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语没有说话。
只有他么……可是，他问心有愧。
林莫语现在可以对天发誓他对羽清的一切都出自真心，他所做的一切和前世的凰灵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林莫语他最初会接触到羽清，不也是因为，她是再世的玄凰么？
“冰若，帝无炎，轩辕凌……我曾经以为这些能够成为盟友的所有人，竟然都是因为玄凰才会相信我，才会爱慕我。
他们说我就是玄凰再世，可是，我没有玄凰的记忆，没有玄凰的情感，甚至没有玄凰的魂魄！只凭着一个神的印迹，凭什么我就成了玄凰呢？”
被酒麻痹的羽清总是那么的不设心防，更何况是在林莫语面前，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任何隐瞒：“他们对玄凰的情谊，我感受不到，我真的感受不到……”
羽清的头实在有些痛，混混沌沌的趴在石桌上，搅乱了林莫语的棋局：“林莫语，你知道么，今天白天，冰若对我说，不论我是玄凰还是羽清，他都爱我。
可是，我感受不到，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他还是凤王，他拥有凤王的一切，我只觉得，他这话应该拿去对玄凰说，不管你如何轮回，哪怕你丢失了魂魄，哪怕你不记得我，我都仍然爱你。”
“有什么区别么……”林莫语自然注意到羽清口中，“若哥哥”已经重新变回了“冰若”，却还是低声问道。
“有区别啊！当然有区别啊！”羽清似乎是很想哭，却终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一个人，他说他爱你，却并不是因为你的性格、你的魅力、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因为一个飘渺不定的前世，因为一段你甚至没有一点参与的记忆……这样的爱，也算是爱吗？”
声音有些哽咽，羽清开始不可抑制的回想起这波澜起伏的半生：“我六岁的时候在幽莲谷的后山第一次见到冰若，给他取了‘若’这个名字，那时候他就对我说，我既然给了他名字，他定守护我一世。
当时我就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名字就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可是后来，他确实数次为我赴死，为了守护我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我信了。
我无比的信任他，信任他对我的爱意。哪怕他在幽莲谷当众拒婚，哪怕人人都说他背叛幽莲谷反投七魅宗，哪怕他在云山之上四面楚歌的时候对我下杀手，我都信任他。
只要他解释，我便相信，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爱，也从来，都只爱他一人……
可是如今，却要告诉我，他之所以会做出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前世他和玄凰的缘分未尽，今生他便想要弥补玄凰么？可是，那我又是什么……”
这些话，清醒时候的羽清绝不会说出口，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早已在酒的麻痹下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本能的诉说。
林莫语很清楚，羽清走入了怎样的牛角尖中。
羽清，她是最骄傲，最做不得棋子的人。可是如今却忽然间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所信任的人们，不只把她当做棋子，甚至当做了替身，她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虽说玄凰确确实实是羽清的前世，可是羽清此生也确实不带有玄凰的记忆。她这般骄傲的人，又如何愿意接受记不起的前世所带来的馈赠？
“羽姑娘，又何必将自己和凰灵割裂开来呢？”明知道羽清不喜，林莫语还是说了。
羽清果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应该去做玄凰，是么？”
林莫语却是笑得有些邪气：“提起凰灵，人们之所以会立刻想到玄凰，不过是因为前世的玄凰太过强大，轰轰烈烈做了一番事业。可是谁又规定，凰灵，就只能是玄凰？”
羽清似乎不太理解林莫语的意思，只是昏昏沉沉看着他。
林莫语继续道：“凰灵只是一个神位，玄凰可以封神，羽清自然也可以封神。只要羽清所做的一切超出了人们对玄凰的认知，那么从今往后凰灵自然就是羽清的神位，又与玄凰何干？”
看出了羽清懵懵懂懂，林莫语干脆把话说的明白一些：“现在九州人心归一，都在羽姑娘身上。羽姑娘只要不按照他们心中对玄凰的憧憬那般去守护，潇洒做自己的事，哪怕看楚临风不爽，就找他干上一架，人们自然就会意识到，羽姑娘你不是他们心目中的玄凰。”
“你这话说得轻巧，可是，我现在背负的是整个人族的未来，我怎么可能去潇洒做自己的事？我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整个人族的存亡，我是人族共主啊！”
“人族共主又如何？想恨的就去破坏，想要的就去争取，连拿整个人族做赌注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什么人族共主？！”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的阴云遮挡了朦胧的弯月，林莫语言辞激烈，和他一直以来的温润气质并不相符。
羽清却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一般，不去做，人们所希冀的凰灵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到的东西，羽清忽然间抱住自己的脑袋。眉心那个玄圆的印迹和金色的凰羽交替闪烁不定，羽清腰间，那漆黑的束带再一次开始向上下蔓延出自己的温陆。
林莫语皱着眉看着羽清的眉心，终于站起身，挥挥手，唤出那本巨大的水晶书，砸在羽清的肩颈。
羽清软软的倒在石桌上，彻底睡过去，也不再痛苦。林莫语则是默默走到她身前，泛着九彩荧光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漆黑的束带上。
繁复的九彩图腾覆盖在束带表面，那上下蔓延的漆黑纹理渐渐隐去。林莫语无声看着已经被搅乱的棋盘，缓缓闭上了眼。
罢了，他早就已经做过选择了，不是么？
……
第七将军被剿灭之后，商族和玄族两族的族长先后宣布闭关，九州的战局正式落在神元九转的轩辕族族长身上。奈何帝无炎自由散漫惯了，才懒得和他们研究战况，只留下轩辕朗负责紧急时候联系他，便飘然离去。
临渊城中，再次变成玄族首徒凡笙和妻子宫尚雨坐镇。如今，两人一个造化九段，一个渡劫九段，也双双站在人族的巅峰。十大将军不入境的情况下，还没有渊族能突破他们守护的城池。
凡笙一路靠自己修行走到今日，当真绝代天骄。奈何剑道一途已经有羽清封神，凡笙只能走专注一道，还欠缺不少火候。
凡笙的剑意便是专注剑意，早在多年前便能够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如今，剑域也从“无我唯剑”进化到“无我无剑”的境界。天人合一，无我无剑，战场之上，凡笙可以轻而易举融入自然，在剑域的任何一个角落发起攻击。
如今凡笙的剑域距离神域也只有一步之遥，待到突破之时，大抵便是成神之日。
至于宫尚雨，她走的本不是寻常修真一途。从筑基境直接跳跃至渡劫境，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如今，她体内双漩涡早不是之前的大小，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真气即使冰若都望而却步。现在，她正想方设法抽出双漩涡力量，在胸前交汇点凝聚第三个漩涡，只要漩涡成型，便突破有望。
杨心慈和陈百纯作为人族另外两个巅峰境界的高手，此时却顾不上突破的事情。在玄圆一始渊的帮助下两人分别达到造化九段和渡劫九段，但是刚一出来杨心慈便有孕在身，全部的灵力都用来滋养体内的孩子，时常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不多。
陈百纯爱子心切，又心疼杨心慈的付出，也很少参与战斗，战况没有那么紧急的时候，就在方寸的屋子里，坐在杨心慈的床头，握紧她的手，给她讲自己三生轮回的故事。
轩辕朗勉勉强强突破神元一转，虽然他生而为神，但毕竟也经历了三万年前的惊天爆炸，旧伤沉重。虽然突破成功，战力却仍然上上下下。
人族的其他高手也各有进步，在夜以继日的战争洗礼中，有的人死去了，尸骨就在战场之中冰冷，但是活下来的人都各有收获，构筑起人族坚实的城墙。
在煞渊一族面前，九州人族，的确很弱小。但是人族不甘于弱小，也不会甘于寂寂无闻，不会永远都处于守势，世世代代被煞渊一族压迫！
十万年前，人族没有败，今时今日，人族也不会败。
哪怕以血相洗！
“报——”
临渊城中，四处主烽火台相继燃起，报信弟子的声音传遍整个城池：
“全员戒备！未知强者入境，带来大量造化境界军团！”
凡笙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城墙之上，紧接着，轩辕朗飘然落下，目光不明的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军团。
“这家伙……”
凡笙看向迟疑的轩辕朗：“如何？”
轩辕朗却道：“你们先扛住，我去叫我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