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繁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男人刚从楼上下来,正在挽袖子。
“不是谁,今天来琴行应聘实习老师,云大的学生。”
“怎么突然想到要招实习老师?”
绍熠随坐到他身边,一目十行扫了下电脑屏幕上的资料:“云大校友,还是钢琴系的。”他评价道:“你的学弟简历做的很漂亮。”
闻繁没听出他话外之音,继续往下翻,点点头道:“确实很优秀,不过我没有发招聘启事。”
“长得怎么样?”
闻繁忙中抬了下眸:“嗯?”
绍熠随在他键盘上某个键上摁了下,页面返回了最顶端,绍熠随也看到了照片上的人。
五官凌厉飒沓,气质出挑,很帅气的一个年轻人。
绍熠随手指蜷了下,心底的危机感开始冒头。
“游简?名字不错。”
闻繁笑了声:“我怎么感觉你说话阴阳怪气的。”
绍熠随没否认,闻繁看向他。
“怎么了?公司有人惹你生气了?秦秘书?”
“关秦秘书什么事。”绍熠随将话题拉回来:“你学弟要实习可以来绍氏,虽然目前没有实习岗,但我可以破格给他开一个。”
“游简是钢琴系的,去绍氏干什么,和你们专业不通。”
闻繁说完,正好刘姨的馄饨也煮好了,他推着绍熠随:“你去吃宵夜,别管人家在哪实习了。”
刘姨端着托盘过来,笑道:“繁繁也别看了,一起来吃吧,刚煮出来,香的呢。”
绍熠随伸手合上他的电脑,在他脸上捏了捏。
“别看了。”
闻繁看着已经关掉的电脑,无奈摇头:“霸道。”
绍熠随很痛快接下了这个评价,不仅要霸道的关掉他的电脑,还要霸道的喂他吃馄饨。
闻繁被迫吃了两个以后,伸手去抢汤匙,结果被绍熠随反手抓住,大手包裹着他的手摁在腿上。
闻繁用另一只手去打他:“你干嘛呀绍熠随?”
“找场子。”
闻繁忍不住笑道:“你在我这找什么场子?我惹你了?”
“没有。”
“那谁惹你了?”
绍熠随语气没有波澜:“你学弟。”
闻繁的表情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非常认真的戳了戳绍熠随的脑门。
“傻了?”
绍熠随挑眉。
闻繁被他扣着手,索性也不挣扎,抵着他的肩膀闷笑:“你都没见过游简,他怎么惹你了?”
绍熠随没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
他又舀了个圆滚滚的馄饨,皮薄馅儿大,吹了吹热气递给闻繁。
“再吃一个。”
闻繁品出了那一点若有似无的醋味儿,也不再问,乖乖把馄饨吃掉,憋着笑意夸道:“好吃,刘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你喂我一个。”
闻繁知道绍熠随在这等着,闻言要从桌上拿另一个汤匙,结果刚一动就被绍熠随阻止。
男人把自己手里的那个递给他。
“用这个。”
“这个我刚才用了,换一个吧。”
绍熠随:“我不嫌弃,就用这个。”
闻繁拗不过他,只好道:“好,用这个。”尾音拖长,语气无奈也纵容,哄孩子一样。
绍熠随就爱这一套,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舀着碗里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就在这时,小宝可能闻到了这边飘去的香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跳了出来,喵喵叫着跑到了闻繁脚边。
“喵~”
小宝圆乎乎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脚。
闻繁刚舀出馄饨,就对上了小宝巴巴的视线。
小家伙大概也想吃,半个身体站了起来,肉乎乎的爪子搭着闻繁的小腿,小鼻子一直在耸动。
它又叫了声:“喵~”
软绵绵的撒娇让闻繁心里跟着一颤,舀馄饨的手也顿住了。
“小宝,来爸爸腿上。”他单手把小宝抱上来,正要哄猫,旁边的绍熠随却先一步动了,伸手捏住小宝后颈,直接把猫抓走了。
闻繁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男人就伸手扣住了他的腰带到面前。
“猫重要还是我重要?”
闻繁眨眼,绍熠随把猫从另一边放下去,箍着他腰的手更紧了,几乎让闻繁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男人眸底翻涌着情绪:“你要把喂我的馄饨喂猫?繁繁,我不许。”
“没有。”闻繁贴得他太紧,一丁点活动空间都没有了,只能仰着头解释:“我是想哄哄小宝,给他开个罐头,馄饨还是你的。”
闻繁试着叫他:“绍熠随?”
青年的五官在客厅明亮温暖的灯光下清晰又漂亮,长睫下投出一道小小的阴影,红唇翕动,解释的很认真。
“那你喂我。”
“喂你,我没说不喂你。”闻繁把馄饨递到他嘴边:“正好凉了,张嘴。”
绍熠随沉默着吃掉,吃完了依然不肯松手。
闻繁:“还吃吗?”
绍熠随的视线落到闻繁的唇上,片刻后又移开。
“繁繁。”
“嗯?”
“我比猫重要,对吗?”
闻繁扑哧笑了声:“干嘛和小猫比呀?没有可比性的。”
“那我和你的学弟呢?谁重要?”
闻繁无奈:“你怎么又和游简比上了,你都不认识他。”
“你认识。”
“我也才刚认识,他今天下午来的,想完成导师留的暑期作业而已,只是聊了几句加了联系方式,又不熟。”
绍熠随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用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发莫须有的气吃莫须有的醋,他蓦地松手。
“对不起,繁繁。”
闻繁看着他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之前就问过的那个问题:“绍熠随,你到底怎么了?你已经不对劲很久了。”
“没什么。”
“骗我。”闻繁慢慢的舀着碗里的馄饨,敛了笑意,垂眸低声道:“是因为我吗?”
其实闻繁心里多少有些猜测,绍熠随这段时间种种反常不是都无迹可寻的。他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更别说绍熠随很多时候表现得并不隐晦。
突然减少的肢体接触,说话时不肯直视的眼神,越来越暴躁焦虑的状态。
闻繁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
是因为他吗?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
“绍熠随,我说过,你可以告诉我的,无论什么事情。”
空气里只是更加沉默,绍熠随接过他手里的瓷碗。
“嗯。”
他们之间越来越怪异的氛围让闻繁有些忍不下去了,客厅里绍熠随拒绝了向他坦白,什么都没说,吃完宵夜后和他道了晚安便上楼了,但闻繁心里却还在想,一整夜思绪都乱乱的。
他始终想不明白绍熠随发生了什么,除了那晚的事情。
而绍熠随似乎铁了心隐瞒,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和他谈话的迹象。
闻繁琴行恰好忙了起来,所以便暂时歇了沟通的心思。
云大钢琴系在暑假修建了一栋新的艺术楼,想要购置一批钢琴,负责人第一时间联系到了闻繁,因为订单比较大,又是自己母校的嘱托,一时之间闻繁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这上面,中途还去了云大几次,见到了很多熟悉的老师。
游简现在是琴行的实习老师,所以闻繁去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兜兜转转几次发现,他们两人的老师大部分都有重合,也算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
这次采购新艺术楼钢琴的老师就带过闻繁的课程,见到他俩站在一起还笑着拍他的肩膀,直言他俩有缘。
那位老师是个和善的人,笑眯眯解释:“你俩一个繁一个简,都是入学的专业第一,现在还碰在了一起,实在奇妙。”
负责老师说的倒是不假,他和游简相视一笑。
云大的订单结束后,他和游简也熟悉起来,话题比以前多了很多。
游简是个很稳重的年轻人,虽然比他小几岁,但说话做事却都很靠谱,对待来练琴的学生也有十足的耐心。
琴行有他在,闻繁比以前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每天的任务只剩下了练琴照顾猫,于是又把他的实习工资往上提了提。
游简一开始其实也想把照顾小宝的工作接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宝对他的敌意很大,一靠近就亮爪子,很不客气。
闻繁怕小宝把人挠伤,所以在琴行里小宝基本都待在他身边。
小宝一天比一天漂亮,完全没了以前流浪时的畏缩,又娇气又爱黏他,有时候闻繁弹琴,小宝就乖乖趴在他肩头,好像能听懂一样。
游简总说小宝有灵性,还说它也喜欢钢琴。
和小宝对游简的态度不同,游简对小宝很有耐心,哪怕小宝经常对他哈气嘶声。
其实闻繁还挺困惑,因为游简多少也算是有孩子缘的人,琴行的小朋友基本都喜欢他,按理说小宝不该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闻繁始终想不通,但也不强求,然而这天下课,闻繁一个没看住,小宝就跑到了游简面前,尾巴竖的像根天线,绕来绕去的和游简对峙。
彼时闻繁在和晚上要上课的苏芩阮联系,前段时间苏芩阮都没怎么上课,开始是因为闻繁去了趟港城,后来闻繁从港城回来了,苏芩阮又跑去了国外。
兜兜转转课程延误了好大一截。
他刚说了两句话,一转头就看到小宝挂在游简的裤腿上,凶巴巴的挠人。
他惊了一下,连忙出声:“小宝!”
小宝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无辜的喵了一声。
闻繁赶紧过去把小宝抱下来,从来不对小宝发脾气的闻繁难得严肃起来。
他把小宝放到桌上和它对视:“站好。”
小宝怂怂的听话站好,漂亮的大眼睛望着闻繁,瞬间就换上了悔过的表情,别提多可怜了。
“为什么挠人?”
小宝当然不会说话,游简在旁边替它开脱:“小猫都比较调皮,没关系的学长,小宝指甲不长,没抓到我。”
小宝听到声音还打算冲着游简嘶声,被闻繁敲了下脑袋。
“喵~”
“叫也没用,扣你两天的罐头。”
小宝用小脑袋蹭他的手,试图讨好,结果闻繁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因为小宝这个小插曲,导致闻繁和苏芩阮聊了一半就没影了,苏芩阮不明所以,急匆匆打了个电话过来。
闻繁边整理东西准备下班,边夹着手机回话。
“没事,刚才在照顾小宝……嗯,没关系,我下班了。”
苏芩阮:“对了闻繁哥哥!我听说你去港城那段时间拍下一架好漂亮的钢琴!现在在你家里吗?我可以去看看吗?!”
闻繁:“你说威尔曼?”他笑了声:“当然可以。”
他和苏芩阮一来一回的对话吸引了游简的注意。
但在闻繁挂断电话前他都没有出声,一直到闻繁收了手机转过身,他才问道:“学长,很不好意思听到你谈话的内容,但是你似乎提到了……威尔曼?”
闻繁一愣,恍然意识到游简也是钢琴生。
他们都一样,游简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威尔曼的存在。
他道:“是威尔曼。”
看到游简犹豫吞吐的模样,闻繁很大方的邀请道:“你想一起来看看它吗?”
几乎瞬间,游简就点了头:“想!”
“正好今天有一个学生要来家里上课,你陪我一起吧,小女孩基础不太好,你和她年纪相仿,可能会更懂她。”
游简抿唇,站在原地。
“好。”
闻繁笑了笑:“那还傻站着干什么,收拾东西下班了。”
游简被青年的笑晃了眼,心头蓦地一跳。
青年性子温柔,总是替别人想着五分,说那样的话也不过是照顾他的心情,怕他不自在,实际上教一个学生又哪里用得着他。
他心头又热又感激,视线怎么都移不开了。
闻繁抱着犯了错的小宝和游简回家时,苏芩阮已经到了,正在庭院里吃刘姨给她放的点心,边吃边打消消乐,很是惬意。
见到他们时,苏芩阮瞪大了眼睛,点心渣还沾在嘴巴,就指着他身旁的游简道:“你怎么在这?!”
闻繁笑了下看向她:“认识?”
苏芩阮噔噔瞪的跑过去,朝着游简的肩膀一拍:“当然了,游简嘛,系草啊,我们学校的学生可宝贝他了。”
她笑嘻嘻的凑过去:“嘿,草儿,你怎么和闻繁哥哥一块来了?”
游简看了眼闻繁:“来看威尔曼。”
苏芩阮一听这话,当即道:“那我们一起看吧!闻繁哥哥,我今天可以不上课吗?你给我们讲讲威尔曼嘛!”
“当然不行。”闻繁柔声否决了她的提意,顺手在她嘴边擦掉点心渣,忍不住笑道:“怎么吃东西还往脸上吃啊。”
苏芩阮嘿嘿笑着,跑去另一边挽住闻繁的胳膊,边逗着怂巴巴的小宝,边撒娇道:“不小心嘛。”
“闻繁哥哥,今天不上课了好不好?”
“不好,以前教你的东西出国玩了一趟是不是都忘了?”
“也没有啦……”
游简看着苏芩阮和闻繁亲呢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打量这座住宅。
很有格调的一座现代轻中式风大别墅,他不敢贸然给这个地方估值,但从一些细小的地方也能看出来,这座住宅必然昂贵到难以想象。
处处考究的设计让游简的视线几次顿住,又心惊的移开。
随便见到的一件摆件都价值不菲,闻繁学长不是这样奢侈铺张的性子。
那这个地方属于谁?
“刘姨,我又来啦!我还想吃您刚才给我的桃酥,太好吃了。”
刘姨笑眯眯道:“好好好,喜欢就好,厨房还有不少呢,刘姨再去给你拿。”她注意到了游简,又问道:“这位小先生呢?和苏小姐一样可以吗?”
游简点头:“可以,麻烦了。”
刘姨临走前和闻繁闲说:“我今天给小宝炸了小鱼干,您明天去上班的时候给它带上。”
闻繁无奈道:“这个小家伙今天使坏挠了人,我刚要说扣他三天零食和罐头呢,您就是太惯着它,看看它,都胖成这样了。”
刘姨“哎呦”一声,在小宝头上摸了摸。
“这小东西,这么凶嘞!”
小宝温顺的蹭了蹭刘姨,半点没有在游简面前的张牙舞爪。
刘姨笑着点点它,又和闻繁说了几句才进了厨房。
鉴于小宝同学今天的不良表现,闻繁带苏芩阮和游简去琴房的时候
把它关到了外面,小宝倒也没有闹腾,舔舔爪子就去楼下守着了。
它毛发顺滑黑亮,四只小脚雪白圆润,乖乖趴在玄关处的柜子上,好像在等待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归来。
另一边,绍熠随正在回来的路上。
黑色迈巴赫后座,男人撑着额头浅寐,他眉头微蹙着,似乎心情不佳。
秦秘书在后视镜上偷偷摸摸窥了好几眼,实在忍不住了,轻声问了句:“绍总,您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也不能怪秦秘书这样想,以前他们绍总到点就下班,恨不得直接飞回家里去,秦秘书足足半个月没开过车了,因为他们绍总嫌他墨迹。
但这段时间明显不对劲了起来,具体表现就是秦秘书又被boss拎回来当司机了,风雨无阻愁云惨淡,而且他们绍总晚上回家越来越迟,每天都比前一天晚几分钟,还总是这样蹙着眉头,一副随时要发脾气的样子。
秦秘书作为**oss最贴心的助手,对待老板的心情变化那是十二分敏锐的。
他们绍总这样,八成有事。
男人撑着侧脸,听到秦秘书的声音时散漫的掀了下眼皮。
但并没有看向秦秘书,他的视线落在车窗外,睫毛掩住了眸底大半的情绪,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空气骤然安静。
秦秘书暗自吸了口冷气,意识到自己多嘴。
然而就在他打算专心开车,再也不在老板面前瞎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我心情不好,很明显么?”
秦秘书一愣。
斟酌片刻:“……其实也不是特别明显……”
绍熠随随意的抬了下手,秦秘书瞬间意会,安安静静闭了嘴。
他们绍总,果然心情不好。
车子一路行驶,在天色将暗时归了家。
庭院的灯火明亮温暖,男人在后座很久没动,他摇下车窗,慢悠悠点燃一支烟。
老板不动,秦秘书也不敢动。
他在座驾上僵直成了一根棍,心里疯狂揣测着闻先生和他们绍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能不能看出我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又被cue到的秦秘书一下子挺直后背,试探道:“是因为闻先生吧。”
绍熠随拧了下眉。
“这个也很明显?”
秦秘书:“……”
您就差写脑门上了。
绍熠随又默了会,吐出一口烟。
怪不得那天闻繁会问是不是因为他。
想到青年落寞的神态,绍熠随突然又有些愧罪感。
明明早就决定过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让闻繁担心,到底还是食言了。
绍熠随捻着烟蒂,心口微窒。
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往一个他再也控制不了的走向发展了。
第一次做那样的梦时,绍熠随以为自己只是被那个视频影响,所以很快就忘了。
哪怕他后来又晕晕乎乎的对闻繁做了那样的事,也依旧很快调整了过来,他答应青年会彻底忘了这件事,他也以为这件事会彻底翻篇。
直到青年越来越频繁的以一种旖旎暧.昧的姿态进入他的梦境,直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对着青年产生那种乱七八糟的反应,直到他一夜一夜的因为青年辗转难眠。
早就不那么单纯了,他急需找到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到底是什么绍熠随不知道,但绍熠随清楚,那个出口再不出现,他就要疯了。
“回去吧。”
绍熠随淡淡扔了句,很快下车离开。
他思绪乱糟糟混作一团,还没捋出个头绪,就和门口一个年轻的男生四目相对了。
男生高挑精干,眸光谨慎的打量着他。
那一刻,绍熠随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
周身迸出的骇人冷气顷刻轧了过去,他半眯着眼,语气浸在寒潭里一般。
“游简?”
游简没想到眼前的男人认识自己,他微怔了下,回道:“您好。”
就在这时,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道略微提高的声音。
“游简,你等一下再走,我让刘姨给你带点桃酥。”
游简看向男人,示意般点了下头,然后回道:“谢谢学长。”
一个新的称呼暗示一段新的关系,一段独属于闻繁和游简的关系。
在这段关系里,很明显绍熠随插不上手,游简才是那个和闻繁有共同话题的人。
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让绍熠随这段时间所有的焦虑被放大了无数倍,那些他在进门之前还在纠结痛苦的东西猛然爆发,他的理智快要全线崩盘。
他不想知道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和闻繁的家里,他只想立刻马上把闻繁抱进怀里宣示主权,然后让眼前这个横插一道的狗屁学弟滚出这里。
门口的剑拔弩张很快吸引了闻繁的注意。
苏芩阮二十分钟前就被司机接走了,而游简因为有些问题想要单独咨询,所以才晚了些,闻繁拎着从厨房里包好的桃酥,快步走到门口。
他一边把桃酥递给游简,一边对绍熠随轻声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又加班了?”
话音刚落下,男人就突然展开胳膊,将他紧紧楼了过去,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扣住了他的腰身和肩膀。
绍熠随的视线盯着游简,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滚出去”三个字在他的舌尖上转了一圈,最终又被游走在边缘的理智拉回,他知道他今天说了这几个字,闻繁就得为此向客人道歉。
然而他没说,眼神却在明晃晃的传达着这个意思。
游简不动声色咬了下腮边的软肉,声音很平和:“谢谢学长的桃酥,今天和您一起了解了威尔曼我特别开心,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能向您讨教问题吗?”
闻繁一过来就被绍熠随钳制住了,男人的肌肉绷得很紧,像是一头锁定了猎物即将发狂的野兽。
他清楚绍熠随只有心情差到了极点才会这样,但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好暂时先安抚他。
闻繁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另一只手拿开他的胳膊。
闻繁动作很轻,但偏偏有用,绍熠随好似突然冷静了些。
“当然可以。”闻繁从绍熠随怀里离开,唇角弯弯的笑道:“你和阮阮是同届同学,又是我的直系学弟,我们会有很多可以共同探讨的问题的。”
游简也笑了。
闻繁注意到他的视线在绍熠随的身上落下,很自然的牵住男人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
“爱人。”绍熠随先闻繁一步说出了这个词。
闻繁只顿了一瞬便调整过来,他点点头接上:“嗯,爱人。”
然后伸手悄悄捏了捏绍熠随的手指,绍熠随这才扯着嘴角沉声道:“免贵,姓绍。”
“绍先生。”游简点点头算作礼节:“我是云大大二钢琴系的游简,比闻繁学长小几届。”
绍熠随眉目间笼着阴影,并没有和他继续交谈的打算。
这一口一句的“学长”听着太烫耳。
游简接收到了男人直白的不欢迎。
其实游简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就在碰面的那一瞬间。
他在琴行这段时间确实对闻繁学长有些心思,所以这种占有欲极强的视线才会让他如此敏感,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如果游简是他,也同样会宣示主权。
“说实话,之前我一直以为闻繁学长是单身,还在想闻繁学长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现在有答案了。”
“学长,新婚快乐。”
已经领证三个多月了,也算不得新婚。
不过闻繁还是笑着说:“谢谢。”
之后游简并没有逗留很久,和闻繁简单道了再见便离开了。
客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闻繁看向绍熠随,嗓音温柔带笑,歪着头叫道:“绍总?”
“繁繁。”
绍熠随的嗓音带了艰涩的哑意。
被游简在场时的嫉妒冲昏了的思维又开始运转,闻繁漂亮温柔的模样撞进眼底,他有些狼狈,心跳漏了好几拍。
闻繁:“心情不好?”
“秦秘书告诉你的?”
闻繁无奈:“还用秦秘书说吗?你都这样了我还看不出来的话,那我这个朋友也太不合格了。”
以前绍熠随很喜欢闻繁浅笑着承认他是他最好的朋友,青年自愿主动说的也好,被他撒赖逼着说的也罢,绍熠随都很乐意听。
但现在却全然不一样了,“朋友”两个字像是一把尖锐难训的刀锋,不由分说扎进他的心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缠着闻繁说这个词了,绍熠随也记不清了。
“白棠湾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不过我能调整,你别担心。”
绍旌出了事被踢出绍氏没多久,白棠湾的发展就步入了正轨,如今风头正盛,中港滨海商业带中心的摩天大楼大屏日夜播放着白棠湾的建设蓝图,随手挑一本财经杂志都能看到相关的新闻。
闻繁虽然不是很懂,但也听说过。
绍熠随撒了个不太精明的谎。
让人头疼。
而更让人头疼的是,之后的绍熠随再一次把心事压了回去,拒绝了交谈。
这一次就连刘姨都看出来了,几次给闻繁眼神询问。
绍先生这是丢了魂儿了?
也不是没可能。
晚饭过后闻繁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一套比较舒服的睡袍,又去敲了绍熠随的门。
他甚至抱着自己的枕头,有和绍熠随促膝长谈的打算。
房门过了很久才从里面打开。
和闻繁料想的一样,绍熠随根本就没有入睡的打算,还穿着下班回来时的那一套西装,身上倒是没有烟味儿,但难得有了酒气。
闻繁眉毛蹙了起来。
绍熠随平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向来知道喝酒误事,所以一般情况都不会碰。
“繁繁。”
男人一张嘴,浓烈的酒气更加遮掩不住。
闻繁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醉了吗?”
绍熠随摇头:“没有。”
闻繁很少见绍熠随喝酒,更别提见他喝醉的样子,所以绍熠随说什么,闻繁就信什么,绍熠随说自己没醉,闻繁就信了。
当时的闻繁并没有意识到绍熠随其实并不是很清醒。
他抱着枕头往里走:“没醉的话我和你谈谈。”
绍熠随沉默了许久,嗓音很低:“嗯,谈谈。”
闻繁走进去才注意到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他疑惑的看过去。
“你站在那干什么。”
绍熠随低头嗅了下自己的领口,拧了拧眉道:“有味道。”
闻繁:“是有味道,你满屋子都是酒气,你就在这里喝的,能没有味道吗?”
他视线瞥过桌上的红酒和红酒杯,拿起来轻轻晃了一下,还剩下一半,看来喝的还不少。
闻繁暂时歇了和绍熠随谈话的心思,对他道:“你先进来。”然后就进衣帽间给他拿了睡衣,出来时男人正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沉思着什么。
闻繁把睡衣轻轻放到他旁边。
“去洗澡吧,把睡衣换上再谈。”
绍熠随拉住了他的手。
“繁繁,头晕。”
“那不洗?”
绍熠随没有抬头,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闻繁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不洗有味道,你嫌弃我。”
闻繁听他污蔑,笑道:“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那你帮我洗。”
闻繁:“……”
没听到想听的回应,绍熠随伸出胳膊揽住了闻繁纤细的腰身,把脸又埋进他怀里。
“你给那猫洗澡的时候不犹豫,给我洗就不行,偏心。”
闻繁也不知道绍熠随是从哪得出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结论,更不知道他们绍总每天日理万机的哪来的空想这些没意义没营养的问题。
他又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低头看着绍熠随像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他腰间,整理了下心情。
“绍熠随,你到底醉了没有?你跟我说说,你喝了多少。”
“没醉。”
闻繁“嗯”了一声:“所以喝了多少?”
绍熠随大手扣着他的后背,轻轻摩挲着,又说了声:“我没醉。”
闻繁这下总算确定了。
绍熠随这个状态,还能谈出个什么结果吗?
“繁繁,你帮我洗,我比猫听话。”
闻繁头疼的扶额,忍不住低笑:“小宝不会给自己洗澡,你也不会么?故意的是不是?”
“是。”
闻繁没想到绍熠随居然痛快承认了,倒是稀奇。
“繁繁。”
闻繁:“嗯。”
“繁繁。”
“怎么了?”
“繁繁……”
闻繁敲他一下笑道:“别叫了你,再叫也没用,自己去,我等你。”
“那你晚上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自己去。”
男人讨赏一样的语气让闻繁无奈极了,拍了他一下:“快去,一身味儿。”
绍熠随磨磨蹭蹭的在他怀里拱了会才起身,去浴室的一小段路脚步都在晃,闻繁边整理床单边提醒他:“你慢点。”
男人撑在门口撑了会,闻繁:“自己可以吧?”
“可以。”
闻繁收回视线,把自己的枕头放到床头,过了会浴室里传来了哗啦的水声,闻繁拿起床上绍熠随的睡衣,朝浴室走去。
“睡衣给你挂在衣架上了,等下记得换上。”
浴室里没声音,闻繁顿了下。
“绍熠随?”
还是没动静。
闻繁推开门进去,发现绍熠随坐在浴池里,身上的衣服都没脱,衬衫湿得透透的,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贴在身上。
男人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他靠着浴池的台阶,半仰着头,看到他时,喉结凌厉而饱满的滚动了下。
闻繁怔了下,紧接着快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
绍熠随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定定的看着他。
闻繁伸手拉他:“出来,把衣服脱了。”
“不脱。”
闻繁:“为什么?”
绍熠随拧着眉,一字一句道:“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