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头遮尾的龙鱼在前面带路,唯恐遭到周围同族窥破伪装。
昂首阔步的年轻道人则紧随其后,尚有闲心浏览龙宫的美景。
“哟,这株火玉珊瑚不错,上品先天灵根。”
“这堆葵水精金也不差,适合用来妆点门面。”
宋元分神操纵着地藏躯壳,边浏览鳞甲族宝库,边点头评论。
龙鱼敖广听得心惊胆颤,观这尊上仙打算,是要搬空本族珍宝啊!
到时东窗事发,自己这条带路鱼,安有命在?
宋元分神看出了敖广的担忧,笑嘻嘻地宽慰道:
“你这鱼儿,担心甚么。你们的族长、族老早将你们这些金仙龙兽,连同偌大一座龙宫送给我了。”
“我逛自家门庭,有何不妥之处?”
敖广略显迷茫地看着对方,像在听天大而不好笑的笑话。
这些财产,可是老大王一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新大王与族老们,如何舍得放弃?
宋元分神洞知它心中所想,嗤笑一声:“放心,朕开玩笑呢。”
敖广心缓气顺,顺着话头埋怨道:“上仙,您也忒爱作弄小的了。还请出个章程,别带小的捣鼓这些杀头活计了。”
“行吧。你召集剩余族群,准备登基大典就行。”
宋元分神悠悠走出宝库,只留下诸多标记,未取任何宝物。
“啥?”敖广傻了,不懂这尊大罗究竟在说什么。
宋元分神拍了拍它的脑袋:“以后,你就是鳞甲族的王,替我守好那些标记过的珍宝。”
“等我救回你们的王,教它禅位给你,我再来收取酬劳。”
说罢,面容清秀的道人冲天而起,徒留满目呆滞的未来龙王敖广。
……
负屃、望风,领着二十余头太乙金仙龙兽,逃遁至东海深处。
龙汉量劫初期的海底空空荡荡。原有的凶兽,早在祖龙当政时,就已被清扫干净。
望风龙将一边运转天赋神通,感知水中情报,一边神识传音负屃:
“大王,那位地藏道人没有追来,应当发现不了我们潜逃的踪迹。”
负屃感叹道:“还是风叔计策甚妙。与其守在龙宫,被逼着入世赴死,不如先躲个清净,活着再说。”
“唉,谁知道外面的原初大教,又该如何猖獗?”望风叹了口气,它实在不敢面对昆仑的浩荡凶威,方才出此下策。
它想得非常明白:鳞甲族已经残破至此,还有准圣弟子前来求援,必然是外面局势万分危急。
它们绝不可凑这桩热闹,免得像祖龙般大败亏输。
输了讨凶战争事小,输了权势地位乃至身家性命,才是弥天大祸。
两者交谈几句,游至海渊深处,正欲号令龙兽们歇息片刻。
回首探看之际,二十余尊太乙金仙消失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什么时候?”负屃与望风龙将惊恐对视。
彼此眼神之中,除了恐惧只有不解。
幽微的魔气,随着海潮涌动,逐渐包围了整座东海渊底。
“望风,你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直入望风龙将之耳。
祖龙!它瞬间辨认出来者身份,猛向发声之处探出神识。
大罗金仙后期境界的元神,本可轻松覆盖万里之距,如今竟然突破不了魔气的桎梏。
不知何时,身旁的负屃也失踪了。
望风龙将孤身四望,极力运转神通,时刻抵御着可能的袭击。
然而,自那阵低语之后,黑暗中再无任何动静。
……
负屃变化出最引以为傲的龙躯,跪倒在祖龙膝前,仿若归家的游子。
“父王,都是望风那奸贼,逼儿臣篡位的。其实儿臣心中,一直记挂着父王啊!”
它的万丈兽躯微缩至巴掌大小,卑微地伏泣在巍峨巨龙的鳞片之上。
负屃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残废的父亲,为何能在短暂失踪后重回巅峰?
那些道伤,那么多种伤及根基的神通,纵是接引这尊准圣都无能为力。
区区大罗后期的祖龙,凭自身手段绝不可能恢复如初,必是得了大能暗助。
想通此节,负屃毫不犹豫地服软了。
若是单打独斗,它还敢反抗;若是面对那些幕后大能,它连一丝抗衡的勇气都没有。
三弟螭吻的死因至今是个谜团,昆仑的败局更是势如山崩。
负屃原未觉得异常,直至坐上鳞甲族长宝座,隐约能感知天机,方才怀疑:是否有大能在暗中算计龙族?
祖龙面色平静,眼神中有轻蔑、有惋惜,更有浓重的哀伤。
祂没有看膝下忏悔的负屃,而是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地藏:“囚牛,你来了。”
负屃一惊,急忙转头,看到的却是先前作客龙宫的年轻道人。
神光闪烁间,它已脱离了祖龙身旁,径直投入宋元分神操控的地藏掌中。
“师兄,我的亲大哥啊!您瞒得弟弟好苦啊!”
负屃仰望道人清秀端正的脸庞,话音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惊喜与激动。
不管他究竟是何身份,是囚牛也罢,是地藏也好,只要他是接引弟子就可。
待在这尊同门大能的掌中,总比待在诡异的祖龙身边更安全。
宋元分神先是一指点晕负屃,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朝祖龙打了个稽首:
“道友认错龙了。贫道名唤‘地藏’,非是昔日的龙族太子囚牛。”
祖龙麻木地摇头,身躯显得极为僵硬:
“你莫要否认。你们都是天道法则借着我的血脉演化出的,纵然重塑躯壳,也藏不住神魂中的联系。”
宋元分神懒得和祂争辩:“你说是便是吧。”
“你是来阻止我成道的吗?”祖龙抛出一枚狰狞龙首,正是望风龙将死不瞑目的头颅。
宋元分神不以为意,淡然问道:“是罗睺蛊惑了你吧?祂教你屠杀部族,便可成就准圣?”
“罗睺道祖……”祖龙沉默片刻,方才答道,
“祂老人家将真相和成道方法告知于我。至于这些叛徒……”
身缠魔气的万丈真龙,又抛出一堆太乙金仙境界的同族尸首,如哭似笑道:
“我本不想杀它们,无奈它们命数如此。”
“哦?”宋元分神探察过殒亡龙兽的残骸,发现它们的神魂早已寂灭,未免有些遗憾。
沉默片刻,他掏出袖中的玄清仙气道:“鸿钧道友,你现在感受到了吧。”
“就是罗睺那老登,偷偷引诱了祖龙,妄图借此参与天上棋局呢。”
祖龙凝望着道人手中仙气,默默念叨着鸿钧名讳,神情有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