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那次回乡祭扫,万任成完全改变了对李山的偏见。在接下来相处的日子里,他对李山的敌意也慢慢消除。万家的网球场上,几乎天天都是这哥俩儿青春舞动的身影。他们爽朗的笑声在那个时光里漫延、回荡。
小山的球技经过这般地磨炼,也有了很大的长进。每天,只要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陪着哥哥打网球。兄弟俩相处中也有了极大的默契。
等到小山高中毕业,便和万任成一起去学习经济管理。这之前,得到家庭营养医生的确认,万任成已经具备了良好的健康状况。万金夫妇得知了这个消息异常高兴。特别是看到儿子与小山这般地和睦相处,万金更是喜不自胜。
他看着儿子步入正道,有望接替他的事业。而意外得到的小山,这个纯朴可塑的孩子,就像是这个家里的幸运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和光明。他感到一下子有了左膀右臂,又如雄鹰插上了翅膀。万氏集团可谓如虎添翼。这般地双喜临门,预示着他的事业后继有人,前程似锦!
三年后,他把学业有成的儿子和小山一起带到了煤矿。虽然不需要他们亲自下去采煤,但也希望他们能从了解实际情况开始入手。
很快,万任成与小山又成为了工作中的最佳搭档。虽然他们年龄相差十岁,但万任成很喜欢小山的纯朴与真诚。加之他眼勤手快,自然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这样的日子不觉过去了两年。这期间,万金有意将一些重要的事务交给儿子办。也是万任成不负众望,一一处理得恰到好处。令这位古稀老人十分欣慰。随着煤矿产量逐年增加,万金觉得解甲归田、颐养天年的生活指日可待了。
这天,小山做了一个梦。梦见秀站在高高的悬崖边向他招手。醒来发现惊了一身冷汗。算来离家也近八年了。秀过得不知道怎么样,娘的身体也不知好些了吗?他现在手里也有了一些积蓄,可以拿给娘去好好看病了。
于是,他决定回一趟家。
万金听了他的想法,也表示支持。
“好。小山,是应该回去看看你爹娘了。”他转脸问儿子,“这些天矿上要是不忙,你就陪小山一起回去看看,代我问候一下老人家。”
万任成:“好的。我把矿上的事安排一下,就陪小山回去。”
万金:“好。小山,这次我就不陪你回去了。就让你成哥代表了。你们去住些天就回来。因为再过半个月,我就要过七十大寿了。有许多的事情都要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完成。到时你也不能缺席啊。”
万任成:“是的。我们也要把手头的工作提前完成,好给爸祝寿呢。”
小山:“那好。我回去看看,尽快赶回来。”
那天,万任成和小山一同来到车站。刚一进候车室,便看到助理追了进来。
“万矿长。刚接到通知。市领导明天要来检查井下安全系统。他们要求负责人亲自汇报。以迎接下周省领导的检查。”
万任成:“我们矿下救生舱的重新配备已经完成了。正好可以迎接检查。既然这样,小山,这次我就不陪你回去了。下次吧。”
小山:“要不我也不回去了。等这些事情做完再说。”
万任成:“不。他们要求负责人在场,我在就行了。你这些年没有回家了,回去看看吧。”
小山:“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万任成:“小山。有句话在我心里,一直没有对你说。今天,我必须说出来。”
“什么?金矿长,你说吧。”看到他一板正经的样子,小山也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就是想说谢谢你。”
“不。金矿长------”
万任成:“小山。希望你在公司以外还是叫我哥。你听我说。第一,我要感谢你救了我父亲。第二,感谢你陪在我身边。你是个朴实真诚的人,是一面镜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就是照着你的品行,来纠正我的错误。所以,我要感谢你。”
小山:“不。金矿长,不是,哥。应该感谢的是我。是你们收留了我,还像亲人一样对待我。还教了我怎样做人、做生意。我现在的生活,比起小时候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
万任成:“你现在的好日子,也都是你之前吃的苦换来的。是你善心的回报。你好好干。不对。是咱们俩一起努力,以后的生活会更好。”
“我会好好干的。”
万任成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塞到他手里。“这个是我孝敬二老的。你替我带去。”
“哥。我有钱。不要------”小山极力推辞道。
万任成板下脸来。“小山。你是不是把我当哥哥?是不是把我父母当你父母?所以,我也要把你父母当成我的亲人。快拿着。这是他们的大儿子———我的一片心意。”
“谢谢哥。”小山的眼眶里满是感动的眼泪。
万任成又将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戴在小山的手上:“这个送你了。路上看时间方便,免得误了车。
“不。哥。我知道这表很贵重的。”小山还想拒绝,被万任成抬手挡住。
“香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有好几个呢。别跟我客气了。戴上。这可是走运的东西。”他亲自动手将表戴在小山的腕部。
“哥。”小山这样喊了一句,眼泪便不听控制地流下来。
“该上车了。去吧。”万任成说罢,二人便拥抱在一起。
“哥。祝你一切顺利。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的。小山。这段时间咱俩都忙,好久没有打球了。等你回来我们抽个时间,再比试比试。”
“嗯。”小山擦去眼泪。“到时候不用你让着我,咱们来真格的。”
“好。一言为定。”他的手指又举过头顶。
“一言为定。”
看着小山上了车,万任成朝着他不停地摆着手。“香村的,一路平安。等你回来,我再来接你!”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李山来到熟悉的村口。他像原先一样,站在这个小土丘上,却看不到自家草房的屋顶。
远处有一幢红砖灰瓦的二层小楼,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跳下土丘,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家门口,他愣住了。
那幢小楼竟然盖在了他家的位置上。他又一次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但那棵石榴树告诉他,这里就是他的家。
这是谁占了他家的地方?爹娘去了哪里?
他诧异过后,上前敲响了红漆大门。
“请问有人吗?”
不一会儿,听到了脚步声。
大门缓缓打开,秀的娘两眼迷茫地站在眼前。
“娘。”看到娘亲切的神情,小山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是------小山!哎呦,我的孩子,你回来了。”
小山上前将娘抱住。“娘。我回来看你来了。”
秀的娘:“这孩子。长这么高了。娘真不敢认呢。”
小山:“嗯。我现在已经一米八零了。”
秀的娘:“这么高。真好。当初你走的时候还不到我肩膀呢。”娘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娃。回来也不说一声呢。走,快进屋歇歇。你这是从哪里来啊,这一路上累了吧?”她拉着小山的手,边说边往屋里走。
“娘。我爹呢?”小山进到屋内,看着宽敞的房间问。
“他呀,还能干吗。市场上卖肉呢。”
小山看着满面红光的娘,说:“娘。看你身体比以前好呢。”
“托你的福。吃了那些药,我的身体能不比以前好吗?”
小山走上楼梯,看了看二楼,问道:“娘。爹现在做什么生意,发了这么大的财,都盖上这么好的楼房了?”
秀的娘:“不是你让人送钱来,盖房子的吗?”
“我?!”小山听到这话怔在了那里。
“是啊。还送来那么多的药。你知道吗。盖完房子后,你爹看剩下的钱还够,就把借秀婆家的钱也都还上了。我们就是不想让秀在婆家受气。怎么了?”
小山一下子明白了,这一切一定都是万爷爷的安排。
“娘。这不是我做的。”他把那些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娘听。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位万老板一家都是好人呀。小山,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干。好好报答人家。”
“娘。我知道了。姐呢,她过得好吗?”
秀的娘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长叹一声。“哎。她跟着那样的男人,能过好吗。都是我害的。”
此刻,小山想,既然还清了那家人的债,秀就可以回来了。只是怎么回来,还要好好想个办法。
傍晚,小山不听娘的劝,执意去村口等爹爹。
这里原本高高的土丘,如今在小山的面前,也显得光秃而低婑。小山像小时一样站在上面,遥望从脚下至远方的蜿蜒小路,回想着儿时那一次次等爹爹回来时的情景。那时刻仿佛就在昨天。
他这样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活动的黑点,由远至近,还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他放开步伐跑上前去。
“爹!”
看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小山,猪倌惊喜交加。他从那扇摇摇欲坠的车门里钻出来,一下子将小山紧抱在怀里,像是生怕再一次失去似地。
“小山,长这么高了。真的长大了。”他擦去流下来的老泪,拉着小山在路边坐下来。
小山:“爹。现在生意还好做吗?不行就不要捆猪了。我现在能挣钱养活你们。”
猪倌:“知道你出息了。看咱家的房子多扎眼。村里的人都要羡慕死了。都说我们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孩子。小山,在外面钱好挣吗?没有人欺负你吧?”
小山:“没有。我在万老板的煤矿上做事。万老板对我好着呢。爹。我那事就算过去了,对吧?”
猪倌:“是的。当初他家人天天喊着要找出闹事的人。后来,听说山后有个叫徐半仙的给他算了一卦。说是他家得罪了东南方向的善人,如若不好好对待这个人,便有血光之灾。正好咱家就处在他家的东南方向。他就信了这个说法。把秀娶过去之后,天天好生对待,日子还算安稳。”
小山:“爹。姐也只是表面上过得安稳吧。”
猪倌:“那还能咋样?谁叫咱欠人家的钱呢。”
小山:“那钱咱不是都还清了吗。”
猪倌:“还清也是应该的。咱做人不能过河拆桥。”
晚饭桌上,李山对于秀的处境还是耿耿于怀。
“爹,娘。我还是想接你们和秀姐去城里过。”
秀的娘:“小山。我们知道你孝顺。可是城里我们过不惯。人太多,太吵。再说,秀也不可能丢下婆家人,去城里。”
猪倌:“如果让我们老两口去,你娘怎么能放心把秀一个人丢在那户人家啊。虽然不能把秀看在跟前,但毕竟都在这一块。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的。”
听了猪倌这番话,小山低下头去深思起来。片刻过后,他决定亲眼去看看秀的外嫁生活。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说:“爹娘。我想秀姐了,我去她那里看看她去。”
猪倌抬起头来,“我去给她捎个信,让她回来。”
“不用。爹。我赶上客车去也方便。您今天不去捆猪,就在家好好歇着吧。”
“小山。秀这些年在婆家过得也还好。你可不要为难他们家人啊。”猪倌担心地提醒道。
“我知道。爹。我就是去看看她。”李山提上他从宝城特意为秀买的面包出了门。他记得小时候秀最喜欢吃这个。每次过年或者是他们过生日,爹就为他们买两个回来。李山会在第一时间把面包吞进肚子里。而秀总是一天一口地吃。省到最后的那一口时就给了他。想想跟爹娘和秀在一起的日子,李山觉得没有辛苦,只有温暖和甜蜜。
“谁呀?”随着熟悉的声音,秀打开大门,出现在李山面前。
这些年没见,秀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小姐姐。她个子也高了许多。留着齐肩短发,穿着件中式盘扣外套,皮肤虽然没有小时候那般地白皙,但也透着健康的美丽。微笑中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姐。我回来了。来看看你。”李山亲昵地上前拉住秀的手。
秀先是一惊,随即也把手合上来。“小山。哎呀。真的是你。都长这么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屋。”
“秀。是谁来了?”听到动静,那个小山记忆中的恶妇人走了出来。
“娘。我小山弟弟回来了。”秀擦去流出来的眼泪,把小山拉到她面前。
婆婆:“哦。快进屋坐吧。我去烧点水来。”她转身去了前面的厨房。
这是三间大瓦房,比李山记忆中的高出许多。看那些红砖的颜色,应该是翻新过的。
堂屋里有沙发和茶几,虽然旧了些,但在农村已经算是高档的家具了。对面的箱子上还有一台电视机,表明这家人在此地的富裕。
“姐。你住这屋?”李山没有坐下,而是直接站到西屋门前。
“是的。”秀推开门。“这是我们的房间。东屋是我公公婆婆的。”
李山看到一个胖男人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心想,这位就是那个曾经被他惊吓得昏过去的男人。他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你姐夫。他每天早上都要睡一觉。我叫他起来,跟你认识一下。宏图,起来。”秀刚要进去被李山一把拦住。
“罢了。见了也不一定能记住。”李山看此情景,满脸的不悦。“姐。这是我给你买的面包,里面带奶油的。你尝尝。”说着,就从盒子里拿出来,举到她面前。
秀含着满眼的泪水咬了一口。“小山。还记得姐喜欢吃这个呢。”
“嗯。好吃吧?下次回来我再给你买。现在不比以前了,你敞开吃。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好吃。我弟弟真好。”秀把手里的面包换了个角度,“小山,你也吃一口。”
李山想要拒绝,又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好。”他顺从地咬了一口。
二人幸福地笑了。
“姐。我这次回来能在家住几天。你也抽空回家来,咱们跟爹娘一起好好聚聚。”李山小心地将秀头发上的几缕棉絮扯下来。
“行。小山,我明天就能把娘的棉袄做好了。后儿就带上回去。”
“上哪去?我也要去。”刚刚还在呼声震天的宏图,开门站到他们面前。“这是什么?我想吃。”他一把夺过秀手里的面包就往嘴里塞。
“宏图。这是我弟弟小山。先叫弟弟。叫完了再吃。”
面包瞬间在宏图脸前消失。等他吞下嘴里的食物,这才用胖脸上的两只小眼睛盯着李山,两片厚嘴唇张了张,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听话,快叫弟弟。”
“姐。别让他叫了。我也不是他弟弟,他更不是我哥。我走了。”看到姐夫这个样子,李山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无法面对姐姐的现状。与其说厌恶这个傻子,不如说对秀的生活感到痛心。
“怎么走了,我这茶水刚烧好。你看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吃了饭再走嘛。”秀的婆婆跟在他们身后。
李山本想一走了之,转念一想,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便在门前停下来。
“不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为了秀在这里不受这个女人的欺负,李山礼貌地回应道。“婶。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我姐。这些年也谢谢你们对她的照应。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尽管跟我说。我义不容辞。我在外面挣钱比你们容易,也认识很多有本事的人。如果有人欺负我姐,我一定不会饶过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婆婆:“是的。是的。谁要是欺负咱家秀,我们都不答应。”
“姐。我走了。我在家等你啊。”李山说罢,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心情沉闷,又感到问心有愧。他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应该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他不仅要保证家人的温饱,还应该给他们一个幸福快乐的日子。而这些他没有做到。特别是秀现在过着那样的生活,令他痛心。他极力想要把秀从那种生活中解救出来。不管对方要多少钱。哪怕去借高利贷也在所不惜。更何况现在有万爷爷和成哥呢。他们一定会伸出援手支持帮助的。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秀要下这个决心。
一向自信没有困难可以压倒的李山,面对秀的现状束手无策。看到秀那般地丽质,他绝不甘心就这样,眼看着她过这种苦涩无望的日子。
猪倌和秀的娘在家,忙了一桌子的菜。中午,看到小山回来,猪倌又拿出瓶白酒。
“小山。咱爷俩喝了它。”
秀的娘:“孩子哪会喝酒啊。”
小山看到爹高兴,也随和道:“娘。我长大了,可以陪爹喝两口了。”
为了助兴,不胜酒力的小山喝了几两,便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才醒过来。晚饭也没有吃多少。心口还是被秀的事压得喘不过气来。事不宜迟,在家这几天一定好好说服秀,把这件事解决了。他心意已决,便开始琢磨说服秀的说辞。
秀一早收拾完,便准备回娘家看看。自从结婚以后,因傻子对她超乎寻常的依赖,难有单独离开的机会。
“宏图。我看我娘和我弟弟去。回来给你买肉吃。你在家等着我。”她这样对自己男人说。
“你娘在这里。你看吧。”傻子指着自己的娘,说。
秀:“我看了。现在去给你买肉去。”
婆婆拉住儿子的手,“你跟娘在家等着。”转脸对秀道:“秀。你去吧。路上小心。”她原本是个最能撒泼吵闹的人,只因遇见“鬼”之后,才性情大变。现在甚至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了。
秀出了家门,到村口正好赶上早班车。
这段时间,娘的身体虽有好转,但因她不能待在娘身边照应,心中总是不安。
从小山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她就像对待亲弟弟一样照顾他、爱护他。她把所有的关怀和宽容,都给了这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弟弟。她对小山有浓浓的亲情,也夹杂着深深的牵挂。这是一种散发着母性的爱。
第一次的“闹鬼”事件,她就锁定了小山。因为从那天起,小山便毫无理由地离开了家。她知道小山这样做,都是为她好。是不忍心让姐姐去那个人家受苦、受罪。当然,她也是一万个不情愿嫁给那样的傻男人。但是,如果不这样,爹娘就会一直背着这份沉重的债务,过这般艰难的日子。她不忍心看着爹娘那般地愁苦、难过,而宁愿牺牲自己。为了爹娘,她咬着牙也要这样过下去。
自从小山在外面挣了大钱,给爹娘盖了楼房,她的公婆更是把她另眼相看。原本担心受气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使得爹娘也放心了许多。只是,傻子的病不可能好转,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你们总这个样,也没能有个孩子。老了以后怎么办?”秀的娘总会这样念叨。
秀见过了小山,也明白他想让她离开傻子、离开那个家的意思。她没有在爹娘面前提及这个话题。因为她做不到。她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懂得知恩图报。当年爹拿着那把钱,把娘从医院拉回家的情景,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不管以后怎样,她的婆家毕竟是在爹娘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她做不到恩将仇报。
今天回娘家,她也要努力让小山明白,她的日子过得很好。这样的日子是她命中注定的,她认了。只要爹娘和小山过得比她好,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吃过早饭,李山去了大队部,想给万任成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两天家里的情况,再问问矿上的事情。路上想着给家里也装部电话。这样对外或者跟爹娘联系起来就会方便许多。
走到大队部门口,遇见了送报纸的邮递员。他顺手把报纸接了下来,边看边往里走。
但只走了两步,便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报纸头版显赫的位置上,有一行粗黑醒目的大字:万金煤矿发生瓦斯爆炸,造成大面积塌方。十一人死亡,六人重伤。矿主儿子万任成不幸遇难。
李山犹如晴天霹雳,怔在了那里。片刻之后如梦初醒。
他扔下报纸,疯一般地往回跑。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凭借着他强壮的体魄,和坚定的信念,定能把万任成从矿坑中解救出来。
他相信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瓦斯爆炸算什么?塌方又算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两只手扒也能把万任成从煤堆里扒出来。有我这个香村的在,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宣布万任成的死亡。
我不能拯救整个煤矿,但可以拚出命来,救出一个万任成。他说过会去车站接我。我们是举世无双的好兄弟。我答应过万老板,我们弟兄俩齐心协力把煤矿管理好。我们还要继续我们的网球比赛。我早就做好了像亲弟弟一样,陪伴他度过一生的准备。
不是按照安全生产规定在工作的吗?不是总在注重安全生产的吗?不是已经把安全舱配备到位了吗?不是一直在消除这些重大事故的隐患吗?这样的事故怎么可能还会发生?李山在寻找最有力的证据,来证实这个噩耗的虚假性。
哥哥,等着。香村的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