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正堂，丫鬟下人送上香茶。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香气扑鼻。
小冬儿赖在贾琮身边不肯离开。
“二姐姐，怎么没见大嫂子？”
贾琮环视一圈，开口问道。
“大嫂子还不知道回来，这会估计正在自己院里做针线活呢，已经派了下人去喊了。”
“怎么大嫂子还亲自做上针线活了，府上要是缺什么，我叫人再送过来便是了。”
贾琮闻言看向鸳鸯，语气倒也没有责怪，而是关心，还以为自己在外征战时候忽视了什么呢。
“我的大侯爷，咱们府上哪还能缺什么啊。”
“从你出京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送回来的东西比旁人家商队运回来的都多。”
“鸳鸯每个月光带人清点入库就得忙乎七八天，侯府下面早就被挖空当做宝库了。”
“现在就连咱们这最财迷的湘云丫头都懒得过去看一眼了。”
王熙凤闻言掩着嘴轻笑着解释道。
“大嫂子是想给兰哥做一套袍子才亲自动手的。”
“兰哥儿也是个争气的，去年第一次下场科举。”
“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场均是头名，连中小三元。”
“如今京里的高门大户都说咱们兰哥儿是小文曲星下凡呢。”
“这半年来大嫂子脸上的笑模样就没断过。”
“以后也算是有个盼头了。”
提及府上的喜事，众人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笑容。
唯有秦可卿低头暗自伤感。
年节贾珍、贾蓉父子俩暴毙之后，东府嫡脉便算是无人了。
空留下偌大的家业，还有一个爵位。
城外玄镇观清修的贾敬只是在贾珍父子俩暴毙当天回来待了半日。
天还没黑便找了个城外丹炉离不开人的由头拍拍屁股走了。
连句话都没留下。
引得后街的贾氏族人好一番争斗，最后闹得实在是太不像话。
贾母亲自拍板，上报了礼部和宗人府。
由宁国公的玄孙，从小被养在东府的贾蔷作为东府袭爵人。
原本贾珍的三等威烈将军爵传下去应该四等将军爵。
在顺德帝授意下，宗人府以考察袭爵人才学不佳的理由又降了一等，如今只剩下了个五等奋威将军爵。
若无军功，这便是东府爵位承袭的最后一代了。
贾蔷当家之后，除了在贾母面前还算孝顺，荒唐程度比之贾珍父子也强不到哪去。
东府依旧那副乌烟瘴气模样。
贾珍续弦尤氏，在法理上怎么说也是贾蔷的婶娘。
丈夫病故，由承袭家业的侄子赡养也是应有之义。
倒是苦了秦可卿了。
世上又哪有弟弟赡养堂嫂的道理。
本想回娘家，或是带着这几年攒下的体己钱在京中买个小院度日。
被王熙凤和小冬儿强拉着到了靖安侯府住下。
原就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看到贾琮回来。
更有一种坐立不安感觉。
只觉得天下之大，却无自己一个容身之处。
伤感之下，险些再次垂泪。
“可卿姐姐如今修为也快到了第二境了吧？”
贾琮留意到秦可卿的伤感，心思一转，便猜到了对方想法。
语气温柔的笑着问道。
“啊？我……”
秦可卿被贾琮的一声“姐姐”给叫的心差点没跳出胸膛。
按照辈分，贾琮应该称呼自己为“蓉哥儿媳妇”或是“侄媳妇”才对。
现在却叫“可卿姐姐“。
“师尊说我前些时日便能突破了，只是将根基打的牢靠一些，日后修行起来能少走不少弯路。”
秦可卿只觉心绪复杂，无以言说。
真说起来，这还是秦可卿第一次同贾琮真正叙话。
“还要多谢侯爷让师尊引我入门。”
“这些日子在府上住着，跟凤姐姐一起用了府上不少奇珍修行。”
“等日后可卿修为有成，一定会还给……”
“可卿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既然来了便好生住着。”
“算起来也是一家人，府上的东西本来就是寻来给你们修行用的。”
“莫要外道了才是。”
“净月师太虽然出家了，但修行的也是正经玄门功法。”
“根基颇为扎实，有她在一旁指点，我也能放心点。”
贾琮笑着安抚了一句。
只是落在秦可卿的耳里，却只剩下了那句“一家人”了。
只觉得心跳得更加快了。
贾琮剩下的话已经听不进去多少了。
“琮哥儿说的是，可卿，安心在这住着便是。”
“咱们府上这么多姐妹陪着你，总好过你自己去外面找个小院清清冷冷的过日子。”
王熙凤此时也察觉到自己之前失言。
勾起秦可卿的心事了，赶紧开口一同找补。
幸好这时外面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徘徊两下，最后走进来。
“启禀老爷，西府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正准备过来。”
“老太太要过来？”
迎春听后微微一愣，对贾琮小声解释道。
“东府的珍大爷年初过世以后，老太太就大病了一场。”
“我让下人拿着我的名帖到太医院请了好几个太医过来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书院里的张先生过来亲自出手才算把老太太救回来的。”
“上个月刚有一点起色，能离了床榻了。”
“就是精气神大不如从前了。”
迎春说的张先生。
便是出自南阳医圣世家张家进京的大儒之一，如今在东篱书院执教。
开设了医学分院。
平日里除了在书院教书以外，亦是皇家和京中权贵的座上宾客，书院休沐时候偶有外出诊病。
“走吧，二姐姐，先去迎迎老太太。”
贾琮想了想，终究还是起身。
带着众人出了正堂，正好这会贾母也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后院。
脚步虚浮，原本斑白的头发已经彻底变得白了。
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索性精神看起来还算可以。
“老太太，怎么还亲自来了。”
“若是有事，召孙儿过去便是了。”
贾琮和黛玉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了贾母到了屋里落座。
“哈哈哈，没事，在榻上病了大半年了。”
“今个儿看到我乖孙还有心肝平安回来，什么病也都好了。”
贾母紧紧拉着贾琮和黛玉的手。
左右看着，看二人身上没有什么伤势。
心里这才熨帖，连带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
“这人老了，反倒觉得心里记挂着的多了。”
“你二叔在山东学政任上做了一年，去年岁末吏部考评上等。”
“年底那会还托人带了信回来，说他这一辈子，文不成武不就的。”
“仕途仕途没走明白，族里家里也没看顾得上。”
“原本任满三年就能回京任个工部侍郎的，只是蒙荫上位，徒惹人非议。”
“反倒不如一直外任，当个学政也好，知府也好，总能做点实事，造福一方百姓。”
“送信的人连带着还把房里那几个一起给接走了。”
“日后十有八九是不准备调任回京了。”
贾母叹息一声。
“二叔这又是何苦，别说是工部侍郎了，便是工部尚书，这天下又有谁敢开口非议孙儿不成？”
“再说西府那个宅子，孙儿要真是短了住处，开口说一声，陛下恨不得把小半个京城封给我。”
贾琮闻言，摇头无奈说道。
“乖孙，你二叔做得对，作为长辈，不能再帮上你什么，可也总不能扯着你的后腿。”
“我活到今日，看到咱们贾家今日有着远胜当年国公爷在时的辉煌也就值了。”
“东府那两个父子俩是没福气的。”
“环哥儿那我找了国公爷当年剩下的几个亲兵亲自调教，也大有起色，年纪轻轻的锻体有成了。”
“就是你……”
“罢了，不说也罢，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强求不得。”
贾母许是真的老了，也可能是几个月前那场大病又看明白了不少东西。
拉着贾琮的手，不断地说着，大有一点交代后事的感觉。
东府贾珍是被贾琮坐骑白虎所杀，这在东西二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至于贾蓉，则是被皇城司的高手持了顺德帝的令牌入府暗中出手，造成了突发暴疾而亡的假象。
这事文判官也跟贾琮汇报过。
具体原因，贾琮也懒得去询问。
只能说都是取死有道。
至于贾母……
晦暗神光闪过，贾琮以神目观察。
贾母体内一道生命精气不断地滋养身体，应该是张家人出手留下的。
不过按照这道生命精气的消耗程度，最多也就是五六年的功夫了。
贾琮没有出手为其改命的意思。
先天神祇不是圣母！
贾家的血脉降诞之恩，已经回报在了天资最高的贾兰身上。
至于旁人，无非是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罢了。
“今年年底考评之后，我让吏部将二叔调任回来吧。”
“若是不愿意在朝为官，到东篱书院教书也好。”
“老太太都到了古稀之年了，身边总要有人尽孝才行。”
“西府的爵位是当初陛下对我功劳封无可封才让我兼着，关系皇家的颜面。”
“至于西府的家产二叔自管打理着便是。”
贾琮想了想，开口说道。
也算是对贾母之前幡然悔悟之后的一点回报了。
无非就是派人到吏部传个话的事。
西府的公中早些年被王夫人还有贾赦二人糟蹋的早就不剩下多少银子了。
“对了，孙儿，上个月广东赵家家主进京办事的时候来府上拜访，赵家的小公子想要迎娶你元春大姐。”
“我没给回话，就说等你回来再谈这事。”
贾母对于调任贾政回来的事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就剩下这一个孩子。
若真常年在外为官，说是不记挂那是假的。
转而又说起一事。
“赵家？”
贾琮转头看向宝钗。
“蜀中赵家，先祖在前朝曾任户部尚书，太祖年间出过侍郎。”
“不过赵家小公子赵文极疑似拜了杂家一尊半圣为师，今年十九，未曾婚配，距离第三境大儒仅剩半步。”
宝钗思索片刻，就将之前麾下鬼神汇报过来的关于赵家情报一一道出。
“杂家吗？”
贾琮轻笑一声。
杂家，同样是儒道九流之一。
以博采各家之说见长，以“兼儒墨，合名法”为特点。
号称“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不过这些年同样衰落的厉害，比法家还要差上许多。
此事一看便是想要借着联姻之事想要跟贾琮搭上关系。
问题是……
家中姐妹每一个都是贾琮的心头珍宝，将来都要总领一方神道的伪先天神祇，哪里舍得让其外嫁？
想到这里，转头看向元春。
“大姐姐怎么看？”
“我？”
元春闻言低下头，小声说道：“若是琮哥儿真的需要联姻，我倒是没什么……”
“大姐姐想到哪去了，我有今日，是一场一场大战杀出来的，容不得半点侥幸取巧。”
“以大姐姐的天赋，将来至少也是第五境阳神大能，区区杂家，倒是打的好算盘。”
见元春表明心意，贾琮也算是第一次给众人交了个底。
“老太太，下次赵家再上门，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杂家若是真想入东篱书院，要拿出实打实的东西，而不是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把戏！”
“对了，说起这事，我也想起来一件有趣的。”
王熙凤看到贾琮有些搵怒，急忙一挥帕子岔开了话题。
“咱们迎丫头现在要是想要招婿，怕是侯府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上个月还有老公爷的故旧后人自己找上门来想要跟咱们迎丫头求亲呢。”
“这一没亲长，二无媒人，把咱们迎丫头当什么了。”
“我直接让人将那孙绍祖给轰出去了。”
“去，凤辣子，你要说就说你的，休要拿我做筏子！”
迎春闻言赶紧啐了一口，为了这事这个月可是被家里姐妹调笑了好几次了。
贾琮在一旁笑吟吟的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得到贾琮回来消息的李纨也匆匆赶到正堂。
晚上一起吃了一顿饭，这才各自散去。
……
“夜游神！”
一直到回到书房，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
一声令下后，书房角落里响起夜游神的声音。
“属下在！”
“孙绍祖，夷三族，若跑了一个，你提头来见！”
贾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