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伊-15砸在地上爆出了一大团火焰,黑烟直冲云霄,那响亮的轰隆声让心脏本就在咚咚直跳的周长风感觉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用微颤的手拿出了一根香烟,可是摸了几下都没找到打火机,不过他瞧见机枪的枪管已经因为连续射击而过热了,于是便伸手将香烟戳在了枪管上。
暗红色的枪管如同点烟器一样,“嗞”的一声就将香烟点着了。
一些航空机枪不会使用重型枪管,因为空中的气流快、温度也低,枪管散热也更快,但是到了地面上,轻型枪管自然更容易过热。
此刻,躲避完了空袭的人们纷纷奔向公路,一部分人哭喊着直奔刚刚被扫射轰炸的那几十米的路段。
阿达拉没有驾车驶上一片狼藉的公路,而是顺着公路在旁边的野地上缓缓行驶。
左手边就是惨烈的空袭现场,说实话周长风甚至不忍直视这样的场景。
大约七十米长的路段横七竖八地布满了九十几具平民尸体,二十几名伤兵、民兵也倒在血泊中。
为了五辆卡车就无差别攻击平民队伍?这简直毫无人性。
就在快要通过这一段人间地狱的路段时,周长风在眼角余光中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于是连忙招呼阿达拉停车。
只见这些天下榻的那栋公寓楼的孩子们此刻正围在一起,那个名叫艾丽莎的小女孩伏在一具女尸上嚎啕大哭。
走近了之后,周长风当即就辨认出那具女尸是她的姐姐。
粗看一下,估计是在奔逃过程中被爆炸冲击波掀飞的卡车金属碎片击中了心脏。
“这里还有她的家人吗?”周长风问道,虽然这几天混了个脸熟,但是他并不了解这些小孩子的家庭情况。
阿达拉将他的话翻译成了西班牙语,又将孩子们的回答译成汉语。
“没有,艾丽莎的父亲在马德里被叛军杀害了,她的母亲也在瓜达拉哈拉发电厂工作时被飞机炸死了。”
“那她们姐妹俩是打算去哪?”
“去塔兰孔,她们的叔叔在那儿开着一家杂货店。”
周长风点点头,侧首道:“阿达拉,问问周围的人,看看有没有人也是去塔兰孔的,顺带把这个小姑娘捎过去。”
于是阿达拉大声询问了起来,许多人只是漠然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又低着头往前边走去了。
少顷,五、六名年轻人凑了过来,为首的青年开口道:“先生,我们是去塔兰孔新兵训练营报道的,我们可以帮忙。”
说着,他很自豪地展示了一下一张粗糙、印刷得并不清晰的服役证明。
“麻烦你们了。”周长风觉得这几人还是可信的,于是掏出了几张比赛塔。
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
车子重新发动,并渐渐加速。
其中一架被击落的伊-15型战斗机落在了西南方向,距离公路不过百米。
飞机残骸仍在熊熊燃烧,几名民兵顶着烈火靠了过去,铁锹、拐杖都用上了,把那名国民军飞行员的尸体从驾驶座上给勾拉了出来。
被火焰炙烤了这么久,那具尸体早都被烤糊了,它身上的物件和赛璐璐制的飞行眼镜也已经被烧融了,散发出一股混杂着烤牛排和烧塑料的奇怪味道。
民兵们大概是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可以搜集到的情报,但是发现飞行日志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于是无奈的离开了。
他们刚一离开,旁边围观的平民们就一拥而上,唾骂、脚踢、用铁锹砸,飞行员的尸体转眼间的工夫就成了碎片。
“咎由自取。”陈广云随口道:“就算没死,也该给他一枪。”
一切都行为都是有代价的,公然攻击平民的恶劣残忍行径无疑是反人类罪行,不值得施用战俘待遇。
一路无言,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三人抵达了钦琼。
下榻于一家旅店以后,周长风很罕见地去商店买了瓶酒,然后独自在阳台上一杯杯的喝着。
醇厚、干冽的白兰地刺激着喉咙,不过那辛辣的感觉很快就转变为了香甜和火热。
不知不觉间,一瓶白兰地就见底了。
人言“酒醉三分醒”,对于酒精代谢能力正常的人来说,完全喝断片其实并不容易,绝大多少人即使喝醉了也仍然是存在一定的意识的。
半醉的周长风思绪万千,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各种各样的场景、假想着许许多多的可能性。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如老一辈人那样富有國际主義精神,但昨天和今天的遭遇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这样的残酷情境让他感同身受。
以及,那个衣冠禽兽恩里克的讥讽言辞让他非常厌恶。
这样的渣滓实在是恶心人!
“妈的,把老子的笔记本都给抢走了!傻比玩意。”
因为情绪不稳定,所以醺醺然的周长风过一会就飙几句胡话出来,以至于陈广云赶紧把他从阳台边上拉了回来,这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可就尴尬了。
次日,早晨。
宿醉的感觉非常糟糕,头疼、恶心、反胃。
心情依旧不佳的周长风伫立在阳台前,在良久的纠结与权衡以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我感觉不太好,去一趟医院。”他转身说道。
正在拿着空白纸张写写画画的陈广云惊讶地抬起头,“哪里不适?我跟你一同去。”
“不用了,你和阿达拉留着吧,我自己去就行。”
在二人忧虑与不解的目光中,周长风理了理衣装,然后离开了旅店。
身着形制不同于欧式军装的交领常服、腰间挎着刀的周长风在街道上倍受瞩目,但这倒也方便他问路。
来到一座奢华大气的教会医院以后,他被其装潢风格小小的惊讶到了——又宽又大的玻璃窗、精美的天花板彩绘、亮闪闪的瓷砖墙壁。
这是医院?看着不逊于博物馆或教堂啊,花里胡哨的。
在诊室外耐心的等候了一刻钟以后,终于等到了。
他入内以后,接诊的中年医生微微一愣,不知道咋沟通,倒是周长风主动用英语试了试,这才得以继续。
“先生,伱哪儿感觉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
一脸懵逼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也笑道:“那么你什么来呢?”
周长风一本正经地答复道:“我想让你证明我有病,嗯…肺结核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