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手指怎不见了?”刘员外大惊,然后挡在江陵面前,就要他索赔:“你把我这根手指怎么了?”
江陵笑而不语,但于暗中,却传了一道声音进入刘员外的耳中——“手指得失皆为自取,你可扪心自问,你这心到底是真善还是假善?”
刘员外见他嘴巴也没张开一下,竟就说出话来,而且看情况,这句话只针对他一个人听得到。
脸色骤变之下,刘员外也终生敬畏之心,不再以年纪而轻视对方。
更生怕自己稍有得罪,就被对方报复,毕竟对方这神鬼莫测之能,实在匪夷所思。
咬了咬牙,他也虔诚地跪倒下来:“恳请仙长勿怪,我……我早些年来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近些年都是以善为本,诚心向善,这一点并不虚假,恳请仙长明察。”
没收他一根手指,乃是江陵在立威,也是想通过这个例子警告其他想要来求医之人。
要求医,那就得扪心自问,你到底是善者还是恶者。若是做过昧良心的事,非但得不到医治,反而还会遭到反噬。
这样一来,也会省却许多麻烦。
不过,江陵也并不想跟一个普通人计较太多,于是就再次暗中传声于他:“今日所惩,乃昔日罪孽,你若真心向善,往后每行善事一件,断指则会生长一分。做得多,长得多。”
刘员外急道:“敢问仙长,两边都能长?”
“然也。”江陵从头到尾没开口,声音都是直接传给他,“可若心存恶念,则恶多一分,指也会再少一寸,你须谨记。”
刘员外转忧为喜起来,只要做善事,这手指就都能长出来,这有何难?
“多谢仙长!刘正福定铭记于心。”
在刘员外的叩拜中,江陵带着蔡雅已迤逦而去。
围观众人只觉好奇,貌似方才只刘员外一个人在说话。一会儿忧一会儿喜,不知何故。
那小厮也忙将刘员外搀扶起来:“老爷,你这手指……可还好?”
刘员外此刻心思活跃,也未理会小厮,目光在人群一看,瞥见一六旬老汉。
这老汉大家都叫张老汉,年纪大了,儿子在之前乱军进城的时候被打死了。如今还剩一个幼女在身边,日子过的艰难。
而他们一家也佃租着刘员外家的地,今年的收成不怎样,按规矩,就算收成不怎样,该交的租子也还是要交的。
刘员外看到他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指,于是对那张老汉说道:“老张头啊,你女儿呢?”
张老汉脸色难看,他是知道刘员外作风的,连忙说道:“刘员外,今年的租子,我……我会想办法的。”
刘员外的做派,动辄就拿别人女儿抵租子。他之前右手的小指,就是强压民女,被硬生生咬去的。
张老汉自然是不愿自己的女儿步那后尘,因此他这些天努力在外面做工,尽一切可能赚钱好还租。
刘员外佯怒道:“你怕什么?我刘正福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我也知你家情况如何,今年的租子,就不用交了。”
张老汉一愣,可很快又惊惶起来。
活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突如其来的好事可未必是好事。
就在他怀疑刘员外是不是不给佃租田地了,若是没田地,那他明年就真的难以讨生活了。
却听刘员外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道:“田地仍旧给你种,这两年民不聊生,到处战乱,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所以今年免租,但明年起,该交的就还得交,你可记住了?”
张老汉听到这么肯定的好事,一时间也感动起来。这刘员外,真真是变了啊,年前施粥,如今竟还会体谅他们这些贫苦佃户。
“员外,我……我谢谢你。”
张老汉几乎要热泪盈眶,也要跪下感谢。
刘员外忙将他扶起,好事既然做了,那就做个彻底,感谢这种虚的,他也干脆不要。
“我刘正福虽然没什么大成就,可这乡里乡亲,能帮一把还是会帮一把的。”
说完,他也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说道:“也不止老张头,其他佃户,我也会根据他们家的实际情况,让他们免租或者减租,年关将近,今年就让大家尽量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这话一说出来,大得拥戴。人群里很多刘家的佃户,他们高兴极了。
差点高呼万岁。
在人群喜庆之下,刘员外也立刻看了一眼自己的两根小拇指。竟发现右手那小拇指缺失的地方,果真是往上生长了小半寸左右。
这也印证了异人所言果然非虚。
至此,刘员外心中忧愁散尽,彻底开心起来。
江陵牵着蔡雅离开了人群,倒也没有人再来求他医治了。方才立威效果还是不错,有不少人本准备在刘员外之后去请求医治,但看到了刘员外的结果,他们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蔡雅也被江陵的手段骇得心里跳跳的,她原以为江陵医术高超、武艺高强,可谁知道竟还学得一手异人手段。
先前被他保护着,她满心欢喜,更觉甜蜜。
可此时,相形见绌之下,她又生出自卑来,觉得自己实在难配得上江陵,就算是做一个养在外面的情人,也是不配。
江陵也留意到了她的突然失落,就问她:“怎么了?”
“先生,好厉害呢。”蔡雅浅浅一笑。
江陵也微微一笑。
蔡雅听着满街的嘈杂,回头看了一眼正被群人拥戴歌颂的刘员外,忍不住说道:“先生,真能看透一个人的善恶吗?”
这是她好奇的,也是她担心的。
她也怕自己被他完全看穿,那样的话,别说自卑,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恐怕也将消散于无。
江陵却道:“其实,无所谓善恶。”
蔡雅:“啊?”
江陵解释道:“本来没必要这么做,但为了你以后方便在这里生活,这也是必要之举。”
蔡雅垂着头,又生感动,原来先生竟全是为了我。
“那刘员外为何缺了两根手指,还那么高兴?”
之前江陵与刘员外的对话,外人都听不到,因此蔡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刘员外明明多丢了一根手指,却显得很开心,这是她好奇的。
江陵也就将自己之前对刘员外说的话,讲了一遍给她听。
她听了之后:“原来这样啊,那刚刚刘员外的举动,恐怕是故意为之。这样也叫善吗?”
江陵莞尔道:“本来就无所谓善恶,善之一字,并没有什么故意和无意。只要结果是好的,不管伪善还是真善,都是善。”
更多时候,实际行动的伪善,好过于嘴上画饼的真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