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异样的灵力瞬间划过筋脉,一瞬间冰若似乎看见了黑雾缠身中咆哮的自己。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而已,那灵力便又归于沉寂。
看着冰若眸光闪烁,帝无炎却不再多说。走回榻前的矮桌,拾起一枚金丝小枣,灌透真气,打向冰若。
“力走督脉,冲阴维脉。”
思维还没能做出反应,冰若的身体倒是如帝无炎所说一般鼓起灵力冲向督脉。然而两脉未得连通,督脉灵力又运行受阻,不过片刻迟钝,屏障没能铺开,那盈满真气的金丝小枣已然实实打在冰若的左肩。
看着冰若柳絮一般向后飞去直接砸坏屏风跌出殿外,帝无炎轻皱眉头摇了摇头。看来指望他成事,还差得太远。
…
一个月前,安州王城。
天下人只知道叛军兵临城下,却不知这王城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王宫的宫墙早已残破不堪,宫殿的琉璃瓦片碎落满地。一片狼藉的路上,一群侍卫簇拥着一对儿半大的瘦弱孩子披头散发的跑着,带着满脸的血污和泪痕,和流不出的绝望的眼泪。
“在这里,杀!”
有一群追兵杀来,几个残存的侍卫拼了命的拦住。这些人都是王室最忠诚的属众,正在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王室最后的种子。
一对儿半大的孩子身材差不多,趁着属下用性命的拖延跑进一个早已空空的宫殿。女孩儿带着不由分说的坚定扯下男孩儿的外袍披着自己身上,同时将自己的长发像男孩儿一样凌乱的束起。
“弟弟,还记得咱们玩闹时候发现的后花园中的狗洞么,你就从那里逃出王宫去。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再也不要回来!只要你活着,楚家的传承,就永远不会断绝!”
没等男孩儿做出回应,女孩儿就转身冲了出去。喊打喊杀的追兵看见了皇子的服饰,跟着女孩儿一起跑远。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十二皇子身形单薄,冒雨狂奔,跌跌撞撞跑向后花园。雨水打在后花园池塘开的正盛的睡莲上,将满池的荷花毁的七零八落。
正仿佛这破碎的王城。
远远地传来女孩儿凄厉的撕喊,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终于被捉住。一行鲜血从十二皇子的唇角滑落,他死死地咬住嘴唇,身体里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搅成齑粉。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十二皇子钻出了狗洞,离开了王城。拼命跑,拼命跑,跑的神智昏聩,跑的四肢都不再属于自己。他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偏偏死不掉,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被毁灭,灵魂被一刀刀地凌迟,不能软弱,不可以回头。
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十二皇子楚溪终于昏倒在路上。在梦境里,楚溪看见从小教导自己的师父,记起师父在送他和姐姐逃离之前说的最后的话。
“为师早就知道你会有此一劫,这才一直如此严厉的教导于你,只是你却一直贪玩不肯用心。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天命不可更改,为师耗尽一生修为窥得半分天机,你唯一的生路,就在一个手腕有青色铃铛的女子身上。”
楚溪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头高悬着,没有一片云或是一丝风。脑袋痛的似乎要炸开,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或许是淋了雨发烧了,根本动弹不得。
身旁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身下还一直在颠簸。过了好一会儿,楚溪才终于有力气偏过头看看自己的所在。这一看才知道,他堂堂楚家王庭十二皇子,此时此刻竟然被当做了死去的乞丐,随便扔上了板车,要被丢出城去。
不过也好,楚溪将计就计,便一直装死。正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也实在动弹不得。就这样被杂役丢在了乱葬岗上又过了许久,楚溪才摇摇晃晃爬起身,在死人堆里勉力运转起自身的真气,缓缓修复自己的身体。
修真之人原本就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楚溪今年十四岁,已经修行了七八年,只不过一直玩玩闹闹不肯认真,好歹混上一个筑基大成的境界,距离结丹却还是遥遥无期。
原本,作为楚家的第十二皇子,这天下大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楚溪自幼胸无大志,虽然天资聪颖、智谋超群,却只想游山玩水,做一个潇洒倜傥的王爷。
奈何旦夕惊变,一夜之间,一切都没有了。
有了一些力气,楚溪终于离开了乱葬岗,漫无目的的行走起来。就仿佛一个真正的乞丐一般,衣衫褴褛,随便捡些吃食。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杀他,他师父留给了他最后的一线生机,可是天大地大,他有能去哪里找那一串小小的铃铛呢?
这一走就走了一个月,家国之变的刺激下,楚溪成功达到筑基巅峰的修真境界,十六岁的年纪,在修真者中也算是不凡。一路上楚溪虽然颠沛流离,却始终关注着朝局动荡,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关注着每一个女子的手腕。
因为战乱的缘故,望水城聚集了大批的流民。在羽清于心不忍帮助了几个流民之后,这群流民便跟上了羽清。好在她身上钱也充沛,既然被盯上,索性干脆买下许多干粮,来到流民的据点分发。
随行就只是一直陪伴着羽清,并没有制止或劝阻,反而陪着羽清一起将干粮发放给流民。
羽清到来,一群流民慌忙从各自栖身的角落站起,去抢那救命的干粮。唯有角落里的楚溪无动于衷。他毕竟是修真者,缺衣少食还不会影响他太多。
直到,他看见了羽清的左腕。
羽清仍然是女扮男装,两只手一起拿着干粮分给围上来的每一个人。楚溪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响,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再一次有力的跳动起来。
楚溪拼命地挤开人群来到羽清的面前,羽清似乎有些诧异,这个刚刚无动于衷的流民为何突然这般,却也没有多想,将手中的干粮交给楚溪。
楚溪接过那干粮,眼眸中泛起水色,通过羽清纤细的手他就知道,这乐善好施的小公子真的是个姑娘。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竟然就是这种感觉。
分发完毕,羽清和随行一起离开,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叫住:“姑娘留步!”
羽清回过头,看向刚刚那个突然间挤过来的小孩子,面带不解:“你有何事?”
“在下林溪,愿追随姑娘!”
没想到这小乞丐竟然还是个浪子,羽清心中不屑,道:“本姑娘只对帅哥有兴趣,丑人滚开。”
羽清转身便走,自称为林溪的楚溪真气流转,一个闪身再次挡在两人面前,不等羽清发怒,竟然飞快的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脸,掀开自己凌乱的头发说到:“人靠衣装,在下清洗一番未必不合姑娘心意。”
这是他最后的生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羽清终究还是有一些兴趣,无他,这小乞丐竟然是一名修真者。修真者大多都是仙门子弟,入门的门槛极高,普通人绝对没有这份机缘。
看这小乞丐的身法,至少已经入了筑基境界,这样的年纪有此境界随便寻个江湖小门小派都足以立足,却为何沦落成乞丐的模样。
“你是修真者?”想到便说,羽清从来没有磨磨唧唧的习惯。
林溪点头:“筑基巅峰。但在下拥有罕见的“侦破”天赋技能,能够识破一切修真者的境界伪装。”天赋技能是极少数人与生俱来的能力,羽清自己便有着“疾速”的天赋技能,只不过随着凌月的成长,已然没有那么大的用处。
看这少年凛然不惧,眼中透着坚定之色。羽清也觉得他不是普通乞丐,心中兴趣更甚,道:“侦破?那你看看,我是什么境界?”
林溪迟疑了一下,如实说到:“未到筑基。”
羽清笑笑,看向身旁的随行,问到:“那他呢?他是何境界呀?”羽清自己没有真气,的确是未到筑基。只不过和随行相伴这许久,只知道他实力强于自己,竟然看不穿他的境界。心中好奇,便让林溪勘察一番。
林溪的目光转到随行身上,竟然是浑身一震。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羽清这里,还没有发现羽清身旁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威压:“寂…不,造化境界。”
这回吃惊的轮到羽清,她竟然不知道随行竟然有造化境界。疑惑的目光并不遮掩的看过去,天下间的造化高手有名有姓。幽莲谷主、七魅宗主和东林教主她都认识,那么此人,竟然是天池派的大长老,或者,影殿殿主么?
并不避讳羽清的目光,随行仍挂着一贯的笑,问到:“怎么?你怕了?”
羽清似乎也并不意外随行没有否认自己的境界,只不过,仔细想来,天池大长老绝对是不可能的,那种自诩名门正派的老家伙不可能会自降身份到一个魔教卧底,还只做了堂主。
至于影殿殿主,世上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不过凭凌月的感应,那日连绝大会高坐首位的黑衣人,和随行的气质并不相符。
随行,大概只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吧。说不定刚刚突破没有多久,才没有被世人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