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之物,贾珍很摸不着头脑。
他爹死了,皇家已经赏了官,死后哀荣,该给的体面全都给了,现在又这样,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母亲,您看……”
“该收的收起来,该用的就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皇后娘娘赏了,那就接着呗,总不能给人家退回去。
沈柠翻了翻颜色很正的红狐皮,“放好!”
她心中有所猜测,但那猜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京城心中有数的聪明人多着了,这赏赐……,可能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他们家该得的。
“血燕什么的留下六成,我们自个吃,剩下的……”
沈柠想了一下,“给西府老太太和大太太、两个姑奶奶各送一份去。”
“是!”
尤氏忙应了。
沈柠没看首饰了,今天天气好,她还想在园子里走走,晒晒太阳。
病了一场,身体看着又差了许多。
她不想死,她想看着贾玥长大,她得管着贾珍直到他老,再也折腾不起来。
就算不能管他到老,那也得管到蓉哥儿长大,能反过来,制住老子才成。
“走吧,玥儿大概等急了。”
沈柠的手搭在青竹扶过来的胳膊上,慢慢往阳光下去。
那边,穿成了球的贾玥手拿一枝寒梅,想要往嘴巴处塞,奈何小手太短,怎么也送不到嘴巴,正急得‘吱哇’乱叫。
小小的娃儿,看着实在可爱,逃柠的眼中不由盛满了笑意,“谁给她弄的那朵花?”
“林姑娘弄的。”
青竹笑,“她们课间休息,看到姑娘,每个人都逗了逗。”
可怜她们姑娘太小,每次都上当。
“是吗?”
沈柠看她‘吱哇’乱叫,正在抓狂的女儿好遗憾不能留影纪念,“走走走,我们也玩玩去。”
小孩子是干啥的?
当然是用来玩的。
尤氏把东西往库房归置的时候,听到贾玥的哭声,不知道是不是该叹气。
但是她没叹出来,贾珍叹出来了,“我现在知道我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了。”
妹妹得快点长大呀!
要不然,得天天被欺负。
“……小孩子,玩玩皮实些。”
尤氏能说啥呢?
她只能这样说,“原先我们还要操心妹妹身体不好,可是你看,这么大了,就上次咳几声。”
谁家的孩子都没他们家的小姑省心。
别的不说,就隔壁的西府,宝玉一年都要病上好几场呢。
“……说的也是啊!”
贾珍若有所思,“听我爷说,我小时候就不爱生病。”
“……”
尤氏看了他一眼,扯着他就往外面推,“别想东想西了,赶紧去哄吧!”
哄孩子这活,交给大爷就对了。
于是逗哭了女儿的沈柠又成功把女儿交给了大儿,自个去溜达了。
……
坤宁宫,皇后看到想砸东西的皇上。
“您这是怎么了?”
如今谁还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皇后的神情忍不住就郑重了些。
“别提了,朕今天被董孝全气得没脾气。”
每样东西都要钱,皇上到底没舍得,只能气呼呼的道:“你都不知道,他那个人……”皇上直摇头,“朕差点就被他比成太上皇了。”
他可顶顶看不上他爹。
虽然他爹在位时间挺长的,但是,也就最开始的十多年,他自个干活,后来基本就是太子哥哥替他干了。
然后又有他接班。
就这,老头子还给他们拖后腿。
要不是河套丢得太憋屈,太子当年也不能跟老头子呛着干。
唉~
“他要做什么?”
皇后好奇。
反正对董孝全董大人,她还是很放心的。
至于皇上说太上皇不好的话,她过个耳就行了。
很多时候,做儿子的可以说爹这这不好,那那不好,但是做媳妇的若是也附和……,最后里外不是人的只能是媳妇。
“他现在就要审晋王。”
皇帝怕董孝全把什么都捅出来,最后会逼得各位王兄联合起来,到时候不仅朝局不稳,甚至还有可能发生兵变。
京营那边的人事太复杂了。
他至今只在那边扶持了两个小将官。
“晋王兄在京营那里,还是有几个人的。”
“您……是担心出事?”
“怎么能不担心啊!”
皇帝头疼。
他根基浅,皇后的娘家如今虽封了承恩公,却也只是虚职,啥啥都没捞到。
“狗急了都能跳墙。”
“……”
皇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能帮着出主意,“从太祖开始,宁国府的当家人就管着京营,到了贾敬,他虽未授官,可是京营的事,我听说,他也能替他父亲管着。”
“是!”
皇帝叹气,“可惜,他死了呀!”
父皇在,他不能用他,也不好用他。
但是,皇帝想过要用他。
宁国府早已向他投诚,只是碍于父皇。
皇帝想过,哪天老头子糊涂了,他特别凶险的时候,就给贾敬一封急令,令他接管京营,按住各王。
可惜,他在父皇倒下前没了。
“贾珍从未掌过军事,朕就是想用他,京营那边他也镇不住场子。”
“他是镇不住,但是贾家在京营的人脉还是有的。”
如今的京营节度使柴旭尧是太上皇的人,但同时,他也是宁国府贾代化提拔上来的。
皇后道:“贾家的外甥女那个叫蓝枝的,据说武功高强。”
嗯?
皇帝转圈的腿步一顿。
宁夏十三卫还未出京呢。
他们在京里,可不属于任何一方。
“不错不错,朕怎么把他们忘了。”
皇帝喜笑颜开,“等着,朕把这事办好了,再回来谢你。”
他又急匆匆的走了,被丢下的皇后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问身边的嬷嬷,“甄太妃那边,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信件出入?”
“没有!”
嬷嬷摇头,“佛堂的门关着,送餐的是我们的人。”
“盯着些!”
皇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她在甄太妃那里明亏暗亏吃了无数,一退再退,可是知道那个女人的厉害。
其实要她说,晋王之所以渐渐失智,主要还是因为,那些年,他被人夸赞的时候,是因为他听甄太妃的话。
如今与皇位渐远,晋王对甄太妃生了怨怼之心,不再听她的话了,这才显得蠢了许多。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晋王的未来几乎已经定了,甄太妃若是为她儿子豁出所有……,这京里还真有可能乱一段时间。
“你要知道,她在宫里经营了几十年。”
虽然她宫里的人,早在上次就被盛怒之下的太上皇换了一遍,但后来她又把太上皇哄回去了呀!
走了的人没回去,但是不代表她不能再收买其他人。
“多派几个人盯着。”
“是!”
嬷嬷忙下去吩咐了。
但她们不知道,甄太妃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戴权。
他在太上皇身边服侍,太上皇的情况他最清楚。
晋王是以不孝的罪名被压宗人府的。
只要太上皇能说一句,想晋王,晋王就能出来。
太上皇中风不能说话,戴权可以是他的嘴替。
为此,甄太妃许诺了许多。
但……
戴权看着小太监递来的小纸条,手指不停的转着,直把那小纸条转成小团团,丢到火盆里,才松下那口气。
东西很好,可也要有命拿才行。
尤其晋王,刻薄寡恩,暴躁易怒,这样的人……,他凭什么豁出命去救?
再说了,太上皇可不是谁想当嘴替,就能做嘴替的。
老头子的眼神和手势一样能杀人。
皇上不声不响的,却是个心中有数的。
那天他都没帮太上皇治他们的罪,他们……
如今的戴权只想平平安安。
确定太上皇对他们这些奴才非常不满后,戴权等人就决定,好生服侍他。
让他维持住原状。
给吃给喝还给按摩,让他多活几年,皇上念着他们辛苦,想来也不会问罪。
“太妃那里的东西,以后就不必再接了。”
在宫里这些年,他们手上也都有点,以后养老是不愁的。
“干爹!”小太监舍不得将要到手的好处,看了一眼太上皇,还想求情,道:“真的一点都不能……”
“洒家说的话,你听着就行。”
戴权看到太上皇睁眼了,忙上前一步,“太上皇,您要喝茶吗?”
太上皇:“……”
最近每天晚上,他的屁股都要湿一段时间。
不是尿便是屎。
他舍不得对自己厌弃,就只能迁怒这些不尽心的奴才。
“去,倒杯茶来。”
于是不渴的太上皇又喝了半盏茶。
不过,他显然是个磨人的。
趁着现在还不是夜里,他在肚子里一用力,成功尿了。
戴权不在意,挥挥手,示意大家赶紧干起来。
但是前半个时辰,他们才给太上皇换过一次,现在又来……
负责擦洗的太监对着他没有的东西,就狠狠揪了一下。
“嗷~~”
太上皇疼的一下子弓了身体。
可服侍的太监们不管,他们接着干自己惯常干的事。
把他的腿拉直,换上干净裤子,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耽搁。
戴权看到了,也装着没看到。
现在才只是开始,太上皇再不转变态度,做出改变,以后的日子啊……
他的嘴角慢慢上翘,“太上皇年纪大了,你们的手轻点,万不可碰着。”
……
马口巷,焦大宅。
贾敬在他的院子已经等了一会。
焦大拎两个包袱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地都扫干净了。
“西府二老爷若像您这般勤快,日子就能过得很好了。”
老头笑着把包袱放到石桌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晚!”
贾敬洗了手过来,“还要弄些干粮!”
不能事事全指着府里。
弄多了,万一家时有人盯着……
“我来的时候,表姑娘蓝枝被宣进宫了。”
焦大道:“传旨的公公说,宁夏进京受赏的十三卫,会有一多半进京营。”
什么?
贾敬的眉头拢了拢,“你们打听的?”
“不是,是那传旨的公公主动说的。”
主动?
贾敬若有所思,“还说什么?”
“……我不在跟前,具体的不知道,就听他们说了这一嗓子。”
焦大瞪眼,“要打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