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惜吃了饭就上了楼,在卧室里完成之前的画了一半的画稿。
这段时间她总是待在这个别墅里,战庭聿不许她出去,美其名曰要她养身体。却不知,一个人在安静的状态下,不仅养不好身体,还会胡思乱想。
丢失的孩子是她的,她怎么能不心疼?
可那也是战庭聿的,她不想心疼!
有时候想,就这么流掉了,也不是一件坏事。可还是止不住的会想会难过,所以干脆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重新拿起画笔,她才像是重新找回了生机,极安静的状态下,她才更容易没有后顾之忧的创造出更好的东西。
叩叩——
敲门声清脆响起。
吴婶一般除了打扫卫生,不会到楼上来。别墅里现在除了吴婶和她,还有一个温婉在,所以这个时候来敲门的是谁,根本不用想。
门只敲了两下,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温婉依然穿着那件真丝吊带裙站在那,“子惜,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
子惜停下笔皱眉,“温小姐,你好像很喜欢打搅别人?”
“抱歉。”温婉咬了下唇,“我昨天晚上来的匆忙,没有带换的衣服,我们两的身材差不多,你能借一套衣服给我吗?”
借衣服?
“好啊。”子惜轻轻一挑眉,指了指衣柜,“你自己去挑吧。”
“谢谢。”温婉眼底闪过一道锋芒,关了门进来,打开了那个衣柜。
她看顾子惜平时穿的挺简朴的,却没想到她的柜子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名贵奢侈的衣服,甚至还有华丽的晚礼服。其中一套淡蓝色的,她就在上次的宴会上,看见顾子惜穿过。
还有一件裙子,是限量款,她之前托朋友都没有抢到的款式,现在却在顾子惜的衣柜里放着……
顾子惜根本没有能力买下这些,这应该都是战庭聿给她买的!
从前,战庭聿只对她好,所有的好东西,都只会买给她,可是现在,多了一个顾子惜了。
温婉的手指轻轻的捏着柜门,压下心头的种种怒火,从里面挑了一件价格不菲的裙子出来,转过身来时,脸上堆满了笑,“这件可以吗?粉色是我的幸运色。”
子惜看都没看一眼,“可以。”
对她来说,那一柜子的奢侈品牌都没什么用。是战庭聿给她买的,但那都是批量送过来的,全都是冷冰冰的华丽衣裳,没有一丝人情冷暖。
所以,她基本上没有翻过那些衣服,穿的都还是自己在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
便宜货穿了,踏实。那些名贵的衣服穿在身上,让她觉得罪恶。
所以不管温婉是拿走一件,还是全都拿走,对子惜来说,都没差别。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换衣间吗?”
子惜微笑,“可以。”
于是,温婉拿着那件衣服,进了子惜房里的换衣室。
等她出来,还牵着裙摆在子惜面前显摆了一番,“怎么样?好看吗?”
子惜头也没抬,笔在纸上轻轻浮动着,“温小姐,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面对她的冷漠,温婉却一点也不介意,笑着说,“谢谢你啊子惜。”
然后就出去了。
房门轻轻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子惜手中的笔微微停了一下,抬起的视线落在了换衣室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来。
晚上,战庭聿回来的很早,进门看见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温婉,“婉婉?”
“庭聿,你回来啦。”温婉冲他微微一笑,她身上系着围裙,头发扎在脑后,看上去很居家。
可是,战庭聿的视线,却笔直的落在了她穿的那件粉色裙子上。
这个家里,能有这件裙子的人,除了顾子惜,没别人。
温婉把菜盘端去了厨房,然后再折回来,“庭聿,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了水煮鱼。是你最爱吃的,好久不做,都生疏了,你一定要好好尝尝看。”
战庭聿嘴角扬起一抹笑,“嗯。”
这一幕,刚好被子惜看见,她面无表情的从两人面前经过,脚步都不带停顿的。
战庭聿却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三人成桌,子惜却安静的像空气。
战庭聿话也不多,只有温婉,不时的给战庭聿夹菜,还会说些工作上遇到的事情,战庭聿会搭腔两句。
子惜默默埋首吃饭,心里想的却是那份画稿。
只差上色了,可她在房间里呆了一下午,都没有落笔,而是盯着那份画稿看了近一下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她想了很久,依然找不出到底少了哪里。
她从小到大有一个坏毛病:倘若想事情想的太认真,就会忽略身边的很多东西。
比如说此刻,她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画稿的事情,连饭碗里没了菜,都毫无察觉。
战庭聿耳边听着温婉的声音,视线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朝子惜这边瞟两眼,看见她低头扒饭的样子,以为她心情压抑。
而这一切落在温婉的眼中,却成了顾子惜的不高兴,是因为她的留下,和战庭聿的冷漠。
她抬手抓了抓脖颈后,继续说着话。
战庭聿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从一上桌开始,她几乎每说几句话就会在身上挠两下。
他刚一问出口,温婉就立即伸手在后背挠了两下,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痒。”
“痒?”
温婉点点头,“嗯,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痒痒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温婉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了下巴,伸手在脖子里挠了两下。
“别抓。”战庭聿伸手制止,眸光扫见她脖子里的红疹,皱了眉,“起疹子了。”
“啊?”温婉大惊失色,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什么疹子?难怪我会觉得痒。”
“你有没有吃什么过敏的东西?或者碰了什么过敏的东西?”
“没有啊。”温婉认真回忆,“我中午吃了饭,想着去花园里走走,可是身上穿的衣服不太合适出门,就去跟子惜借了一件裙子。我就在院子里随便绕了一圈就回来了,睡了一觉起来就帮着吴婶做饭……我知道自己是对花粉过敏,所以院子那边的花我都没敢靠近的。”
温婉一边说着一边还要伸手在身上抓,被战庭聿攥住了胳膊,“吴婶,去拿医药箱过来。”
家里有备着的医药箱,里面有抹了就消疹子的药膏,只是抹了之后,温婉却更加难受了。
娇滴滴的女明星,向来都是一碰就哭的,只是子惜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温婉,竟然被痒痒哭了。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起身就要离开。
战庭聿的声音从她身后冷冷传来,“站住!”
子惜皱皱眉,转回身,“您还有事?”
战庭聿一只手扶着温婉,另一只手里拿着药膏,眉心微微皱在一起,“你在这件衣服上撒了什么?”
“什么?”子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认为她过敏是我设计的?”
“你敢说这件衣服是完全干净的吗?”战庭聿盯着她的眼睛问。
温婉握住了战庭聿的手腕,小声道:“庭聿……应该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你别怪子惜……”
“这件衣服我从来没碰过,战先生不要一有事,不经调查就把罪责推诿给别人。战家的四少,应该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糊涂蛋吧!”
“你说什么?”战庭聿的神色不悦的沉下来。
“不是吗?”子惜迎上他的目光,“不调查就妄下定论,难道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蛋吗?”
难道还是盖世英明的英雄不成?
她格外固执的表情,清晰的落在战庭聿的眼睛里,那么的刺眼。
他拿出手机,“你要调查是吗?好。”
随手拨了个电话出去,“朱鸿,你过来一下,带上张墨。”
张墨这个名字,是子惜第一次听,很陌生,可在此刻听见,却代表着一种什么。
温婉抿了抿唇,一脸为难,“庭聿……”
“你上去把衣服换下来。”战庭聿冷冷的声音在面对温婉的时候,总是会多一丝丝的温柔。
而这一切落在子惜眼里,却是那么的嘲讽。
十几分钟后,朱鸿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温婉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换了下来,就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干净的托盘里。战庭聿坐在那,宛如神尊,温婉就坐在他的身旁,表情颇有几分凝重。
子惜这个时候才知道,张墨原来是个医生。
他进了门以后,就直奔着桌上的那条裙子去了。
不过几分钟,他便直起腰来,对着战庭聿道:“这件衣服上,沾了一些刺激性花粉。像温婉小姐这样的过敏性肤质,沾到了是会过敏引起红疹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管药膏,“抹这个吧,连着抹三天,饮食清淡一些就好了。”
“这个花粉怎么沾上去的?”战庭聿慢悠悠开口,仿佛要给某人判刑。
“抹上去的。量不多,正常人穿了没事,但是过敏体质的人穿了,就会引起过敏。”
“能不能判断,是什么时候抹上去的?”
这是一定要问到底了?
张墨捻了捻手指,“应该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战庭聿转眸看向子惜,“二十四小时前,这个家里除了你,就只有吴婶了。”
“跟吴婶无关。”子惜道。
“那就只有你了。”
战庭聿的目光太过冰冷,冷的让人没办法直视,子惜垂眸,指尖轻抚过膝盖,声音淡淡的飘过来,“反正你只是想找个人顶罪,不如就顺了你的心意。”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子惜微笑,“我的解释,你会信吗?”
“说说看。”战庭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浅笑。
子惜抿紧了唇,“这个花粉不是我弄上去的。”
既然他给解释的机会,那她就没有推辞的理由。是她做的她不会否认,同样,不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承认。
她的性子里确实有软弱的成分,但这不代表她是冤大头。
温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鄙夷,她一点也不相信,战庭聿会相信顾子惜的解释。
这个男人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不能说百分之百的了解他,但是至少有百分之六十吧。顾子惜越是解释,就越是白费。
子惜顿了顿,见没人反驳才接着说道:“首先,我并不知道温小姐对花粉过敏,其次,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在昨天就知道温小姐会过来这边居住。就算以上两点我都具备,我也不会算到温小姐会跟我借衣服。而且衣柜里那么多衣服,我又怎么可能算到,温小姐会选择哪一件衣服呢?”
张墨略略沉吟,“我可以去看一下顾小姐的衣柜。”
战庭聿点了点头。
片刻后,张墨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另一件衣服,那是一件普通又平凡的牛仔裙,跟柜子里的那些名贵的华丽衣服,都不同。一看就很廉价的那种,那是顾子惜自己的衣服。
此刻却被张墨拿了下来,代表着什么,似乎不言而喻了。
“四少,”张墨止步于战庭聿面前,“这是顾小姐柜子里的衣服,我看过了,除了这件,其余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有花粉。”
战庭聿的视线从那件裙子上轻飘飘扫过,视线落在子惜的脸上,“你有什么要说的?”
子惜皱眉,“我没碰过任何花粉,最重要的是,我最近没有踏出过别墅半步,又怎么可能弄到什么花粉?”
张墨又说话了,“这上面的花粉都是天然的,是院子东南角落的石楠花的味道。”
子惜微微皱眉,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张墨话里话外都是在帮温婉?
可他明明是战庭聿的人!
“那这么说,就是有人专门去东南角弄的石楠花粉,然后抹在衣服上。”战庭聿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已经将无形的枷锁,落在了子惜的肩上。
无比的沉重,又压抑。
“不是我!”
战庭聿看着她,“婉婉对花粉过敏,上网一搜便知。她从小最怕的就是花粉,难道你要说,是她自己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