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肯认她呢?
苏玺是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陈娴“呵呵”地笑了两声。
笑完,她不再看苏玺,不过这次她也没再避开,只重新坐好,双目看着前方,神色却是不明。
“你知道吗,你的亲生父亲——陈利安,有暴力倾向。”
苏玺愣了一下。
这一点,小说里并没有写。
“你可能也不知道,陈家还重男轻女。”
陈娴的双目变得空洞,整个人像是浸入回忆一般:“我怀上你之后,陈利安心心念念的,都是即将要抱上儿子,陈家就要有后了。”
“那段时间,我确实过得还不错,虽然活儿还是要干,但至少陈利安不会动手。”
“直到……他透过熟人,知道了你的性别。”
“那个时候,你已经打不掉了,陈利安便只能将气儿撒在我身上,比以前更加地变本加厉。”
“你知道吗,我出产房那会儿,还被他打了一巴掌,因为肚子里的你,迟迟不肯出来,陈利安说,耽误他睡觉了。”
“如果不是医生护士在,可能都还不止一巴掌。”
陈娴缓缓地转过头来:“你说,这样的你,我怎么喜欢得上?”
看着这样的陈娴,苏玺的上半身不由便往后移,好似身体已经在本能地抗拒陈娴的目光。
陈娴很快便又转头回去。
“我看过资料,你们从婴儿房便已经错换,我看到我女儿的第一面起,便已经是雅宁。”
“你应该也不知道,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她那双小小手便紧紧地握住我的食指,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便笑了!”
陈娴说到这,脸上漾着的,是十分温柔的笑意。
“不是说,幼鸟破壳看到的第一眼,那就是它的妈妈吗?我和雅宁便是这样。”
“这孩子打小就护着我,每次看到陈利安动手,她便挡在我面前。陈利安走了之后,她为了帮我分担,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兼职。”
“你说,她不是我的女儿,那谁是?”
“……”
苏玺垂下眼帘,而后重新坐好,不再去看陈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地开口,再次确认到:“所以,在你的心里,只有陈雅宁才是你的女儿。”
陈娴双手叠放,目视正前方:“是!”
“你也已经年满十八了,相信你也有独立能力,能自主地走自己的人生。”
“……没必要,一定要回陈家。”
“可以了!”
苏玺拽紧自己的手,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后才道:“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陈娴马上就站了起来。
苏玺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闭的眼帘不由地颤抖了几下。
陈娴站起身后,第一次转过身来看苏玺,可惜苏玺挺着脊背并未转过来,也幸亏她没回头,因为陈娴临走前还补了一句: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这话,她便真的走了。
苏玺很快便睁开眼。
咖啡厅里这会没什么人,虽然几乎没有说话声音,但是店里一直有在播放轻音乐。
在这种环境下,苏玺却仿佛出现幻听!——她能听见陈娴的走步声,能听到因为她推开门而响起的铃铛声。
此时的苏玺正靠着窗,她将视线放在了窗外,但依旧没有回头。
过了很久之后,她终于相信,她目光所及的方向,和陈娴的前进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其实,陈娴说的话,她都能理解。
对陈娴来说,她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而陈雅宁的存在,则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将她强硬的心融化。
这样的两个人,对陈娴来说,意义当然不一样。
苏玺深度地剖析自己:其实,是她自己强求了。
她能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苏家,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已经彻底地看清了每一个苏家人。
她以为……
她以为自己就是没有亲人缘的。
当真假千金的真相揭开,当陈家进入她的视线里,当她知道她还有别的亲人的时候:
她奢求了。
是她奢求了。
苏玺继续看着窗外。
虽然她自认很酷地离开苏家,可昨天真的同她的房间告别时,她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奇怪的是,她现在一点都没有想流泪。
只是思想不由地放空,只想呆呆地看着窗外。
姜宴在车上透过车前镜看到了离开的陈娴,等人走远后,他便下车,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小心地靠近咖啡厅的落地窗。
但他没想到苏玺是背向他而坐,按她之前发的照片,本应该是在对面才是。
不过姜宴很快便没有去思考这件小事,因为他此刻站的位置,加上苏玺的坐姿,使得他正好能看到苏玺的侧面。
哪怕两人隔着一面玻璃,但姜宴还是能感受到苏玺的低情绪。
他很想进去。
进去给他的小玺儿一个拥抱。
告诉她,他在,她的姜哥在陪着她。
可是他的理智还是紧紧地锢住他的双脚……
苏玺不知道看了窗外有多久,看到眼睛开始发涩发疼了,她才收回视线,而后起身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走出咖啡厅时,她不由抬头看了看。
她过来的时候,天还是艳阳天,这会出来,这片天空却已经被乌云笼罩。
完美地对应了她的心情。
苏玺呼出一口浊气,右手在左胸拍了拍,双肩耸动了一下,唇角也跟着向上拉……就在她准备提步往路边的车子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就往左边转了去——
姜宴?!
苏玺脑袋还没转过弯,身体已经本能地向姜宴跑过去:
“姜哥!”
“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不进去?”
面对苏玺一连串的发问,姜宴只伸手揉了揉苏玺的额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也没有刻意地隐瞒:
“站了有一会儿了。”
苏玺有些不好意思:“你应该叫我的。”
姜宴还是笑,“没有关系,反正今天也没事。”
两人不是客气生疏的关系,所以苏玺并没有再说什么,姜宴也没再开口,两人之间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苏玺低着头,看着脚下。
姜宴也低着头,看着苏玺的头顶,眼里却是可见的心疼。
就在姜宴想开口安慰的时候,苏玺突然往前一步,双手抓着姜宴的衣摆,将头抵在对方的胸膛上,而后她闷闷地声音传了出来:
“姜哥。”
“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