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不就在瓦上呢。”宋若昭一语道破。
抬眸,瓦铺得有条不紊。
只有眼尖的人才能看出来,铺出了一道楚河汉界。又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东边瓦在晒着太阳,西边瓦被淋了雨。
常人计较不出来如此细微的色差,但是在沈郎这类人的眼里,必须要分深浅。
故事说来也曲折,一开始沈郎是请人来修的,工匠也一如既往地工作,三两下就搞定了。
讨工钱的时候却被指责作工不专心,要求拆了重新铺。
工匠大为不解,认为自己兢兢业业,将瓦铺得滴水不漏,这货在吹毛求疵些什么?
沈郎抓毛:“你眼睛被瓦糊了?颜色有深浅也瞧不出来吗!”
工匠抬眸,指着两团洁白无瑕的云问:“郎君,您瞧天上这朵深白色的云,和那朵浅白色的云,瞧着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郎忍了忍:“一样都是白云。”
工匠试图说服:“对啊,它们也一样都是灰瓦啊。”
再也忍不住啦,大郎气得上房揭瓦:“再嚷嚷我戳你个眼珠子!”
有理说不清,工匠宁可舍弃那三瓜两枣的铜板,飞快逃离此处,一路苦诉自己的遭遇,宋弱智的夫君果然是个神经病!
宋若昭决定不请工匠的时候,早算准沈大郎会有此一番丰功伟业。
她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大夫君辛苦了!”
“大夫君给家里省钱了!”
“给大夫君洗果子吃!”
继而把痛苦转接他人:“小夫君,还不快把果子洗了递过来!”
俱思服:“……”
在修葺屋顶的时候,沈郎食指被瓦片割了一口,光荣受了工伤。这点小伤,于叱咤沙场,拼搏江山的天子来说,原本是不在乎的。
却在宋若昭验收老鼠尸体,批评工作不合格时,他连忙扶额,假装没有在显摆伤口,三尺儿郎狂飙哭戏:“夫人,为夫有辱使命!”
“你的手指怎么了?”
“捉耗子时被反咬一口。待我伤口愈合,继续把耗子来捉,为这个飘摇破碎的家,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宋若昭铁打的心肠,乍一听这番“肺腑之言”就软下来了,十分自责:“都怪我,不应该让你捉了耗子又补屋顶。没事,耗子明天让小夫君去捉。”
他又小心翼翼地自首:“其实,在屋顶背后,还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没补好。”
“没事,让小夫君去补。”
心中底气渐起:“我今晚想吃炙肥羊。”
“好的,让小夫君去做。”
俱思服虎躯一震:“……”
你俩个的良心不会痛吗?
吃过饭,淡黄色的烛光忽明忽灭,一点儿温度也没有,大郎食指上的伤口开始恶化,血肉逐渐溃烂坏死。血液是最脏的东西,宋若昭全程翘着兰花指替他包扎。
他阴着脸,也嫌弃她的嫌弃:“我的血又没毒,那只笨鸡的屁股都没你指头那么翘。”
“不是嫌弃你的血,我如果碰到你的伤口,伤口就会感染,感染就要截肢,你知道截肢吗?”宋若昭的语言温柔又郑重。
一旁的小萌包知道沈郎疼,鼓起腮帮子,呼呼地吹,“我唧道,我唧道,截肢(接旨)就是要滚(跪)下来。”
大家欢笑,唯有沈郎望着自己的双手,对着那只丑陋的包扎陷入了纠结、难受、痛苦。
宋若昭秒懂。
很快,左手没有受伤的食指,也获得了丑陋的包扎。
爽得他直拍大腿,成双成对,完美!
宋若昭若有所思:“的亏不是截肢,不然这两只食指我得一块砍了!”
“……”大郎惊悚。
——
一夜好梦。
清晨,系统警报如闹铃一般急促:【昭昭,皇帝需要你!他快要活不成了!】
宋若昭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屋顶。
还好没塌。
第二眼才去看卧床不起的人,沈郞唇色乌青,身体僵直,一脸的半死不活。
中毒了。
毒源是昨天被尖瓦割破的伤口,现在整只手肿得乌紫,像一坨紫色的削开来的佛手山药。
俱思服去请医,请得自己不知所踪。
宋若昭亲自去千金堂请贾神医,他刚采得宝贝灵芝回来,到底好半天才舍得走,偏偏冷风惊着慢郎中:“急什么,又不是皇帝快要死了……”
听说要出人命了,宋家几位姊妹心中忐忑,终归要来一探究竟。
贾逢春诊脉诊得深沉,一炷香过去了,仍然一言未发。
宋若昭松口说:“神医,实在不成,截肢也可接受。”
昨晚的话言犹在耳,沈郎垂死病中惊坐起:“宋若昭,只能截这一只!”
“……”
贾神医无奈摇头:“破损的皮肤一旦沾染毒木箭,毒素随血液流遍全身,只能等死。准备棺椁吧,西市有家凶肆与我有行情,便宜你七成。”
“……”
宋若昭力挽狂澜:“不是,神医你再看看,人还有气儿啊......”
那位神医跳起七八丈高:“人当然还有气了!不然怎么等死!”
“......”
“滚开,我自己来治!”掷地有声,宋若昭的脸黑沉的叫人可怕。
一语惊了众人,毕竟人命关天,心存敬畏,三妹连忙阻止:“二姐,咱为的是将人治活,可不是治死!”
四妹也生怕治出人命,警告说:“二姐,别以为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受万世敬仰,自知之明你最好有!”
破罐子破摔,宋若昭不想再听:“再胡吣吣,当心灌你俩满嘴的毒!”
某郎担心截肢的事始终不敢闭眼:“宋、若昭……敢把我两只手都砍了……我诛你十族!”
“这十族里,你头一个先没命。”
“......”
一口气没顺上来,那位昏死过去了。
宋若昭使出系统赠送的妙手回春符。
只能她一个人听到的声音响起。
【系统提示:此符不可用于皇帝身上,请换个人使用。】
“......”
夺了神医的药箱,宋若昭大门一关,虽然大学生涯弃医从文,但好歹跟神医师父学艺过两年,国内顶尖医学研究所,也算师出名门。
记得最后师父研究的那招,什么活血解毒针法来着,从前惋惜只能纸上谈兵,如今活生生的小白鼠就在眼前啊!
呔!试手的机会,不试白不试。
试完再备棺椁也不迟,反正优惠天天有。
她取出最粗的针头,改造成三棱针,准备清出毒血,背的扎针诀窍朗朗上口:“毒从指入,十指连心。毒伏心脏,九九归期。期止极泉,针入八因。神门为穴,胸胁有七……”
操作完这一切,沈郎一口鲜血喷出,顿觉噩梦惊醒后一般清爽。视线焦距在自己身上,胸、脏、腹、胳膊……数不清的针头鳞次栉比。
他最关心的是双手还健全否?
糟糕,怎么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了?
又听见那个狠心的女人一遍遍地施针:“左边食指扎两根......右手中指扎三根......”忽而瞳孔一直,“糟糕,右手又掉废一只!”
恐怖如斯,承受不住巨大噩耗的沈郎,心一绝,又晕死过去了。
宋若昭:“诶诶,你别这样,废的是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