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原本慢悠悠跟在后头,好整以暇地准备看谢蘅芜的好戏,却被她那一声直呼大名的呼喊震得愣在原地。
比起疑惑为何萧言舟现在回来了,他更是惊惧于谢蘅芜竟敢在众目睽睽下直呼萧言舟的名讳。
他那七弟何许人也,满朝上下闻名的疯子,别说是唤名讳了,就是礼数稍有错漏,轻则廷杖,重则处死。
秦王再厌恶萧言舟,但一正面对上,还是打心眼里的畏惧。
他远远停下,唇角勾起讥讽的笑。
想这美人出的丑,可真不是一般大啊。
谢蘅芜几乎是下意识地死死咬住唇瓣,腥甜滋味充斥口腔,眼前场景越发模糊。
她只能看见一抹黑色靠近,逐渐填满她的视线。
体内涌动的燥热越发难抑,谢蘅芜几乎忍不住要扑到萧言舟身上去。但她努力维持着理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萧言舟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抬手,却是脱下了身上的墨狐裘,披在谢蘅芜身上。
众人皆是一怔,连谢蘅芜自己都后知后觉。
她跑出来得急,不曾披上保暖的棉氅。
但众人惊讶的并非此事,而是萧言舟非但没有苛责那大不敬的美人,还脱了衣裳给她,看起来……竟有些贴心温柔。
狐裘上还带着萧言舟的温度,一并熟悉的气息笼罩。谢蘅芜紧绷的心弦一松,抬手扶住了萧言舟臂膀,仰头道:“陛下……”
微哑的声音抑着难耐的喘息,她抬脸时,焰火在她眸中绽放,情意潋滟,媚意横生,欲望在眼底翻涌。
十足勾人的妖精。
谢蘅芜看不清萧言舟的神色,只迷迷糊糊感到面颊上有微凉的湿意。
她眨了眨眼,恍然意识到。
下雪了。
萧言舟不动声色敛眸,徐徐为她穿好了狐裘,蓦地,将人打横抱起。
难言的安心感充斥心头,谢蘅芜直觉眼前之人便是真正的萧言舟。
她彻底放松下来,连那难以平息的燥热都因此缓解。她疲惫地合上眼,昏昏中于他怀间小声嘟哝:
“陛下……终于回来了……”
这声音极轻,焰火还在绽放,谢蘅芜也不知萧言舟是否听见,更不曾察觉萧言舟搂着她的手臂随之紧了一紧。
因谢蘅芜先前站在阴影中,大多人并没有看出谢蘅芜的不对劲,加上后来那宽大的墨狐裘一拢,更是遮挡了探究的视线。
崔太后知晓内情,深知谢蘅芜是中了药才会这般不顾忌讳,但她现在无心想秦王无用,连个女子都看不住。
此时更耐人寻味的,是萧言舟的态度。
她眯了眼,暗想自己原来都想错了。
此女在萧言舟心里的分量,或许比她想象得要重……许多。
许是崔太后的眼神太过不加掩饰,萧言舟抱着谢蘅芜走到轿前时,侧目看了过来。
黑琉璃似的眸子深邃,眼神比此时的雪还要寒凉。
加上几分不加收敛的杀意。
崔太后微微抬眉,不由笑了笑。
这么多年,她已经这么多年没有看见这个眼神了。
上一次……还是她一手推动萧言舟去做了伴读的时候。
崔露秾跪在后头,神色有些落寞。
她听着谢蘅芜那一声呼喊,看着萧言舟将她抱起,动作熟练地像是做过无数遍。
雪更大了,扯絮般地飞扬。
萧言舟的轿辇本就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雪一下,这段距离仿佛变得更大了。
茫茫碎琼间,他与怀中人,自是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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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舟抱着谢蘅芜进了轿中。
赵全很有眼色地吩咐车夫尽快回紫宸宫,越快越好。
轿中的夜明珠将里头照得亮如白昼,也让萧言舟看清了谢蘅芜此时是如何狼狈。
纵是施了脂粉也掩饰不住的两颊酡红,以及被咬得惨不忍睹的唇瓣。
嫣红血色,多添几分妖冶。
萧言舟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拭去她唇上洇出的一粒血珠,顿了顿,将其含入口中。
谢蘅芜已经挣开了狐裘,整个人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紧紧攀附着,仿佛想要更多触碰,却又因脱力而不得,只能轻轻蹭着他,口中溢出细碎的嘤咛。
“陛下……我好难受……”
萧言舟垂眸,薄唇噙笑:“孤不在几日,怎么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他华丽的声音似醇酒,带着浓浓的调笑意味,可凤眸中却是一片霜寒。
谢蘅芜此时已不大能分辨出萧言舟在说什么了,自被他抱进来后,她就不再尝试维持理智,此时头脑混沌一片,像一团浆糊。
唯一还明晰的事情,便是要靠近他。
在萧言舟跟前,她鲜少有这样不加掩饰的时候。
如果不是萧言舟还按着她,估计此时谢蘅芜已经将他扑倒了。
越是如此,萧言舟面色便愈冷。
她究竟中了多重的药?
那帮人……真是越发胆大包天。
在车夫紧赶慢赶下,轿辇很快到达了紫宸宫。都不等赵全上前掀帘子,萧言舟便抱着人儿下了轿,行过处扬起一阵风。
赵全短暂呆愣后,赶紧去吩咐宫人:“快快,备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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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舟立在寝殿外,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他接过赵全递来的干净帕子,回身往里踱去。
刚踏入没几步,萧言舟便听见自床榻间传出的声音,像是小兽受伤后轻声呜咽。
他撩开帘帐,往里看去。
谢蘅芜在榻上栽歪着,原先被萧言舟盖上身的锦被已因她嫌热被扯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不住扯着身上的衣衫,奈何实在繁琐。她现在又无法凝神去解,一阵毫无章法地撕扯,只将衣襟扯松了些,露出一小片雪白。
谢蘅芜眯缝着眼,偏过头去,看到一旁出现萧言舟颀长身影。
他微微俯身,一手撩着帘帐,一手垂在劲瘦腰身旁。腰间玉带下,垂了一个绣着狸奴的香囊。
谢蘅芜低低“唔”了一声,翻身要去拉他的手。
萧言舟顺势捏住她绵软的手,低笑:“这么急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谢蘅芜一阵无意义的低吟。
看她费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萧言舟索性将人捞起来,抱着她在榻边坐下,一手掐住她腰,将人按在自己腿上。
谢蘅芜软倒在他怀中,两手无力攀附着他的脖颈,只仰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尽是欲说还休。
萧言舟像是心虚似的避开她的眼神,目光停留在被她咬得通红的唇瓣上。
他拿过锦帕,细细擦起她唇瓣。
锦缎再柔软光滑,按压在伤口上依旧免不了摩擦。谢蘅芜瑟缩了一下,像是忍耐不住痛意,却又被萧言舟强硬地禁锢住。
她眨了眨眼,开始扑簌簌掉眼泪。
疼的。
萧言舟一时无言,他好心帮她擦去血渍,她这般反应,倒像是自己欺负她什么了一般。
但心知谢蘅芜此时几乎完全不清醒,萧言舟也没有计较。
血渍揩去后,总算露出了唇瓣本来模样。
樱色唇上有几道颇深的伤口,还在往外徐徐渗血,一看就是方才谢蘅芜狠命咬了。
看着这些伤,萧言舟的唇角又往下压了三分,漆眸幽深如凝寒冰。
谢蘅芜伏在他怀中还掉着眼泪,泪水顺着面颊滚落,隐没在发间。忽然,她感到眼下一片柔软凉意。
萧言舟低下头,吻去她的泪珠。
细碎的吻一点一点向下,最后落在她唇上。
萧言舟的动作并不算温柔,碾压挑逗间,不免触碰到伤口,腥甜的血气在唇齿间散开,还混着一点残余口脂的气息。
一方来势汹汹,一方丢盔卸甲。谢蘅芜气息愈发沉重,眼睫不住颤动,连唇上的疼痛都有了些别样的滋味。
半晌,她一退,哑声喊:“陛下……”
萧言舟轻哂,似是在笑:“现在知道唤陛下了,方才唤孤的名讳,不是很大声吗?”
他说着,一面将她头上的各式累赘首饰一一除去,不要钱似的随手扔到了地上。
谢蘅芜一噎,嘟哝着:“萧……萧言舟?”
“嗯。”萧言舟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一时恍然。
已经很久没有人唤过他的名字了,连他自己都差点忘记。
“再叫好听点。”他低声,指腹揉捻着她耳垂,像是在诱哄。
谢蘅芜有些糊涂,名字就是这样,还能如何好听?
福至心灵般,她顿了一顿,试探般道:“……言舟?”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未平息的喘息与欲的沙哑,于耳边呢喃的名字,是情人间亲昵絮语。
萧言舟目中一暗,哑声:“对。”
掐在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谢蘅芜觉得自己要被抱得从中间折断了。
她紧紧搂住了萧言舟。
后者埋首于她颈侧,声线更低:“阿蘅,放松。”
熟悉的馨香在此刻更加浓郁,像是被一团烈火灼烧。谢蘅芜伏在他肩头哭咽,夹带着似是愉悦似是痛苦的尾音。
足弓绷起美妙的弧度,她不住抖着,体内燃烧躁动的火都被萧言舟引到了一处,宣泄而出。
仿佛踩在云端,又骤然坠落。
……
不知过去多久,谢蘅芜已躺回了床榻间,柔软被褥将她包裹。
她半睁着眼,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模糊视线中,萧言舟似乎俯身探入榻间,拿着被温水浸湿的锦帕将她面颊泪痕一一擦去。
餍足后的惬意携着困倦袭来,像是一团云,松松裹住了她。谢蘅芜眼皮渐沉,最后瞧见的,是萧言舟离开的身影。
她不再去想,阖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适安心,谢蘅芜悠悠转醒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她第一个念头,是侯府的房间何时是这般模样了。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身处北姜宫廷,还是……皇帝的寝宫。
“醒了?”
谢蘅芜循声望去,见萧言舟坐在榻边侧过身看她,一手还在慢悠悠摩挲着玉戒。
看见他苍白修长的指节,谢蘅芜一愣,蓦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