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蛋蛋,我是山虎子啊!”赵山虎找到藏马镇时,马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一个是精瘦干枯的乡下小老头,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台湾大老板,两双老手均是颤抖不已,嘴角哆嗦得像抽风。时隔六十年,战乱频仍,沧海桑田。粪蛋蛋居然还活着?山虎子居然没有死?
话不多说,两人老胳膊老腿的,先过了几招,还真是打出了当年玩尿泥的感觉。
打完之后,马奋和赵山虎气喘吁吁地歪坐在地上,一身的泥土,脸上看不出是哭还是笑。听声音也听不出来。或者是哭得像笑,或者是笑得像哭。正在采访马爷爷的陆晚傻了眼,连忙又搬出一个藤椅来,扶两个爷爷坐下。
“马蒂儿,去把你师叔家隔壁院子买下来,给你赵爷爷住!”马奋打小就不讲理,坚决不肯放赵山虎回引龙村。在这儿多好,当个鸟蛋的话事人……
“好的,爷爷乖!”马蒂儿正忙着验收酒店装修,却被马奋一个电话叫回来。冲着赵爷爷甜甜一笑,马蒂儿伸出小手向马奋要钱,却挨了老大一记马啊眼。
好吧,老街的老院子升值潜力甚大。鸡零狗碎的也是钱啊!爷爷过日子也太费了点,不乖……
藏马镇的房价是见风长。去年马奋买第一个院子,花了两万。今年买第二个院子,花了十五万,当然包括一棵价值十万有余的银杏树。第三个院子,就是用来置换于根顺家四间草房的,花了四万五。这回再买已经是六万了,不过带着全部家具,虽然没点像样的东西。胜在搬进去就能住,赵山虎也不挑啥。
老街规划,一排共六个院子。反正已经买了四个,马蒂儿就安排杨英华大律师和其余那两家联系,干脆都买过来。杨英华领了任务,一阵腹诽,我这堂堂的大律师,还真是老有大活儿……
马蒂儿却不管杨英华怎么想。老房子是不值钱,但宅基地值钱啊!大钱小钱都是钱,算盘虽小,打起来也是啪啪响。
藏马镇老院子占地三百余平方米,早年山沟里的地皮不值钱。虽然土地使用性质仍是集体所有的农村宅基地,但一排院子三亩多地,将来如果开发,也能做点事了。
新村规划的宅基地,每块则只有一百五十平方米。盖二层小楼是正好,自家楼前就只能种点花草了。
新村已经划入管委会治下,土地使用性质也变更为商品房开发用地。沿用宅基地这个称呼,不过是习惯使然。
方方正正的小块宅基地互不相邻,隔以通衢大道,状如棋盘。这大道互相垂直,东西向的宽九米,南北向的宽五米,意寓九五之数。
新村一望无际,外围开放。至于社会治安问题,于根顺根本不屑去想。我逮不着的贼,少。被我逮着的贼,那得多倒霉。
再说了,这还是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问题。都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我偏要搞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宅基地对外出售,价格分为三等。面向藏马镇户口定价五千元,面向平阳县范围内户口定价一万元,除此之外是两万元。凭户口本,每户只售一块。五年内不允许产权变更。公布每年溢价百分之二十。
不过,新村和老街的房产并不冲突。藏马镇虽穷,有钱人也不是少数。捡好地角买下了不少。周洋和周苗姐弟俩,是最早选地的一批人,分别购置了一块,靠近即将落成的“沧藏高速”。
但是,对于钱不太多的人家,又向往新村宣传的自来水和集中供暖,出售老宅盖新楼,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所以,老街的老院子目前是购销两旺。普通老院子价格在五万元左右,马蒂儿给这三家拍出六万元,是个很厚道的价格,足够他们在新村盖一栋“两层半”了。
所谓“两层半”,是指两层楼房,下面半层车库。“沧藏高速”已经动工建设了,早晚不得买个小轿车吗?届时早上去沧海买碗豆浆,不耽误回家吃午饭。就算暂时不买车,车库里放点老家当,也方便不是?破家值万贯的。
“两层半”,是纵横建筑公司设计打造的样板楼。上面还有个红瓦尖顶,算是一间阁楼。
盛赛斌分出六个项目组,每周都有一两栋“两层半”交付,忙得不可开交,后面排队者还多的。盛赛斌这个民工笑脸扬,给注册建造师张工涨了工资不说,还在样板楼的隔壁又起了一栋,将来和张工比邻而居。
山内村买宅基地的村民也不少,领头的就是张五魁、丁山等首批富起来的年轻人。虽然房子还没造,但跟着顺子哥干,还愁房子造不成吗?
已经出山务工的村民,基本都有购置宅基地的意向。顺子哥说了,藏马山新村,将来比沧海还要高尚!
――他二大爷,“高尚”这词,不是说思想品德的吗?
――切,不稀得说你!凡是顺子哥说的,一准没错……
马奋安排得妥帖,赵山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回家一趟,也没收拾多少东西,倒是用独轮车推来了一把大刀。
这大刀,刃长三尺半,柄长一尺,刀背厚半寸,熟铁九番叠打而成,重二十一斤半。虽然历经六十年风雨,仍是冷森森寒气逼人。形状古拙,毫无花巧,却是杀人的刀。
赵山虎自己也记不清,这大刀,要了多少个鬼子的狗命。解放后,这大刀一直供在赵氏宗祠里。多少次革命,都没把赵山虎怎样。多少革命小将,在这大刀前胆怯。
东风吹,战鼓擂,革命小将展神威。暂时放过赵山虎这个土匪,恶霸,机会主义,变节分子。再破一遍老地主婆的四旧先……
于根顺面带微笑,左手缓缓掂刀,仔细端详一番,右手轻轻拂过刀刃,如同跟老朋友对话一般。当年山上,这大刀有三百多把。如今,俱是烟消云散了。于根顺单手拖刀,遥望大刀堂。
赵山虎和马奋愕然之余,再一次精神恍惚。师侄的神情动作,像极了师父!
或者,更为深沉内敛?当年的师父,神采飞扬,却没有这样的微笑。
或者,时间太久,我们都记错了?
赵山虎和马奋面面相觑,想从对方眼中寻找答案,却只看到了彼此的狐疑。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师父的孙子是良种!
“于家傲大手一扬,那大刀呼啸而飞,径入云端。破空而回时,于家傲早已跃起四五米高,凌空接过大刀,舞动开来。日光之下,只见刀光不见人,轰鸣声不绝于耳。地面尘土飞扬,枯叶凌乱。古时公孙大娘舞剑,或可言其精妙,却不足与状其气势……”
于根顺气定神闲地劈刀落地,堪堪接近地面时,却又硬生生收住。
陆晚坐着一个小马扎,笔记本支在腿上,正在写总瓢把子教授数十个顽皮弟子。马爷爷和赵爷爷这两个老顽童,虽然说得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却也说出了当年山上的快乐童年。所以陆晚也写得生动活泼,妙趣横生。
不过,陆晚却想象不出一个武林高手的招式。虽然形象原型有了,照着“于叔叔”的样子写就再合适不过,但总不能老是写“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吧?
就在于根顺凌空舞刀时,陆晚已然将于根顺想象成了于家傲。大概再也没有人,能把这大刀,舞出“于叔叔”的威势吧……
于根顺将刀架起,走到陆晚跟前,见屏幕上写了这么一段话。于根顺笑笑说道,“写得不错。把‘四五米高’改成‘一丈有余’,把‘接过大刀’改成‘抢过大刀’,效果好像更好些。”
“嗯?嗯……嗯!”陆晚一双嫩白的小手在黑色键盘上舞动,立即改了过来。确实,“于叔叔”这一改更有韵味。“于叔叔”竟是文武双全的……
跟着赵山虎一起来的,是一个怯怯的小姑娘。独轮车一边放着大刀,另一边坐着小姑娘压车。小姑娘脸黑黑,看上去十岁左右,穿着小花布棉袄。还没有大刀重。
“六两,叫马爷爷,叫师叔!”赵山虎吩咐了一声。
六两怯生生地叫了两声,就跑到了陆晚身边。大眼珠子“骨碌骨碌”的,看看陆晚,看看笔记本屏幕,充满了好奇。这大姐姐真白,真美丽,面人一样。六两悄悄地把两只小黑手揣进了口袋。
“我孙女,八两的堂妹。十二了,打小就没了娘……”赵山虎叹口气,给马奋和于根顺介绍。
陆晚听着却是一颤,微笑着把六两揽过来。六两挣扎了两下,就任由大姐姐抱着了。大姐姐身上很暖和,也很软和……
“开饭了没有?饿死了!”陈沫穿着宽大的运动服,一蹦三跳地蹿进院子。见师父在,连忙神色一整,乖巧地喊了声,“师父!赵爷爷!”说完就溜边往堂屋里跑。属鲇鱼的。
“哇!哪来的小妹妹?”陈沫走到门口,回头看见了六两。好歹把一句“倒是一个美人胚子”给憋了回去。费劲的。
“沫沫,这是你六两妹妹。以后跟着你上学,谁要是欺负了她,爷爷打断你的狗腿!”马奋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好来!”陈沫满口答应。多个小尾巴而已,哥罩着就是!说着就有点得意忘形,“整个镇中里,从初一到初三,谁敢跟哥刺毛?那可是打出来的……”
赶在师父和爷爷瞪眼之前,陈沫再次硬生生憋回了半句话。尼玛哥活得可真不容易!悲催的!
再说了,你吩咐就吩咐呗,反正挨爷爷不算打。你孙子我的腿就那么不值钱?我长着狗腿,你老人家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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