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盛京城已是深秋时节。
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一到巳时,闲来无事的旗人老爷们便拎着鸟笼子、揣着蝈蝈出门,前往茶楼遛鸟喝茶斗蝈蝈。
偌大的茶楼很快挤满了人,挂鸟笼子的,找席位的,和熟人大招呼的,人喊鸟叫,热闹非凡。
突然,茶楼中响起了高亢响亮的蝈蝈叫声。
刚才还如鸟市般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都开始搜寻蝈蝈声。
这时,一个满嘴闪着油光的后生慢慢站了起来,满脸的神气,一面享受着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只黄色的葫芦,轻轻地摆在了桌子上。
茶楼里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一个个都翻着眼睛,侧着耳朵聆听那仍在欢叫的蝈蝈声。
慢慢地,声音停了下来。
“上品!”一个老旗人摇着头,高声赞道。
“哪儿弄来的?”
“花了多少银子?”
“听叫声,比那夺了蝈蝈大赛第一名的‘大将军’还要利害呢!”
众人纷纷赞同地点头。
那后生坐了下来:“这就是那只‘大将军’!”
“哦!”众人一声惊呼。
那老旗人说话了:“不对.我怎么听说那只‘大将军’被户部左侍郎明瑞高价买了去呢?”
“哦?”众人又把头转向了他。
那后生笑了:“这话没错!明瑞买这‘大将军’就是为了孝敬我们和亲王爷,替福康安求情”
众人恍然大悟:“哦”
那老旗人望着蝈蝈:“那这.”
那后生:“我前儿个帮和亲王爷给十五爷府上送螃蟹,他老人家赏我的。”
众人面面相觑,送个螃蟹就把这价值百金的“大将军”赏人了?
那老旗人一笑,和亲王这是在故意羞辱富察。明瑞,赏赐给奴才,这脸打得响啊!
一个旗人说话了:“你们说,皇上会如何处置福康安?”
另一个旗人:“那还用说,殴打皇子、重伤宗室子弟都是死罪,更何况他还杀了几个大内侍卫!”
那些旗人一齐点头。
那老旗人又说话了:“这话没错,但也要分人!”说着,望向那后生,“知道你们和亲王爷为何要弄死福康安吗?”
那后生:“当然是因为当年福康安落井下石.”
那老旗人摇了摇头:“这只是表面的,真正的原因——福康安不是富察家的种!”
“哦!”众人一声惊呼。
那后生:“不可能!不是他富察家的种,富察家为何要不计代价”
那老旗人打断了他的话:“那是因为福康安的血脉比富察氏还要尊贵!”说着用手指在自己的茶碗里沾了一点儿茶水,在桌子上写下“皇”字。
“哗”的一声,众人大声哄闹起来。
“皇室子弟?那个谣传是真的?!”
“奶奶的,难怪他能一路高升!”
那老旗人望向那后生:“回去告诉和亲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后生咽了口唾沫:“你,你是宫”
那老旗人:“我就是个传话的。”说完,从身上掏出一锭小银,往桌上一搁,起身走了出去。
那后身突然浑身一颤,那老旗人起身之时露出了腰间的牌子,上面赫然刻着“大内”二字!
此时和珅府上客厅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玉石珍宝。
和珅坐在上首椅子上,手里拿着鼻烟壶,把烟末倒在手心里,然后搓着二指抹上烟末,往鼻孔里擦去,接着闭上眼睛慢慢吸气。
刘全垂手站在他的身侧。
许久,和珅才“阿欠”一声把喷嚏打了出来,这才慢慢地说道:“把官服拿来,爷我要进宫。”
刘全犹豫了一下,“爷,您真打算替福康安向皇上求情?”
和珅慢慢睁开了眼睛:“收了礼就要给人家办事。”
刘全:“可是,福康安犯的事太大了,他打伤了皇子”
和珅一笑:“福康安伤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岁爷不希望他死。明白吗?”
刘全一愣:“爷是说,这些东西是皇上让明瑞送来的?”
和珅翻了个白眼:“满京城谁不知富察氏瞧不起我和珅?没有万岁爷的旨意,他富察。明瑞是不会登我的门的。”
顿了顿,“看来万岁爷还是很看重福康安的。”
刘全:“是不是跟和亲王爷通个气?”
和珅站了起来:“不用。记住了,以后在弘昼、永琰前面把腰杆挺直了。风水轮流转,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说罢径直向后堂走去。
这边是弘昼的书房。
永琰来了,这时正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说道:“和珅这个狗奴才,等我继承皇位,一定诛了他的九族!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弘昼摇了摇头:“你呀,太浮躁了!这应该也是你皇阿玛的意思。”
永琰一愕:“皇阿玛的意思?”
弘昼:“福康安的事我仔细琢磨了,太多的巧合很明显是有人在做局,想要挑起八旗内部的争斗!”
永琰一惊:“谁?”
弘昼:“汉人皇帝。如果说你皇阿玛以前没能察觉,现在也一定洞若观火了。因此,我料定,福康安会被贬出京城。”
永琰:“太便宜他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弘昼府的管家的声音:“王爷,皇上把福康安放出来了!”
弘昼:“什么处罚?”
管家:“革去镶黄旗副都统,改授乌里雅苏台将军,即刻启程。”
弘昼微微一愣。
永琰脸一变:“乌里雅苏台将军?那就是个土皇帝,他可以在那里扩充实力,再有那几家的帮助皇阿玛当真是老糊涂了!”
弘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皇帝为什么这么做?难不成真的老糊涂了?!
永琰的眼中闪过一瞥阴寒的光:“派人在半路上将他杀了!”
弘昼:“不行!你皇阿玛一定会派人暗中保护他的。”
永琰:“那怎么办?”
弘昼目光一闪,接着提笔在空白笺纸上写下“罗刹人”三个字。
永琰吃了一惊:“这,这不太好吧!”
弘昼:“乌里雅苏台对于现在的大清国来说就是个累赘,长痛不如短痛!没了乌里雅苏台,节省下来的粮食可以养更多的汉军旗。没了福康安,那些八旗贵族们也就老实。另外,等汉人拿下乌兰察布盟,他们就会直面罗刹人!一举三得!”
永琰:“好!”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管家的声音:“王爷,关内来的信。”
弘昼:“拿进来。”
管家应声走了进来,将那封信递给弘昼。
弘昼接过信撕开瞧了瞧,接着把信一攥,说道:“李虎领兵北上了,算着时间应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