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将被一剑穿心的鬼戎踹下城头,霍彤看了看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又朝附近的对手扑了过去。
不远处的李狄见状,接连砍翻几个鬼戎,然后紧跑几步抓住霍彤。
“侯爷,该回长安了,陛下已连下几道诏书,您不能再在颍川耽误了。”
霍彤闻言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勉强点头道:“好不容易杀个痛快,又要催我回去,父皇是怎么想的?我的驻守之期还没到!”
一个时辰后,霍彤与李狄已带着十数名侍卫飞驰在去往长安的官道上。
策马狂奔间,霍彤扭头问李狄:“亦如,你觉得父皇急召我二人回京所为何事?”
李狄摇头:“陛下的意思,臣下怎敢揣摩,不过我想应该与皇位有关。”
“父皇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可是身体康健,这皇位之事大可不必着急。再者,只要能快意沙场,做不做皇帝又有何妨。”
李狄道:“我的震天侯,话可不能这么讲,一个好的皇帝才能令社稷兴旺,百姓安乐。”
霍彤哼了一声:“好的皇帝?谁能达到太祖之功才勉强能算的上好皇帝,否则谁敢说自己是好皇帝?厉帝之后就没有好皇帝可言。”
李狄道:“主子,也就咱俩在一起,我才这么说,您看如今年年打仗,年年无功,这样的仗打起来何用?”
霍彤笑道:“此话怎讲?”
“鬼戎攻城,我军守城,两百年来一成不变,如此下去,不知是我等在退敌还是在等敌。”
霍彤哈哈大笑道:“说的有理,当初太祖入川只有三万兵马,却能驰骋汉中,你可知为何?”
李狄道:“那时鬼戎不但军器落后,而且一盘散沙,所以大汉铁骑才能无往不利。”
霍彤摇头道:“非也,传闻太祖时期,大军轻装而进,以战养战,从不为辎重束缚。而今动用一万羽林铁骑,就要几万步卒搬运粮草,如此缓慢的动作又怎能把握战机?”
李狄道:“侯爷的意思是?”
“等时机成熟,给你一万铁骑两万战马,不带辎重前出颍川,看能否将云中搅个天翻地覆。”
“此事为何不向陛下建议?”
霍彤皱了皱眉:“虽然也有此打算,可朝中老臣尽皆反对,说若是草率出兵定会全军覆没,还不如固守。”
李狄闻言哼了一声道:“就知道守,几百年来又守住了哪里?摩云关丢了,汉中丢了,烟云关丢了,再守就连颍川都会丢的。”
霍彤道:“所以日后定让鬼戎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长安,大汉皇宫之中,大汉皇帝霍勇斜躺在卧榻之上,盯着门口发呆。
而在他身边,宫中御医正在细细把脉。
良久之后,御医低声道:“陛下,您年轻时所受金创甚多,当时虽然恢复如初,可毕竟伤了元气。”
“就说朕还有多少时间,朕不怕死,朕只是担心死后无法面对太祖的质问。”
十天后,霍彤一行终于回到了长安。
入城之后,十余名侍卫奔向震天侯府,而霍彤与李狄则打马朝皇宫而去。
二人刚到皇宫门口,一个早已等在那里的内侍匆匆跑过来道:“震天侯,关内侯,陛下有旨,传您二位到问天殿见驾。”
霍彤闻言就是一愣:“朝会吗?怎么一个大臣的车马都没有看到。”
内侍躬身道:“回侯爷,这是陛下的吩咐,今早知道您离城不到二十里,陛下就到了问天殿,现在殿里除了陛下再无他人。”
将战马交与皇宫侍卫,二人迈步朝问天殿而去。
到了大殿外,另一名内侍道:“二位侯爷请直接进殿,陛下等着你们呢。”
此时的霍勇正在龙书案后翻阅奏章,见霍彤进殿,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搭话。
霍彤来到近前,双膝跪倒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如今颍川战况甚急,不知父皇为何此时召我等回朝?”
霍勇道:“彤儿,为父时间不多了,诸位皇子之中,你所立功勋最大,所以下任皇位非你莫属。”
霍彤起身道:“父皇,您才六十岁,正是一展雄才之时,为何说如此丧气的话?莫不是久坐宫中太过苦闷,心情不佳,要不儿臣陪您往颍川走上一趟。”
“你兄长与几位弟弟已经返回长安,你是最后一个,趁此机会,为父要做一件古今从未有过的大事。”
见霍彤一脸疑惑,霍勇继续道:“大汉风雨两千年,都是老皇驾崩,新皇登基。新皇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所谓的国丧,国丧期间不举刀兵,为此大汉错失了多少剿灭鬼戎的机会。”
霍彤道:“父皇,这是孝道。”
霍勇哼了一声:“山河破碎,百姓流离,还有什么孝道可言。”
“父皇的意思是?”
霍勇挺起胸膛道:“为父要开一次先河,那就是在位之时将皇位传于新君,三日后便是传位大典,到时你就是大汉新君。另外,朕要颁布政令,日后丧事不可与战事相冲,若有冲突,战事为重!”
霍彤与李狄双双跪倒:“陛下不可!”
“若是大汉不存于这个世上,所有礼仪都是空谈!”
霍彤还想再劝,却被霍勇摆手制止。
随后霍勇又对李狄道:“关内侯,你与彤儿虽为君臣,却关系莫逆。如今朝中大臣尽皆老迈,行事畏首畏尾,你乃后辈翘楚,智勇双全,这大汉天下以后就要靠你与彤儿了。”
第二天早朝,内侍当众宣旨,大汉皇帝霍勇要将皇位禅让给三皇子霍彤。
此言一出,阶下一片哗然,部分老臣更是叩头出血,极力劝阻,言称此乃不详之举。
霍勇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又颁布了一道圣旨:从今往后,所有国丧均不可影响战事,哪怕皇帝本人亦是如此。
霍勇共有五子三女,除去五皇子霍旭因从小体弱多病,未修武艺外,其他都是从小习武。
这些年来,诸位皇子皇女轮番前往颍川阵前与鬼戎拼杀,在军中都有了一定威望。不过要是论功勋,却无人能望霍彤颈背。
其他皇子在与鬼戎用人兑子的时候,霍彤却在拼命,驻守颍川期间,他数次率军外出,直入鬼戎腹地。
风雷谷一战,五千大汉铁骑将三万鬼戎堵在其中,一天一夜厮杀过后,双方尽皆覆没,最后只剩霍彤与李狄活了下来。
大汉以军功论成败,所以霍勇之后的皇帝非霍彤莫属,其他皇子哪怕心中不服,嘴里也不敢多说。
第三天早朝,阶下众文武看到了两位身着龙袍的皇帝出现在问天殿中。
在霍彤的搀扶下,霍勇步履坚定的走向宝座,最后端坐在那里。
随着内侍一声上朝,百官拜倒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众人起身后,霍勇清了清嗓音:“众位爱卿,朕已老迈,再也无力处置国家大事,与其在皇位上碌碌无为,还不如将其传于新君。三皇子霍彤心胸广阔,为人豁达,智勇兼备,且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今日我将皇位传于霍彤,从现在起,他就是大汉皇帝!”
随后霍勇起身拉着霍彤的手将他按在龙椅之上。
大汉的第一次禅位就这样结束,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没有预想中的万民欢腾,有的只是一次普通朝会。
霍勇成了大汉第一位在位期间将皇位传于新君的皇帝。
霍彤登基,也是大汉第一次不用举行国丧的继位大典。
从今天起,霍勇不再过问朝中事务,只会在皇宫别院中安心静养。
将霍彤送上皇帝宝座时,霍勇低声道:“以后你就是大汉第一人,只要不辱没祖宗,想如何去做就如何去做。为父无能,在位三十年也未能让鬼戎后退一步,以后就靠你了。”
见父亲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从侧门走出问天殿,龙椅上的霍彤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随后他下了作为当今天子的第一道圣旨:加封镇南将军李狄为车骑将军,并命他将京城羽林铁骑全部抽调集中,准备一个月后开赴颍川。
紧接着霍彤又将朝中民生事务交与老丞相霍世勋处理,而他自己则准备亲自从羽林骑中挑出千人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
霍世勋见状忙问这是何意,霍彤微微一笑道:“老丞相,一个月后朕要御驾亲征。”
霍世勋闻言忙道:“不可,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轻至虎狼之地,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霍彤闻言大笑道:“老丞相放心,风雷谷都没有留下朕的性命,何况是重兵驻守的颖川城!朕此去不但为了将士士气,还要亲率羽林铁骑出关,会一会鬼戎所谓的龙兽大军!”
此后一个月里,朝中老臣不断进谏霍彤放弃御驾亲征的打算,为此大将军霍明峰还以辞官相逼。
不想霍彤当即点头答应,随后就加封刚刚升任车骑将军的李狄为大将军,总领大汉兵马。
终于,一个月时间到了,霍彤与李狄率领五万羽林铁骑直扑颍川。
……
霍彤离开长安的同时,雪天晴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空瞅了好长时间才确定自己还活着。
雪天晴在祖国西北一个山村长大,出生后就被父母遗弃,是一位老人将其捡回家抚养长大。
老人以打猎为生,一生未娶,本以为会孤独终老,不想人到晚年却意外捡了个孙子,于是把便所有心血都放在雪天晴身上。
深知生活不易的雪天晴从小就非常懂事,上学后成绩更是名列前茅,最终不出意外的成了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
五年大学生活结束,踌躇满志的雪天晴想要踏入社会,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时,老家却来电话说爷爷病倒了。
老人走了,就在雪天晴赶回家的第二天早上,这让他心如刀绞。
处理完爷爷的后事,雪天晴准备返回学校所在的城市,他已经联系好了一份工作,如今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爷爷。
从家乡返回学校所在城市,路途太过遥远,所以雪天晴选择了和回来一样的交通工具——飞机。
半月的忙碌让雪天晴身心俱疲,所以上了飞机便抱着背包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雪天晴突然被一阵颠簸惊醒,随后就听到飞机广播里传出空姐的声音:“本航班由于发动机故障,正在急速下降,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伴随着机舱里一阵大乱,飞机猛然一震,紧接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奇怪感觉笼罩了雪天晴全身,随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等再次睁开眼睛就是现在这样了,此时雪天晴能确定的是自己还活着,背包也在不远处躺着,除此之外周围再无他物。
雪天晴起身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面积很大却异常平整的草地之中,草地边缘则是一些不知名的树木。
此地三面环山,西面是层峦叠嶂的群山,南北各有一条自山中伸出的山脉,北方的山脉距离较近,而南方的要远上许多。
虽然现在是夏季,但南北山脉的山顶上却有一抹雪白,那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雪天晴没有犹豫就朝北方的山坡走去,眼下最紧要的一个是找到水源,一个是找到过夜的地方。
有山必有水,只要找到了水,雪天晴就有信心面对一切,从小跟着爷爷上山,如何在野外过夜他有经验,但是水不会凭空变出来。
雪天晴运气不错,在山脚下不但发现了一条小溪,还在溪边看到了十几棵野果树。
野果形状和苹果很像,但个头要小不少,颜色也鲜艳的多,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赤红色。
野果味道不错,吃起来既有点像苹果也有点像桃子。
吃饱喝足,雪天晴就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这棵树上有个很大的树杈,躺在上面应该还是蛮舒服的。
在荒山野岭中,哪里都不如树上安全。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雪天晴突然被一阵异样惊醒,借着新月的光芒低头看去,才发现不远的小溪边有七只动物正在饮水。
其中五只体型庞大,另外两只却只有土狗大小,应该是族群中的幼崽。
这群动物里有一只个头格外大,明显是族群首领,它在喝水的同时还不住抬头向雪天晴藏身的树上张望。
雪天晴并不在乎,这种情况以前经历的也不少,他就不信下面的东西会爬树。
雪天晴暗自得意的时候,首领猛地转身对着山坡方向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紧接着其他成年动物也纷纷调转身体,将两只幼崽围在了中间,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就在雪天晴伸着脖子四处乱瞅时,山坡树林中闪电般窜出七八条黑影。
从黑影现身的地方到小溪边上,差不多三十米的距离,它们转瞬即至,随即就与水边的动物缠斗在一起。
由于是晚上,虽然有新月照耀,可光线还是明显不足,所以雪天晴只能看到大团黑影搅在一起,期间不时传出声声怒吼。
看似激烈的战斗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最多一分钟双方就已分出了胜负。
林中窜出的黑影与湖边动物脱离接触后开始向山坡撤退,其中两只应该受了重伤,正被同伴咬着往后拖行。
虽然重创对手,可水边的动物也不是没有损失,有没有受伤的不知道,但最小的幼崽已经躺在地上。
眼见幼崽受伤倒地,同伴纷纷围了上来,不断用嘴巴触碰它的身体和头部,像是在安慰又像是鼓励。
其中两头成年动物更是用头抵着幼崽试图帮它重新站起来,可惜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眼见东方泛起鱼肚白,首领转身对雪天晴藏身的大树发出一声低吼,然后便朝山坡走去。
同伴见状稍作犹豫也都跟了上去,只留下受伤的幼崽倒卧在那里。
看到同伴远去,幼崽几次想要站起来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发出无助的悲鸣。
虽然两种野兽都已离开,可雪天晴却不敢立刻下到地面,直到天色大亮周围再无动静,他才从树上下来朝溪边走去。
幼崽虽然受伤颇重,却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雪天晴这个两条腿怪物。
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幼崽先是发出警告般的低吼,然后开始变的狂躁,并尝试重新站起来。
见此情形雪天晴停下脚步四处踅摸,看有没有能让它放松警惕的东西,并最终把目光落在那些果树上面。
也许伤势太重以致过于虚弱,当雪天晴将第一个野果扔过去时,幼崽毫不犹豫的将其吞入了口中,并在吃完后难得的没有继续示威,只是在雪天晴往前迈了两步后又开始呲牙。
于是雪天晴边扔野果边往前走,往返数次后终于来到幼崽身边。
此时的幼崽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警惕,在雪天晴伸手对其抚摸时不但没有过激表现,甚至还表现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小东西长相看起来有些奇怪,两只毛茸茸的小犄角,尖尖的耳朵,脸有些像马,鼻子更接近牛,上嘴唇两边还各有一条短短的肉须。
牛尾,马蹄,黑色的绒毛,再加上一嘴尖牙,动物世界雪天晴看的不少,可对眼前这位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幼崽伤在左后大腿,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撕开了它腿上所有肌肉,虽然此时已不再流血,可伤口仍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见此情形雪天晴有点抓瞎,他对医学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思来想去,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雪天晴把一件衬衣撕成布条,又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洗干净,随后就将幼崽受伤的大腿整个包了起来。
在树上时,雪天晴已观察过四周,除去昨天醒来的草地,这片地方全都是树木。
南边和西边山峦高耸,东面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如今他只有向北一条路可走,因为再向东走几里就有一处山谷。
背着满满一包野果,雪天晴沿着山坡向山谷进发,至于那只幼崽还是让它自生自灭吧,自己已经自身难保。
倾斜的山坡本来就难走,再加上没有路,所以等雪天晴到达谷口附近已是中午时分。
见目的地就在眼前,雪天晴停下脚步准备稍作休息,再去看看迎接自己的是希望还是失望。
刚刚止住身形,雪天晴就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一回头才发现幼崽远远跟在身后。
见小家伙走路一瘸一拐,已经坐在地上的雪天晴索性朝它招了招手。
等幼崽走到面前,雪天晴又从背包里拿出野果,先放到它面前一些,自己又拿了两个啃了起来。
看着低头吃东西的幼崽,雪天晴开玩笑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要是果子吃完了,我就把你杀了吃肉。”
幼崽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清澈的大眼睛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这种眼神也把雪天晴吓了一跳,这是动物该有的表情吗?
只是急于找到出路的雪天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幼崽身上,不等它吃完就站了起来朝几十米外的山谷走去。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自祷告:老天爷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转角进入谷口,雪天晴一阵狂喜,因为山谷最北面的尽头,一座依山而建的雄关拔地而起。
等到了近前,雪天晴才发现雄关已是一座死城,城头上门楼几乎消失,只剩些许残垣断壁。
下方的城门也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四米多高的门洞大开。
虽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岁月,可雄关城墙上仍旧密布着刀砍斧凿的印记,仿佛在向世人诉说它昔日的辉煌。
垛口之下,门洞上方有三个隶书刻成的大字——摩云关!
三个大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大汉第一关!
这座城关至少已存在了两千年。
虽然对历史并不是特别熟悉,但雪天晴也知道强汉盛唐,也记得陈汤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汉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特殊的朝代,后世给予了大汉最高的评价——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卫青大破匈奴,霍去病封狼居胥!
窦宪也曾追亡逐北,燕然勒功!
华夏儿女有个统一的称呼——汉族,就是对那个王朝最好的注解!
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可雪天晴知道那段岁月必是无比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