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强握紧了手里的长弓,又拍了拍斜背在身后的长矛,缓解内心的紧张。
他本是泰平郡永宁府洪宁县的一名农户之子,上面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因为家里的地实在不够种,就被爹妈送到县里的一位堂叔手下学木匠手艺。
他天赋还算不错,半年的功夫就能负责一些简单的木匠活,堂叔也很喜欢他,打算招他为婿,让他回去和爹娘商量一下。
可等他回到家里,发现家没了。
原本家的地方,只剩下一大片废墟。
爹没了,娘没了。
两个哥哥没了。
就连平时有些嫌弃自己的两个嫂子也没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发小,连哄带骗才知道真相。
是县里来了几个小公子,白日纵马,踏坏了他家的地。他两个哥哥气不过,又不敢出面,就偷偷给人家的马下了泻药报复。
结果其中一匹马狂奔的时候脚下一软,把骑马的公子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那公子人家也是心狠,几百两一匹的好马说杀就杀了,倒让杀马的家丁看出了端倪,说是马被人下了药。
再往下查,就查到了石家。
那一夜,石家大火,一家人没有一个逃出来,除了在城里做工的石强。
再往下问那公子是哪家的,发小就不知道了。
石强用半年的工钱给爹娘和哥哥嫂子修了个墓,就回了城。
但造化便是如此弄人。
石强回城里不过两日,就有个客人上门,说是要打造一辆能推着走的椅子。
自家堂叔是个精明人,三言两语就让来人滔滔不绝,也让石强听进了耳朵里。
那来人说是自家少爷去乡下采诗,被几个乡下人暗害,在马饲料里下毒,结果马被药倒了,人也摔断了条腿。
石强见缝插针地问了问日子,就知道那正是害了自己全家的人。
石强不懂什么道理,但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但怎么报仇呢?
他想不到。
直到有一天,听一个客人说,那潜渊武寨又下山抄了某某老爷的家,一咬牙,走了三天三夜,来到潜渊武寨山门,跪在月牙湖畔三天三夜,请潜渊武寨帮自己讨一个公道。
他记得,见自己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郎,问话之后,就让人去查。
大概两天后,那少年郎让自己跟着一队人马下山,然后,他就跟着那队人回到了洪宁县,破了那大户家门。
听到领队的汉子念诵着一条条罪证,他才知道这户人家早已罪行累累。
所有沾了血的,无论主家还是仆人都一并杀了,包括那个断腿的少爷。
最后,是他放的火,把那豪奢的大宅子给烧了。
从火燃起来的那一刻,他嚎啕大哭,然后抹干眼泪,跟着队伍回了山寨。
原以为此生只能给山寨做个木匠来报答,但突然有一天,他被告知选上了少寨主的亲兵卫队。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之前自己见到的少年郎,正是他们山寨的少寨主!
……
安抚身下有些躁动的马儿,石强深吸了一口气。
他听得见山下的厮杀声。
一阵风吹来,他甚至可以嗅到风中的血腥气!
他知道,在山下,至少两千名敌人正在和山寨六百多战兵激战。
这是潜渊武寨生死存亡的时刻。
他们,虽然只有一百人,但却是一张底牌!
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他在心底念诵着每天都要高喊的口号——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念着念着,石强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有一道响箭射向天空。
紧接着,位于前面的什长猛然高呼:“杀!”
随即,石强跟着身旁的战友齐声高喊:“杀!”
一百匹战马,仿佛开闸的洪水,顺着特地拓宽的山道,奔驰而下,涌向战场!
……
叶寒舟以刀拄地,大口的喘息着。
自阵法失效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无数舟船将月牙湖堵得满满当当,从上面跳下了无数凶神恶煞的战兵。
战斗就此打响。
叶寒舟透过厮杀的人群,看到了魏无忧手中拎着一根狼牙棒,正重重砸在一名凝液境高手的胸口;
看到十三娘手持长剑,与重伤的魏无忧合力困住了另一名凝液境。
但是,对方的战兵太多了!
吕天路身上插着两三柄断刃,韩万里一身是血……
就在这时,魏无忧向天空中发出一根响箭,然后叶寒舟就听到了滚滚马蹄声!
“杀!”
骑兵从山道而下,就像一只利刃直接插了进来。
叶寒舟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白马义从,是轻骑兵,他们更重要的是骑射,也就是张牧说的放风筝!
月牙湖畔的战场空间太小,其实是不利于骑兵冲锋的。
但是!
没办法了。
此刻敌兵应当还有千余战力,随着白马义从的第一波冲击,战场局势被迅速翻转。
但骑兵讲究的也就是冲击,在放弃了放风筝战术后,白马义从其实没了太大的优势。
只是两三波冲锋后,所有人迅速下马,充当起普通寨兵来!
这几个月来,张牧不惜财货,银两像雨点一样砸下去,这些亲兵以练兵法熬炼的肉身各个都堪比通脉境七八品。
再配合一些战法配合,也足以应对通脉九品的头目人物了。
场面一时僵持了起来。
只是……
白马义从再能打,也不过百人,即便一露面就给对方造成了杀伤,但局势再这般下去,势不可免地将滑向最后的结局。
喘了几口气,叶寒舟冲向白马义从集合的地方。
他明白,现在必须强化白马义从的力量,由点破面,扳回战局。
张牧不在,那就由他来做这柄刀的刀刃!
只是他刚要和白马义从汇合,突然心中警觉大作,挥舞手中的猿啸哀,格挡住一道剑气。
剑气虽然被格挡,但那庞大的力道直接将叶寒舟击退数丈,气血翻涌。
他心中一凛,顺着剑气射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满面疤痕的老者掠过湖面,落在岸边。
这疤面老者没去管厮杀的场面,而是看向另一侧的魏无忧,淡淡道:“魏无忧,林惊龙死了吗?”
魏无忧看向对方,那一直沉静的面容陡然变色,一个名字仿佛从他的牙齿缝中蹦出来——
“魔!剑!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