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看她真沉得住气,微微皱了下眉。想要伸手把报纸拿走,子惜的手却忽然压了下来。
“既然费尽心机要给我看,干嘛又拿走?”
顾若表情有点僵硬,“我是不小心……”
“行了。”子惜打断她,随手拿起了报纸,认认真真的把那篇媒体八卦的绘声绘色的报道看了一遍,点头,“写的还不错。”
顾若:“……”
正常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气愤,然后嫉恨吗?
顾子惜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那个……”顾若犹豫着开口,“我相信战先生,他跟温婉之间,一定只是朋友关系。”
子惜将报纸放回去,慢条斯理的喝汤。
顾若观察着她的面色,“姐姐,你要相信战先生啊。”
“当然。”子惜轻轻一挑眉,微笑,“这些新闻媒体的职业就是喜欢捕风捉影,最擅长的就是无风不起浪。这些虚假不可信的东西,我怎么会相信呢。”
顾若:“……”
她本来是想刺激打击她的,可没想真的安慰开解。她觉得顾子惜变了,变得深不可测了。
“我吃好了。”子惜放下碗筷,起身上楼了。
她最近很闲,闲的都要发霉了。被软禁在蓝海湾别墅里,足不出户,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看看电视电影,玩玩游戏。
在顾若看来,她是变了。
确实,她一直在麻木自己的心,她愿让自己也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不会再为任何事情伤心难过,永远!
午餐没吃多少,她都觉得腹中很饱了,最近的食欲开始下降了,吃的不如从前多了。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眸底闪过一道暗芒。
他,要来了吗?
温婉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还没回国,机场就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了。
各家媒体记者都处于一种难言的兴奋氛围当中,“据可靠线报,温婉和战家四少的飞机,在今天会落地。我们一大早的过来蹲守,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看的出来,两人的绯闻已经轰动全城了。希望我们今天能顺利的接访到两位,接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飞机落地,温婉和战庭聿以及一些随行人员一出现,立刻就掀起了全场轰动。
记者媒体纷纷涌上前,“温婉小姐,请问您对这次无缘红毯节,觉得遗憾吗?跟收获了爱情相比,您觉得是红毯重要,还是战四少重要呢?”
“四少,您与温婉小姐的绯闻此前陆陆续续出过一些,对此您一直都没有正面回复。这一次温婉小姐国外突发阑尾,听说您连夜飞往,是不是很在意温婉小姐呢?”
“冒昧的问一句,二位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公布恋情呢?此前有报道称二位早已隐婚,关系密切非常,请问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和要说的吗?”
不断的有人围过来,人潮如海浪似的打过来,各种问题抛过来。
温婉戴着帽子和墨镜,脸上还戴着黑色的口罩,整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她跟在战庭聿的身边,可还是被涌过来的人挤到了。
脚下一个踉跄,周围发出一阵惊呼。
下一秒,温婉的肩膀一紧,身边的男人已经轻松将她带入怀中,保护起来。
“没事?”战庭聿低头,细声问道。
温婉摇摇头,似乎是惧怕周围的人潮,往战庭聿怀里缩了缩。
这一幕,让周围的媒体更加疯狂,纷纷举起相机,对着两人就是一通狂拍。
战庭聿眉头紧皱,一个冷眼扫过,那带着十足震慑力的眼神,所过之处便让人噤若寒蝉。一时间没人再敢乱拍,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保镖团将人群分开,战庭聿护着温婉消失在人群之后。
直到他们上了车,媒体的闪光灯也对着扬长而去的汽车猛拍了一顿,却没有一个人敢追上去的。毕竟战庭聿,可是不那么好得罪的!
车内,温婉吁了一口气,摘下眼镜和口罩,“谢谢你庭聿。”
见她手始终捂着小腹,战庭聿皱了下眉,“碰到伤口了?”
“没有。”温婉摇摇头,“就是刚刚不小心扯了一下,有点疼。”
说着,她的神色又黯淡下来,“怎么办?那么长的一刀疤,以后我穿比基尼怎么办?”
“这有什么?”战庭聿不以为意,“谁敢笑话你?”
温婉被他霸道的口气逗乐了,“是没人敢笑话,但是以后我演泳装戏就要贴一层人造皮了,想想都难受。”
温婉从小就怕疼,自打父母去世以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战庭聿,就无亲无靠了。
他记得那时候她还小,每次生病打吊针,都疼的眉头皱起来还哭鼻子。这一次的阑尾手术,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温婉却哭了好久。
在电话里,他的劝说根本没有用,最后答应她,等她手术完从手术室里出来,就能看见他。所以才连夜飞了过去。
在战庭聿心目中,她永远都是他要保护的亲人。
他欠她父母的,就一并都还给了她。
“我已经让人去弄了,一定给你最完美的一块皮。”战庭聿道。
温婉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啦,或许等过些时日,我习惯了这道疤的存在,就不那么在意了。”
“庭聿。”半晌之后,温婉又开口,“你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或者我去你家也行。”
她病后初愈,没有化妆,脸色苍白,也有一些浅浅的黑眼圈,看着叫人心疼。
战庭聿抬手看了眼钟表,“好。”
“庭聿,你真好。”温婉笑着说道,语气中自然而然带了些微的撒娇。
温婉和战庭聿的事情还在持续发酵,这天,有人找来了蓝海湾别墅。
顾若去开的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呆了一下,“请问你是……”
那妇人眼里带着犀利的光,皱着眉,把顾若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你是这个屋子的女佣?”
语气中,满是不屑,听的顾若心中一刺。
但她还是微笑着回答,“我姐姐住在这里,所以我也住在这里。”
既避开了女佣这个难听的字眼,又巧妙的说明了她并不是女佣,很聪明的回答。
“你姐姐?”妇人眼中划过一道犀利微光,抬脚走进来,像只孔雀似的,高傲的站在玄关,“给我换鞋。”
顾若的微笑僵在嘴角,“还没请教您是哪位?”
她知道这女人身份不同凡响,这一点光是从她从头到脚的奢贵打扮就能看的出来。
那妇人转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问我的身份?”
顾若被狠狠一噎,知道这女人是个泼辣不好对付的主儿,便不再自讨没趣,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一次性的拖鞋出来。
贵妇高傲的换了鞋走进来,手腕上挎着香奈儿的包包,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忽然,脚下窜过来一个白团团,贵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东西撞了一下脚踝。
“哎呀,什么鬼东西!”贵妇吓得跳脚,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短小的柯基犬。
她最讨厌狗了!
随即一脚把多多踢开,“滚开!”
多多被踢出好远,撞在了茶几腿上,翻了个身哼唧了两下,爬起来跑了。
贵妇在沙发上坐下来,斜睨着站在一边的顾若,“杵着干什么?去给我倒杯水来。”
“是。”顾若很识时务的去了。
片刻后,她端了一杯水过来,“夫人,请用茶。”
态度恭敬,很是乖巧。
贵妇心里舒坦了不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这里就你和你姐姐?”
“还有吴婶。”顾若老实回答。
贵妇的目光落在顾若脸上,“你跟你姐姐都是帮佣?”
“不!”顾若回答的掷地有声,脊背挺直了,也显得很有骨气。
但这一切落在贵妇的眼里,不过是故作清高而已。
像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贱民,她多看她一眼,都是抬举了她。
“这里是我姐夫家。我姐姐住在这里,所以我也住在这里。”顾若回答。
贵妇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有些好笑,“你姐夫?”
“对啊,我姐夫就是战家的四少,战庭聿。”
贵妇皱眉,“不要脸的东西!凭你也配喊庭聿的名讳!”
说完,抬手要扇顾若。
顾若往后一退,避开了妇人的手掌,“我说的都是真的,您为什么要动手打我?”
她说的理直气壮,眼里含着委屈和不解,看的妇人更恨。这样的女人跟她儿子在一起,会把她儿子勾引成什么样子?
不过她说,战庭聿是她姐夫。那么狐媚子应该是她口中那个姐姐!
“你姐姐在哪?”
“姐姐在楼上睡觉。”顾若心内暗笑,终于把矛头转移到顾子惜身上了。
这段时间,她被顾子惜憋的太气了,今天正是个好机会,趁机磨一磨她的锐气。
贵妇一个犀利眼神横扫过来,“大白天的睡什么睡?去叫她下来。”
顾若面露难色,“姐姐最近脾气很大,她睡觉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搅,要不……您在这里稍微坐着等一会?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应该要醒了。”
“岂有此理!”贵妇气的双眉倒竖,“她敢要我在这里等她?只怕我愿意等,她也受不起。”
说着,腾地站起身,“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跋扈!”
顾若嘴角扯起一抹微笑,稍纵即逝,随即她便匆匆跟上贵妇身后,上了楼。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忽然推开,子惜也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靠在阳台上的太阳椅上面,手里拿了一本书,看了一半就睡着了。不过才眯了半分钟,就被这一声响惊醒了。
转头去看时,门口两个身影已经一前一后进了房里。
走在前面的是个贵气逼人的中年妇女,满脸的怒意冲冲,到了子惜面前。
“就是你?”贵妇双手环抱站在子惜面前,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满满的不屑。
子惜从椅子上坐起来,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贵妇,“这位是?”
顾若半句话也没有,沉默的站在贵妇身后。
贵妇冷眼,“你敢住这个房间?”
相比较于贵妇的冲天怒气,子惜反倒显得格外的平和自然。
她扫了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顾若,心中当即明白了什么。
这贵妇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意见这么大,想必这其中少不了顾若的功劳。
思及此,子惜微微收敛了几分笑意,“这位女士,您还没说您的身份。”
“你不配知道!”贵妇冷冷的看着她,“我不管你跟庭聿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希望你马上从这里搬出去。”
“马上?”子惜面露惊愕。
贵妇十分满意她的表现,“对,现在就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这间屋子。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看你长得也是斯斯文文的,别净做那些不要脸的丑事。”
子惜明白了,“您是战先生的母亲?”
“是我。”贵妇挺了挺胸膛,“人贵有自知之明,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别总想着不务正业攀高枝,会被人看不起。”
“谢谢您的提醒。”子惜非但没有翻脸,反而是很虚心的接受了她的意见,“我也知道呆在这里,会给战先生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您看……”
她随手指了指门口守着的保镖,“战先生生怕我逃走,在门口放了两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换班看着我。我也很想走,但是走不掉。”
“是吗?”贵妇冷笑一声,“今天我来了,你大可以放心大胆的走,没人会拦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必要跟你这样的人说谎?”贵妇得到了质疑,立刻皱起眉头,一脸十分不悦的样子。
“那好。”子惜点点头,依旧是那样平淡的神色,“谢谢您,我现在就走。”
似乎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贵妇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不会前脚答应我,后脚马上打电话给我儿子告状吧?”
“怎么会?我跟战先生的感情,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况且您是他母亲,他自然是要相信你多一些的。”子惜道。
贵妇心下满意,“算你识时务。”
同样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的,还有顾若。
她原本只想着让这目中无人的贵妇找找顾子惜的不痛快,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开口让顾子惜走人,更没想到的是,顾子惜竟然一口答应了!
如果顾子惜要走,她也是留不下的!
趁子惜收拾东西的时候,顾若低声问,“姐,你真的要走?”
“嗯。”子惜认真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原是她自己带来的,她都带走,不是她的她一样都不会要,全部留下。
顾若有些着急,“你走了,战先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回来发现你不见了,会发怒的。”顾若一脸担心,“我怕他到时候不高兴,会迁怒姐姐你。”
子惜盖起箱子,起身看着顾若,“真是难为你这么替我担心了。”
“那自然,你是我姐姐啊。”
子惜浅笑,“顾若,你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
顾若一怔,“姐姐……”
“楼下那位贵妇对我意见那么大,你应该在她面前,诋毁了我不少吧?也真是辛苦你了,放着好好的正常人不做,非要做一个精分的人。在我面前是一个样子,在战庭聿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吴婶面前是一个样子,在贵妇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你还真当自己是百变娇娃啊?”
顾若的脸色阵青阵白,“不是那样的,我什么也没说。”
子惜抬手制止,“你说没说,对于我来说,影响都不大。反正我一直想离开这里,就是没有机会,还得多谢了你,给我这么好的机会。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打量着顾若惊变的脸色,“我走,你也必须要走,对你来说真是一个坏消息。”
“……”顾若死死的咬唇。
她瞪着顾子惜,想说点什么话来反驳,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子惜说的,都是事实!
是她自作聪明,弄巧成拙,现在着急也没用了。顾子惜的态度很明显,不愿意留在这里,也不想管她的生死。
顾若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来的,现在走,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她站在楼下,看着贵妇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的喝着茶,手指紧紧的掐进手掌心。
她现在要怎么办?
过去求她,让她留自己下来吗?
可能性很小,自取其辱的几率很大。
可是就这么走了吗?
顾子惜即便离开,只要战庭聿不撒手,她还是会回来的。但是她呢?
谁在意她?谁会找她回来?
她要是走了,就真走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战庭聿那样的人,如帝王般高高在上,她这一辈子就只能抬头仰望着了。
那是她一辈子,也企及不来的高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顾若心乱如麻。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走,可是她却没有办法。
楼梯口传来细微脚步声,顾子惜拎着箱子背着包从上面走下来。
客厅里,吴婶迎了过来,接过了子惜手里的箱子,“顾小姐,我送您出去。”
“谢谢吴婶。”
沙发上,贵妇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眼看着顾子惜和吴婶走到了门口,顾若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贵妇偏头扫了她一眼,“怎么?不舍得走?”
贵妇嘴角挂着的嘲讽,让顾若到了嘴边的话,彻底咽了下去。
她的态度说明,即便顾若不要脸的跪舔,她也不稀罕。
顾若冲着贵妇弯了弯腰,“再见。”
说完,才跟上子惜的脚步,走出了蓝海湾别墅。
院门口,顾若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子惜停下来看着她,“你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顾若低着头,绞着衣摆,“我……没地方去。”
这话倒是真的,顾家的宅子现在已经被卖掉了,不姓顾了。
没了顾安然的庇护,寒城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天地。
子惜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一百元,“我只有四百,给你两百,或许够你买个车票回去的了。”
顾若站着没接,眼光犹犹豫豫的看着她,“那你怎么办?”
子惜把两百块钱塞进她手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梦,也该醒醒了,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何必强求?累人累己。”
“可是我不想回去。”顾若道。
顾子惜摇头,“如果你还要继续做梦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她已经仁至义尽,该说的话也都说明白了。她在顾若面前从来没有优越感,相反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还很羡慕她。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干净,是她所羡慕向往的,可惜的是被权势蒙蔽了双眼。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干净,多好。
子惜没有地方去,回到了学校。
好在当初她没有把宿舍退掉,现在还算有个容身之所。
现在正是假期,学校里人烟稀少,宿舍里也是空空荡荡的。
子惜将床被换下洗了拿去楼顶晾晒,然后提着热水瓶去水房打水,却在楼下碰到了另一个人。
“顾子惜?”对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裙子,身材纤细,看着很漂亮。
子惜没想到还会在碰见她,扯了下嘴角,“徐莱。”
上次见面是在餐厅,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会在学校碰见她。
徐莱也很惊讶,“上次我说的同学聚会,你怎么没来?”
“我有事。所以。”子惜打算随便搪塞过去,她打小性格就有点偏内向,不那么自来熟。
那天跟徐莱碰见,本来就是意外,所以她说的同学聚会,子惜也没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想过真要去参加。
高中的同学中,她只记得好朋友沈瑶,以及曾经是情敌的徐莱。
其余人都不怎么联系了,也没什么感情。
听她这么说,徐莱想到了顾氏破产倒闭被大集团收购的事情,点点头道:“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可能吧。”子惜将话题扯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沈萧。”徐莱看着她,眼中透着坦荡,“顺便来看一位朋友,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