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虞看来,三皇业位作为天庭正统所在,又是五方上帝轮值的重要根基,自然是不能如同过去一般,被某些法脉所长久执掌的。
然而,三皇道宫乃是神族法统所在,就算是要废止,也绝非是一时间可竟之事,因此,齐虞做出了一定的折中,预备在玄门之中设置九大道尊位格,独立于天庭而存在,位同教主,以此将法统与业位本身相分离。
这样的解决方式,看似会有很大的阻力,可实际则不然。
因为,皇不见皇,正是因为三皇业位俱可为天帝大位之根基,以承载天道之权柄,可天帝却只能有一个,所以,在同一个时代之中,是绝无可能出现两尊圆满的皇者的。
就如同从太古至今,天皇殁,地皇才应运而生,地皇崩逝,才有人皇统御万灵,人皇之后,则是太一氏作为二代天皇上位,而在太一时代,就算紫光天后贵为天庭帝后,与太一氏同掌大权,也只能以天后之身而摄人皇位,而非证道人皇。
每一代的神族皇者,都是独一无二的,且必然成为天帝,也因此,三皇从未真正并存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大概也不会有。
而若想以非天帝之身而圆满三皇道果,很明显,混元之下是做不到这一步的,在齐虞的推测中,除非哪天出了一位真正的圣人,或许才可以凭借混元伟力达成这一步,但证道成圣,难道不是明显比践位天帝更难吗?
由此,这个问题就彻底无解了——
一世一皇,将成为铁律。
而帝鸿氏所需要面临的局面,其实也正是这个,事实上,除非他可以力压群雄,成为某一个时代的中央天帝,不然,对于人皇大位,他也只能是执掌罢了,若是侥幸或可摄位,但证道人皇却绝对是无望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虞只要授其以道尊之位,助他保全人皇法统所在,那事情便已经足矣了。
至于人皇业位,若帝鸿氏当真争气,那当然也有望轮值中枢。
如若不然,就实在怪不得齐虞不助他了,只是他自己修为不济而已。
除了对于人皇一脉之外,对于天皇、地皇两脉,齐虞也明显可以运用同样的方法来处理,甚至还要更为简单。
比如地皇一脉,无非就是女娲和后土两个继承人罢了,女娲势必轮值一任,交易自然早就达成,而后土,按照齐虞的布置,不管这位愿不愿意,其最终大抵都是要以身化轮回的。
一个不能走出幽冥地界的地皇传人,当然也就没有多大的话语权了,大不了,齐虞同样给其虚封一尊天尊之位,尊后土为幽冥教主也就罢了,而且这个待遇,还得在是后土可以活着化轮回的前提下。
至于天皇一脉,那就更不用提了,太一氏坐化之后,再收拾了帝俊,天皇宫一脉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传人呢?
大不了让伏羲尊一个天皇一脉道尊也就是了,左右还能凑齐天、地、人三才,圆满天数,大小也算是功德一桩。
可以说,齐虞的这个思路是非常无赖的,但在法理上,却的确具备极高的操作空间,尤其是在玄门拳头明显更大,彼时又即将大势已成的情况下,神族是注定不可能再有多少意见的,齐虞给个台阶,他们捏着鼻子下也就是了。
对此,西王母听完都不由一阵哑然,觉得齐虞此法着实有些无赖,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可行性颇高的办法。
“且以此法,玄门教化之责与天庭治世权柄将进一步双分,却也是有些好处的。”
“届时,五方上帝作为轮值天帝治世,并立下五帝道脉以传承上帝位,三大教主为玄门道祖,位列道尊之中,轮值教主则为九道尊之首,执掌天道教化。”
“如此,同在仙道之下,玄门和天庭之间,却也算是各安其分了。”
听到齐虞的这番话,西王母倒当真觉得齐虞的设想有些意思了,当然,再好的设计也无法保证执行的过程不出现问题,比如像这样的体系,只需要一个混元就可以彻底打破局面。
但不考虑变数的话,西王母以为,自己已经很难再想出一个更好的体系了,因而,她最终还是点头称赞道。
“道友所言有理,若能如此安排,的确有诸多好处。”
西王母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其实她并非没有其他顾虑,比如玄门之中如今已有九大祖师位格存在,若再额外设置九大道尊,是否会彼此相冲等。
但考虑到建立仙道天庭乃是大势所趋,任何事情都将为此让步,且九大祖师未必不会洗牌,齐虞又有三清支持,她也就终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再大的问题又能如何,齐虞这边,明显是要走一力破万法的路子,而至于立于教化苍生与证道混元,三清就一定会站在齐虞那边,成为自己等人最坚定的支持者。
如此,她还需要杞人忧天些什么呢?
在又确认了些许细节之后,这场关于玄门未来大计的会晤也就差不多来到了尾声,在齐虞表达了自己之后或许会分别往东海、地界一行之后,西王母不由有些扶额。
她现在愈发觉得,自己其实不是齐虞的什么盟友,而是后者的后勤保障才对,仔细想想,其实齐虞这个洞渊大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东极祖庭之中,哪怕是水府事务,也多是交给了其麾下的文甲道君。
而其本人,就是一个甩手掌柜罢了,不是在悟道修行,就是在外面奔走,几乎没有多少在东极祖庭之中秉政的时候,可却修行进境神速,且得到了三清的全力支持,在玄门之中堪称地位奇高。
反观自己,劳心劳力,好处却没有多少,修为进境在相比之下也不过是平平罢了。
人比人,气死人,齐虞此人是当真可恼!
越这么想,西王母就越觉得什么话都不想说,齐虞虽然完全不能理解前者这莫名而来的情绪,但也觉得此刻没有必要再接茬。
再加上他本就不欲再耽搁时间,因而很快,他就与西王母告辞,离开了瑶池天宫。
在回到洞渊中宫之后,齐虞同样没有多留,只是向文甲道君嘱托了些事情,并吩咐其分别向着天界水府与黑水深渊之中传信之后,便再度离开了东极祖庭,这一次,他的目标乃是东海,归墟之地。
……
从东昆仑前往东海的这条路齐虞并非是第一次走,也算是很熟悉了,不过,更遥远的归墟之地,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抵达的。
毕竟,归墟乃是真正位于世界之底的极渊所在,蕴含着世间最为深沉的毁灭力量,可谓是无量量劫的源头之一,当真具备着灭世之力,乃是世间玄冥终末大势的起源所在!
如此灭绝之地,自然也是一处湮灭了因果天数的所在,在最初的岁月里,归墟之地其实并无定所,而是游于四海之中。
直到天皇苍离氏坐化,而地皇时代还未真正到来的那段间隙岁月中,归墟之中酝酿浩劫,齐虞的前身禺疆以身祭道,才平息了灾难,也趁势定住了归墟,将之锁死在了东海远洋最深处的一片虚无之地。
就此,归墟的位置算是被恒定了,却再不现世,一直难为世人觉察其踪迹。
直到太古末年一战,三族与魔道之间混战,几乎打崩了洪荒,四海亦饱受荼毒,身犯极业的祖龙才借机以身镇归墟,保全了龙族几分元气,抵消了其族大量业力的同时,也换取到了一个活命的机会。正是那一次,才让归墟短暂现世,世人得以惊鸿一瞥,体悟到了归墟之中的那种毁灭大道的根源之力。
至于选择以永镇归墟来“赎罪”的祖龙,当然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天道又哪里是区区一个祖龙可以算计的。
作为代价,其不仅被天道永囚于归墟海眼之中,再无力干涉洪荒局势,更重要的,是其必须一直承受着来自归墟源源不断的毁灭之力侵蚀,以自身本源消解其中不断酝酿的劫意,以尽可能延长无量量劫到来的时间。
这已经不算是什么苦差事了,而是世间最为可怕与长久的一种折磨和酷刑,也就是为洪荒消弭大劫亦有天道功德加身,祖龙才能支撑漫长岁月。
不然,哪怕如今归墟之中的毁灭之力远没有当初酝酿灭世大劫时那般狂暴,也断然不是混元之下可以承受的,在那种重压之下,就算祖龙进入归墟时还要比天皇末年的禺疆更强,在其中也绝对熬不过一时三刻!
不过,也正是因此,归墟之地在天道的锚定之下,才能长久的显化于虚无之地中,这也让外人有了前往此地的可能。
当然,考虑到归墟之地的危险性,为准圣天尊一级的强者,等闲是不会靠近那里的,生怕不小心卷入其中,直接陨落。
而天尊强者,更是少有对归墟感兴趣的存在,哪怕是修毁灭大道,走在灭世之路上的魔门天尊和终末天尊,也实在没有必要前往归墟之地冒险,赌自己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善尸久无音讯,且归墟之中的确还有自己的一桩机缘,齐虞也是绝不会贸然靠近归墟的。
只可惜,如今事已至此,无论愿不愿意,他还都是要走上这一趟。
在这一路上,齐虞也是非常谨慎,如今东海之上的局势很复杂,而齐虞不愿此行再生出额外的变化,一心只想尽快走完归墟一行,因而他很是警惕,沿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甚至于,为了避开祖龙庭与纯阳一脉两方人马,同时也是不想与可能存在的魔门强者打照面,齐虞甚至选择绕行,以尽可能规避沿途的风险。
以齐虞如今的修为而言,他已经谨慎至此了,自然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
就这样,一路无惊无险的,齐虞就绕开了玄门与祖龙庭相互对峙的那片区域,在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径自前往东海最初处的那片深海虚无之地,从此地前往归墟之中。
……
而在齐虞就这么一路前行,即将抵达目的地之时,东海之中,祖龙庭所在,龙母亦在跟摩利天尊对话。
“娘娘还是太过急切了,所幸有吾留下后手,到底还是没有给玄门留下证据,不然,娘娘此番难免是要焦头烂额啊。”
摩利微笑,彷佛事不关己一般,而他所说的,自然是龙母派遣龙族新晋天尊前往争夺水元道宫,结果被齐虞一网打尽,全部诛杀,为首的带队天尊亦被俘虏的事情。
而这件事也的确是如摩利所说,若没有魔门提前留下的后手,只怕魔门一方在祖龙庭中的诸多布置还没发动可就要全面暴露了。
别看如今的太一氏一心准备冲击混元,不理政事,那是事情还不够大!
若是让其得知疑似袭击了紫光天后的魔门强者再度出现,这一次还裹挟了龙族与其一起同流合污,你猜太一氏会不会直接被激得再次出世,犁庭扫穴以屠魔卫道,再清算过往因果?
可以说,摩利天尊的暗手,可谓是帮了龙母与祖龙庭的大忙,也可以说得上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自救。
从这个角度来看,龙母应当谢谢他们才对!
可惜的是,此刻,龙母显然不会这么想,其正脸色阴沉,双眸泛着寒意,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摩利天尊。
“摩利,你越界了!本宫可不记得给你在我族强者本源之中暗植后手的权力!”
此刻,龙母表现的很不满,诚然,她也知道此番祖龙庭算是逃过了一劫,但这却并不代表着龙母愿意量劫摩利的做法,正相反,她很厌恶此事,并且心有余悸,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与虎谋皮的坏处。
可惜,如今上了魔门的船,龙族已然没有什么机会顺利脱身了,也就只能先选择一条路走到黑,继续接受,魔门的“帮助”。
当然,虽然上了贼船就已经再没有下船的机会,但龙母依旧要借此机会表达清楚自己的不满,以作为对魔门越界的警告。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立场,此刻,龙母甚至不惜动用了一部分黑帝宫中祖龙特意所留下的底蕴,一时间,其周身气势滔天,恐怖的水元伟力彷佛可以镇压万古一般,浩瀚而无垠。
对此,摩利则是接受良好,同时完全不以为忤,因为此刻,他可不是真身在此,而是留下了一道承载了本体部分道行的分身罢了,便是折损了也没有那么重要,而这件事,龙母其实是并不清楚的。
自然,为了之后能够更好的利用龙族,摩利面上依旧是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对此,龙母心中其实也清楚,对方这副面孔,其实才是一种完全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的一种真实写照,但她依旧只能选择如此,哪怕显得色厉内荏,也不能后退半步了。
如今的龙族早已失去了最后的退路,祖龙庭也付出了太多,除了继续走下去之外,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从龙母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龙族就早已没有其他选择了!
就这样,摩利看似示弱,实则无比强硬,而龙母看似强硬,实则内里早已空虚,两人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对峙”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摩利率先让步,给端着架子不放的龙母一个下来的台阶。
“好吧,娘娘,这一次的确是吾等过线了,还望娘娘可以见谅。”
摩利这么说了,龙母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端着,最终还是主动收敛了周身的气势,随即与摩利各自重新落座。
“玄门如今局势变动,如今镇压在蓬莱洲之上的乃是东王公,不过,其虽为名义上的东极之主,但实乃被放逐而来。”
“不知对此人,娘娘可有什么安排了吗?”
这一刻,摩利微笑着问道,而龙母却蹙起了眉。
“本宫自有安排,这样的事,还轮不到伱魔门操心!”
龙母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但实际上,她心中的底气并不充足,如今东王公的到来与玄门的备战,让龙母也是无比的头痛,这一刻,其心中就在竭力思考,试图想出一个妥善的安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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