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一个人抚养着她,虽从未见她落泪,却知道她一直都很辛苦。
那个时候,顾家的事业刚起步,母亲是著名的设计师,嫁进顾家在外人眼中属于顾家高攀了。为了帮助顾家起来,母亲日夜兼程的工作。
时间久了,小子惜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和喜欢了,便闹着要跟妈妈在一起。
晚上,母亲会抱着她睡觉。等她睡着了,再偷偷的起来工作,有好几次夜里小子惜醒了,都看见母亲在等光下工作。
那个时候,她该多么的需要父亲陪在身边。可是按照时间线算起来,那个时候顾安然应该已经在乡下另娶她人,并且另一个女儿也差不多已经出生了。
她很想问一句,过去的二十年,顾安然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她们母女,有没有一刻觉得对她们有所愧疚过?
子惜站在顾家院子里的草皮子上,心思闷闷的想着。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双有些破旧的白色球鞋,子惜抬眸,看见顾若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衣着朴素,梳着一个马尾,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对上子惜的眼神,顾若立马垂下眸子去,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是很喜欢这里……但是……但是爸爸带我回来,是因为……因为我的病……对不起,姐姐,希望你不要不开心。”
“病?”顾子惜目光上下打量她,这女孩子确实过瘦了,甚至比子惜还要瘦一些。
要知道,子惜一米七五的身高,也只有九十五斤。属于很瘦的那种了。
顾若看着一米七左右的样子,长得也是标志,衣服穿在身上显得很宽松肥大。没有化妆,面色微微泛黄,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
顾若点点头,眼圈霎时就红了,“我从一出生……就有病。心脏不大好,还有哮喘。原本一直吃着乡下老中医的土方子,直到母亲去世,上次我发病也差点死掉,父亲才……考虑良久决定带我回来……”
“你母亲去世了?”子惜有些意外。
“嗯。”顾若点点头,仿佛戳到了伤心处,眼泪立马就扑簌簌掉下来。
子惜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安慰她,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吧。
“若若。”一声低喝从她们的身后传来,接着便是一阵急促沉稳的脚步声逼近,子惜刚一转身就看见顾安然冷着脸走过来,几乎一把将顾若护在了怀里,像是护着什么珍宝。
那样的动作和神情,全都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子惜的心里。
可能他们是在一起的,所以感情比较深厚吧。子惜这么想道。
没等她开口,顾安然冷漠的视线忽然朝她扫了过来,板着脸呵斥,“子惜,你对若若做了什么?”
子惜脑子一懵,“……”
这一刻,她是想解释的,可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男人冷峻的面容,相比他对顾若的温柔,他对子惜简直可以说是冷若冰霜。
子惜心里一阵钝痛,难道他忘记了,她顾子惜也是他顾安然的女儿了吗?
靠在顾安然怀里,弱不经风的顾若这个时候扯了扯顾安然的衣袖,小声的说道:“爸爸,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是我想起了母亲,所以难过。”
一边说着,一边眼泪还在不断的往下掉。那模样,着实看的人心疼不已。
顾安然低下头,手掌轻抚顾若的背,声音温柔的像一潭水,“若若不怕,有爸爸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顾若轻轻咬唇,似乎有些累了,将头靠在他怀里,有些疲倦的合上了双眸。
子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嘴里忽然变得有些苦涩。
顾嵩将子惜叫进了书房里。
他年纪大了,脸上四处透着沧桑,握着子惜的手,一连叹了好多气,一句话在喉间反复斟酌,就是说不出来。
子惜看出他的纠结,扬起一抹微笑开口,“爷爷,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她越是这样懂事,顾嵩便越是说不出口。
重重的拍了拍子惜的手,“惜惜,委屈你了。”
子惜却微笑,“爷爷,爸爸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唉……”顾嵩又叹了一口气,“我刚问了他,才知道。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打算去乡下教学。却在大山里遇到了泥石流,差点因此丧命。是顾若的母亲,救了他一命。”
经典的英雄落难美人相救的桥段,子惜心中涩涩。
顾嵩继续往下说:“之后,他在村子里当老师,教那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顾若的母亲对他照顾有加,两人一来二去的就……”
子惜觉得心里苦,可更多的是替母亲觉得苦。
如果顾安然这么轻易的就能跟别的女人生出情愫,那是不是就证明,他根本就不爱母亲。如果他不爱母亲,当初又为什么要跟母亲结婚?既然结了婚,难道不该好好的履行婚姻的义务吗?
“惜惜啊,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妈妈,顾家的生意不可能做的这么大。在爷爷心里,你始终是顾家唯一的孙女。如果你不愿意,爷爷就不让他们回来。爷爷只想要你开心,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
子惜偏头看着身边的老人,他今年快八十岁了,两鬓斑白越来越重了,连眉都白了。
母亲去世之后,顾家里外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人老了,难免就难兼顾所有,才被人钻了空子,导致顾家差点破产。
如果不是战庭聿,恐怕顾家早就在寒城除名了。
现在顾安然回来了,就会成为顾家的顶梁柱。哪怕他再不待见母亲和自己,起码他是顾家的儿子,不会对顾家和爷爷坐视不管。
“爷爷,”子惜开口,嘴角的笑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您也操劳了一辈子,该好好的享享清福,颐养天年了。”
“惜惜……”顾嵩眼眶微湿,想说什么,可嗓间像是被什么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子惜称自己还有工作,没有留下吃饭,而是离开了顾家。
她没有地方去,沿着路边走了很久,才停下来,靠着一棵大树蹲下来。
她心里头堵的难受,可是却神奇的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她跟顾若不同,顾若是从小被顾安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她顾子惜,是从小就失去了爹妈的孩子。
比柔弱,她实在是差远了。
很多时候,她都用满身的刺来保护自己,根本不会像顾若那样,柔柔弱弱的,楚楚可怜。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很讨厌自己的这种坚强,她宁愿自己柔软一点,这个时候能哭一哭,或许心内的疼痛能缓解。
街头,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来。
驾车的朱鸿忽然看见街对面的女孩,不由道:“先生,那好像是顾小姐。”
后座的男人正在打电话,闻言抬眸朝车前方扫了一眼,果然看见蹲在白桦树下的女人。
地上是金黄的落叶,街头行人从她身旁匆忙而过,她就那么安静的蹲在那里,背靠着大树,身影显得小小的,瞪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顾小姐好像很难过。”朱鸿忍不住添了一句,询问后座的男人,“先生,要开过去吗?”
战庭聿收回视线,继续打电话,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于是,汽车就这么从子惜的对面驶了过去。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子惜回神,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号码,调整了一下情绪,接听,“战先生。”
“在哪?”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冷漠。
子惜往四周看了一眼,报了位置,并问,“战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她不是问的他有什么事情,而是直接问的,他有什么需要。
因为她很清楚,对于战庭聿来说,她不过是一个拿来泄欲的工具。而对于顾安然来说,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电话里,一阵冗长的沉默。
子惜握着手机,也一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也一直保持着安静。
直到,那辆黑色的汽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停在了她的身边。
“顾小姐。”朱鸿从车上下来,为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子惜讷讷的,也来的太快了吧?再看手机,她跟战庭聿的通话还一直保持着,没有挂断呢。
子惜上了车,自然也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战庭聿。
“战先生。”她态度恭敬,可语气中却透着疲倦。
战庭聿没搭理她,在发邮件。
子惜讨了个没趣,便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街景,继续想着自己的问题。
“今天发工资了。”身边的男人忽然开口。
子惜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耳朵上戴着耳机,耳机的灯光闪烁,而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笔记本电脑,好像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子惜一时间摸不清,刚刚那个话,是不是对她说的,盯着战庭聿看了半天,没回答。
直到,他不满的皱眉,转头看向她,语气不是很好的:“聋了?”
子惜:“……”
果然是问她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