴趣理会,便跟先前一样放手让周士相和宋襄公去办,自个则带着剩下的几人继续看守那些清军俘虏。
凡大户人家,必有士绅,所谓士绅,即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不论明清,对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是给予优待,免其赋税,民间更有投献大量土地以避税的做法,故而一旦考取功名,穷人也变富人,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成大户人家了。同样的道理,大户人家若是子弟中没人考取功名,时间久了,多半也会没落,故而能成大户的人家对子弟读书格外上心。
罗定州虽是广东的直隶州,可地处粤西,与广西接壤,人文学风不比粤东的广州等地,因此州中有功名的读书人较少,尚存的大户人家更是少得可怜。几年战乱下来,如今城中称得上大户的只有六家。
这六家中,有功名、出过仕的有三家,分别是做过明朝南京工部主事的齐元泰齐家,做过短命弘光朝行人司行走的吴庆德吴家,曾为淮安府通判的张昌全张家。
这三人都是广东人,可做官却无一例外都是在外省,之所以如此,只因明朝规定本省人不得任本省官。
另外三家大户情况和这三家又有不同,并非因功名而成大户,其中一个是经营大通米铺,做了近三十年粮食买卖的林家,东主便是昨夜自愿献上粮食安置灾民的林掌柜,全名林万福,听着很是喜庆。
另一个是做布料生意的杨家,论家财倒是比不上林家,不过他家人口多,老老少少有近百口人,是当之无愧的罗定第一大户。
剩下一个赵家则是祖上曾出过六部侍郎,虽说其后家道败落,但那侍郎祖宗在时却大量在家乡置地,结果就让赵家成了罗定最大的地主,城外良田差不多有一半是他家的。
除了这些人,罗定这十多年来官做得最大的也就是一个曾为山东临昌州同知的王隆,甲申之变后,其不愿剔发降清,在清军攻破州城后举家自焚而亡,堪称忠烈。
另有一个做过明朝江西吉安知县的郭学清,却是没有骨气降了清,如今已高升九江知府,其在罗定的家人也多半随同上任去了。此外城中便是包括陆长远等在州衙办事的几个秀才,共有七人。
人来时已经天黑,不过宋襄公依旧是在衙门正堂召见他们。因事先周士相叫陆长远说得明白,若是人来不齐就唯他是问,故而六家俱是到全,无一人漏了。
众人进了大堂,便见除了“宋大人”和那个看着有些儒秀的周将军外,还有两个模样凶狠的黑汉按刀立在堂边。见众人盯着自己看,葛五立时把眼一瞪,顿时吓得胆子最小的林万福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我等见过宋大人(周将军)!”
众人上前齐齐给宋襄公作了一辑,又冲周士相行了一礼,尔后站在那等着宋襄公发话。
宋襄公拿出做满清盐城知县时的气派,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尔后示意众人坐到早已备好的凳子上,接着环视众人一眼,方道:“如今罗定已然被我大明军队收复,尔等从今往后便是大明子民了,这头上的辫子回头便割了吧。”
齐元泰、吴庆德几人还没开口,林万福已抢先喊道:“这辫子小民早就想割了,大人放心,等小民回头到家之后肯定把这辫子割了!”
林万福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谄笑,齐元泰他们都是心中鄙夷,可嘴里却都是说谨遵大人之命。
“本官不才,被朝廷委任为罗定知州一职,身为此地父母,本官上任之后自应保境安民,然眼前有一事却急需诸位襄助,却不知诸位能否为本官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