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歌翻个身,半靠在寒星澜身上,故意放缓了声音对着寒星澜说道:“陛下真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呀。”
寒星澜对上容落歌戏谑的目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帐中暖香扑鼻,二人颈项交缠,若不是想着康进思还在等着,寒星澜一定狠狠地把她压在身下,好不容易分开身形,他吸口气,不去看落歌那憋不住的笑容立马起身穿衣。
容落歌靠着背后的软枕看着寒星澜穿衣,这几年他勤锻炼,并没有变得身材走形,依旧高大健康,一身龙袍上身,比当初他初登基时气势更足。
这人真的是越来越有魅力。
寒星澜脚步匆匆去了前朝,容落歌也起身更衣梳妆,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也有些恍惚。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仔细打量自己的容颜,孩子已经生了两个,但是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现在的她依旧貌美如花。
对着镜中的自己,容落歌浅浅一笑。
青玄国被攻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容落歌长舒一口气,在知道容衡与狄月奴在阵前身亡的消息,也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放在了脑后。
楚夫人进宫求见皇后,见到皇后第一句话就是,“他死了,娘娘。”
容落歌看着楚夫人的神色,竟然从中看出一丝难过的样子,她不由愣了一下。
楚夫人满腔的话不知道跟谁说,现在见到皇后娘娘,居然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娘娘,你说我是不是贱得慌,听了这个消息居然还有点难过。”
容落歌没有说话,她知道楚夫人不需要她说话。
楚夫人果然自顾自地又说道:“娘娘,我曾恨他恨不得他立刻就死在我面前,但是现在他真的死了,我却想起以前我与他初相识的情形,曾经他对我也是很好的……”
容落歌微微叹口气,看着楚夫人捂着脸哽咽,这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时候恨不能剥皮拆骨,等人真的死了,那口怨气散了后,就不免想起他的好来。
楚夫人哭够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擦干眼泪,道:“让娘娘看笑话了,我真是不知道跟谁说,这才进宫胡言乱语,娘娘恕罪。”
容落歌看着楚夫人笑着说道:“夫人,你的小孙子如何?可得好好地教养他。”
提起自己的孙儿,楚夫人那点伤心立刻就飞走了,满脸笑容地跟皇后讲起小孙子的事情。
难过也许会有,但是人总会有新的目标活下去。
***
斗转星移,光阴似箭,又是一年新春。
寒星澜在前朝大宴群臣,容落歌在后宫招待命妇。
宫廷中的宫灯次第点亮,华灯照亮了这夜色。这偌大的皇宫宛若苏醒的巨兽,怒张双目,睥睨世人。
新年大朝第一日,群臣列班,穿过披甲的禁卫仪仗,整齐有序等待圣驾。
天方破晓,第一缕阳光照在宫门之上,庄严肃穆的韶乐响起,天子仪仗出现在众人面前。
百官拜伏,山呼万岁。
立在丹陛之上,寒星澜凝视着乌压压的群臣,六部百官,文臣公卿,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在顶礼膜拜。
这一场朝宴,从清晨一直到日暮,群臣尽欢,百官散尽之后,寒星澜回了凤仪宫。
容落歌一身常服坐在那里,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望去,看着寒星澜缓步走进来,脚步似乎有些不稳当,她起身迎了上去,“这是喝了多少?”
每年新春大朝宴总是要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新年朝宴,难免如此。”寒星澜握着容落歌的手走了进去,挨着她坐下,长长地松了口气。
容落歌让人送上解酒茶来,伸手递给他,轻声说道:“你如今年岁渐长,可不能跟年轻时一样,这酒还是少喝一些。”
寒星澜忙点点头,他便是身为天子,面对封疆大吏,朝中重臣也要给足面子。
“康康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寒星澜看着容落歌问道。
容落歌听着寒星澜提及儿子不免也有些头疼,“这小子自己有主意得很,上回还跟我说自己心里有主意,现在再问又没动静了。”
寒星澜闻言不由一乐,“太子的婚事非同小可,你不要由着他胡闹。”
“我知道,只是他自己现在还没想着定下来,不如再等等看,毕竟现在还小,过两年再成亲也使得。”容落歌还是希望儿子能娶一个儿子喜欢的女子,就是这小子嘴巴紧得很,不知道对哪家的姑娘心生喜欢。
“平安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寒星澜问起了小儿子,当初生他的时候容落歌难产,这孩子生的艰难,容落歌也受了大罪。
难产伤身之后再也没能生育,不过好在有两个皇子,朝臣也没人不识趣地上书。
“平安的婚事更得往后看看,这孩子安静得很,我看着一门心思喜欢读书,现在哪里有慕艾之心。”容落歌也发愁。
生的两个儿子,长子胆大做事情雷厉风行,幼子体弱性子安静,两兄弟截然相反的性子,做任何事情都是背道而驰。
寒星澜拉着容落歌一起靠在软枕上,轻声说道:“太子自己有主意,你多关心些平安,这孩子太不爱动了,指着他自己去找喜欢的姑娘,估计就得一辈子打光棍了。”
“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容落歌轻轻锤了他一下,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是不是康康对你说了什么?”
不然的话,以寒星澜的性子,不可能把太子的婚事这么轻易抬手放过。
寒星澜轻笑一声,“就知道瞒不过你,太子看中了萧慎的女儿。”
容落歌:……
她记得萧慎的女儿性子肖父,弓马娴熟,七八岁的时候就能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那孩子她还曾叹息生错了性别,若是个男儿,肯定能如她的父亲般威名远扬。
“真的假的?”容落歌还有点不信,她一直记得康康曾经很嫌弃人家像个假小子,因此还把人小姑娘气哭过。
那一回,她还罚他思过禁足三日。
“你不喜欢萧慎的女儿?”寒星澜认真的想着,若是落歌真的不喜欢,这婚事就罢了。
儿媳与自己媳妇之间,他肯定偏心自己媳妇。
“没有不喜欢,我就是觉得这俩孩子的性子都有些要强,这要是拴在一起,不知道这日子会不会过得鸡飞狗跳的。”容落歌嘴角抽了抽说道。
“这有什么,若是萧慎的女儿真的不像样,到时候就给康康多选几个人送到东宫去便是。”寒星澜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容落歌跟寒星澜掰扯不清楚,寒星澜对她虽然是从一而终,但是在对待孩子的婚事上,依旧是古人的思维,并不觉得他自己对婚事忠诚,就得要求儿子也这样做。
在寒星澜的思维里,儿子是否喜欢最为重要,儿媳若是能与太子伉俪情深他赞同,若是小夫妻感情一般,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不开心。
一个儿媳妇不能哄自己儿子开心,那就多选几个送过去,总有一个能让儿子喜欢的。
容落歌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只好跟儿子说,娶媳妇是大事儿,不能轻易选定,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品行俱佳的,娶进门就要好好地待人家。
也不知道儿子能不能听进去,但是到了康康娶亲,已经跟当初寒星澜不一样。
寒星澜那时候不受先帝喜欢,没多少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火坑,但是康康不一样,他这里就是烧得滚烫的热灶,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东宫。
所以,关于太子妃的位置,容落歌也是慎之又慎。
“你这话说的。”容落歌看了寒星澜一眼,不知道怎么吐槽。
寒星澜大笑一声,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康康与我们不一样,落歌,你与我这样的感情是极为难得的,患难与共的情分是无法磨灭的。康康顺风顺水地长大,对待感情自然与我们不一样,你不能要求儿子与我们一样,这对他也不公平。”
容落歌轻叹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才不管那么多。”
若是萧慎的女儿有那个本事能让康康对她不变心,那是她的本事,若是不能,只要不出现让她不能忍受的事情,她也不会插手儿子的婚姻。
不知不觉地,她也要当婆婆了。
“忽然发现,我好像也要老了。”容落歌叹口气。
“胡说。”寒星澜翻起身盯着容落歌,这一看就发现一个事情,怎么自己媳妇好像都不见老呢?“你连条皱纹都没有,正值年轻美貌。”
容落歌知道他哄她,但是还是很开心,“怎么没有,是你没看到。”
她很爱笑,眼角都有笑纹了。
“那你在我心里也是最美的。”寒星澜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没忍住拿过镜子来照一照,这一看就堵心了,连年朝政烦心,他这一脸的沧桑,好像跟落歌都是两辈人了。
容落歌被寒星澜的吐槽给逗得直不起腰,他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后世小姑娘很喜欢的帅大叔的样子。
她也很喜欢。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容落歌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的衰弱,太子已经娶妻生子,小孙子也成了少年的模样,寒星澜决定禅位给太子,自己带着落歌出去走走。
他这一生经历过很多事情,他无愧于天下百姓,无愧于皇室列宗,唯独觉得亏欠落歌。
禅位之后,寒星澜带着容落歌出行,寒翀送他们出京。
父皇母后一辈子恩爱,如今父皇带母后游山玩水休养身体,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支持。
晨曦之下,他看着父皇牵着母后的手上了车,马车缓缓滚动,扬起片片黄尘。
这一瞬间,寒翀转身看向身边的人,萧韵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头对上寒翀的目光,微微挑眉问道:“陛下,有事?”
寒翀看着自己选的媳妇,默默梗了一下,温柔似水的媳妇,这辈子自己是无缘了。
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等这小子长大,他也能撂开手,像父皇带着母后一样,他也会带着自己媳妇游山玩水。
母后说,人生漫漫,能找到志趣相投的伴侣不容易,得到了要珍惜。
想起自己追妻路上挨的打,母后说得对,是要珍惜。
珍惜自己曾经挨过的打,若是喜新厌旧,对得起自己受的罪吗?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这样走下去也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