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庭聿眸底有一闪而过的黯然,这样的子惜让他觉得陌生,也有些些不安。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手,脚步一转,挡住了她的视线,“我们回去吧。”
“嗯。”子惜轻轻的应,跟着他走出了太平间。
门外,烈阳高照,跟太平间里的阴寒形成鲜明的对比,可子惜看着不远处跟警察交谈的战庭聿,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战庭聿,会是你吗?
男人跟警察交谈的时候,还不断的回头朝子惜这边看,简短的交流之后,他调转方向朝她走来。
他的步伐很快很大,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都交代好了。”他重新握起她的手,发现她手指有些凉,忍不住用掌心握了握,“回家。”
“嗯。”子惜前所未有的乖巧安静。
跟着他上车,安静的靠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陷入自己的思绪。
良久,她忽然开口,“战先生。”
战庭聿心中微微一跳,这是她病来这几天,第一次听她再叫自己一声“战先生”。
“嗯。”男人下颌微绷,心内却产生了一种激动感。
“我想吃寿司。”子惜淡淡的声音飘进他耳中。
“嗯,我叫吴婶做。”战庭聿也淡淡的应,可心内却有些轻松欢喜。
她主动要东西吃了,是胃口变好的征兆。
或许顾安然的死,真的成全了很多东西。
子惜看向车窗外,“我想吃校园里的那家。”
“你们学校?”
“嗯。”
“好。”战庭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车掉转方向,往子惜所在的学院方向开去。
子惜点了两份,可战庭聿不吃这些,她便将两份都弄到了面前,用手拿着吃。
一个,两个……
一开始都挺正常,但战庭聿发现,子惜后面的吃相越来越凶猛。
她毫不顾形象的将寿司往嘴里塞,两颊都塞的鼓鼓的,还没咽下去,又继续往里塞。
即便是已经塞不下了,可她还是固执的往里塞。
她用力的咀嚼,鼻子使劲呼吸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砸落下来。因嘴里塞满了食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盘子里,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继续塞着寿司。
战庭聿一直看着她,眉心慢慢皱起来,直到再也看不下去,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子惜乖,不吃了。”
她却固执的挣开他的手,将剩下的两个统统塞进了嘴里。
然后一阵反胃,捂着嘴冲进了洗手间。
战庭聿站起身,欣长的身影穿过餐厅,到了洗手间门口。
隔着门,能听见冲水声,还有她隐约的呕吐声和呜咽声。
抬起要敲门的手顿在半空,最终又放下来。
这些日子她憋的太辛苦了,就让她好好的发泄一通吧。
战庭聿坐在外面等着。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卫生间的那扇小门终于打开,子惜脚步踉跄,神色漠然的走出来。
战庭聿站起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让她靠在身上,“我带你回家。”
看见子惜哭的红肿的双眼,和瘦得几乎脱相的脸,他心里被针扎般。
战庭聿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任她缩在自己怀里,安然的闭上眼睛,抱着她走出了寿司店。
战庭聿将她放进车里,正要抽手之际,子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角有湿润,“战先生,是你吗?”
战庭聿一怔,眸色顿时暗下来,他揉了揉她的发,“是我。安心。”
子惜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过去。
汽车一路驶回蓝海湾,将子惜送回房间以后,战庭聿又出了门。
二楼半开的窗帘边,子惜亲眼看着他的车离开,垂下了眸子。
她赤着脚出了房门,别墅里很安静,吴婶一般不会上楼。她一路踩着柔软的地毯,到了战庭聿的卧室门口。
抬手拧开门把手,子惜走进去。
她轻轻将门关上,走到床边,拉开了床头柜。
战庭聿的东西不多,柜子里除了放着烟盒和打火机,还有一些钥匙名片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子惜又进了他的衣帽间、卫浴间、阳台,只要是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床被下也没有放过。
并未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子惜从他的卧室里退出来,转而去了书房。
那一般是战庭聿在家工作的地方,平时子惜也可以在里面工作,所有的地方她都熟悉,翻找一通以后,也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难道是她的错觉,那个东西不在这个房子里?
战庭聿驱车去了郊外,寂静的农家小院内,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包围。
朱鸿站在院子里,看见战庭聿过来,扑通一声双膝笔直的跪在了地上,“先生,我有罪。”
战庭聿冷冷扫他一眼,“人呢?”
“在屋子里。”朱鸿看了眼东边那间屋子。
战庭聿抬脚走近,朱鸿膝行跟随而至。
屋子里,有几个手下守着,池续被双手反绑在椅子上,一直在挣扎,看见战庭聿进来,面露狰狞。
战庭聿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那人的眉眼跟他的手下朱鸿竟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眸中神采。
朱鸿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得力助手,而眼前这个男人,眼里透出来的全是邪佞的杀气。
战庭聿侧身看着跪在身后的朱鸿,声音冷到结冰,“这是你那个同胞弟弟?”
“是。”朱鸿颤颤巍巍,“先生,是我有罪,我不该跟您讨要公司。错全在我,您要惩罚要惩罚我吧,请求您放了他。”
朱鸿一边说,一边开始磕头。
脑门一下一下的磕在水泥地上,一声声,每一声都掷地有声,很快,朱鸿的额头磕破出血。
可这并不能改变战庭聿的心意,他转身看着池续,“说,为什么要害顾氏?”
池续桀骜不驯的偏过头去,一脸的“你算老几”的表情。
战庭聿冷笑,“你胆子不小,害完了顾氏,还敢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头上。”
池续:“我只是想捞一笔的,没想过害谁。要怪就怪我运气不好,碰到个畏首畏尾的糟老头子。要不是顾嵩半途拆我台,指责我的工程偷工减料,我早就成功了。”
战庭聿没心情听他说这些,抬了抬手跟旁边手下示意,“处理了。”
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池续本来还想硬一硬的,但是随即口鼻被捂住,一个人拿出了一截麻绳,套上了他的脖颈,往后狠狠一勒。
“呃……”池续没想到死神会来的这么快,大力挣扎,一脚踢翻了四方小桌,酒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呜呜呜……”池续不断的翻着白眼,脖子里的绳子勒的越来越紧,他只能死死的看着跪在泪流满面的朱鸿。
“等一下!”朱鸿终归是不忍心,起身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持续。
旁边的手下纷纷松了手,池续口鼻上的布也被拿掉,新鲜的空气再一次闯进鼻息,重获新生的感觉令池续心尖发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却又止不住咳的面红耳赤。
可他还不忘记求救,急切的看着朱鸿,“哥,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想想办法救救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说到最后,竟痛哭流涕起来。
朱鸿心里跟针扎似的,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跟手下叮嘱,“我去跟先生说。”
转身走出门口,池续还在后面撕心裂肺的喊,“哥,救我啊哥,我真的不想死,求你了……”
战庭聿站在庭院里,身影孤清,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先生……”
战庭聿转过身来,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懂我的规矩。”
朱鸿没说出来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是啊,他跟了他这么多年,最清楚他的规矩和手段,凡是背叛他的,触了他底线的,他都不会留。
以往的每一次,也都是朱鸿带着人处理,可是这一次要处理的却是他的亲弟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
朱鸿只觉得心如刀绞。
求情的话几次在口中反复,最后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先生,他是我弟弟,我不想他死在别人手里。”
战庭聿垂下眸子,轻轻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去吧。”
云淡风轻的落字,一条人命在他口中,如衣服上的尘土,只需轻轻掸去即可。
战庭聿带着人在院子外等,朱鸿则一步一步,再次走进了那个小屋子里面。
十分钟后,朱鸿步履沉重的走了出来,神情满是失魂落魄。
战庭聿偏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车队离开农家小院,池续的尸体之后也被朱鸿带人悄悄处理掉。
晚上,子惜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多多缩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趴着。
车灯闪烁,战庭聿的黑色汽车驶了过来。
车门打开,朱鸿和战庭聿相继从车上下来。
“怎么坐在外面?不冷吗?”战庭聿在子惜面前蹲下,手掌习惯性的裹住了她的手指。
子惜摇摇头,浅笑,“不冷。我们给你留了饭,你快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