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市。
林夜抵达车站的时候,赣市鉴定所的成员已经是在车站等候了。
这些普通工作人员,自然不知道林夜现在在异人圈子里的名气,但只要来的是顾问,他们都得接待好。
“直接去目的地吧。”
在来的路上,林夜已经是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了。
自己让钟山去找寻贺执明的消息,上一次钟山在赣市待了几天不过没有什么收获,但就在一天前,钟山得到了赣市这边的消息,说发现和贺执明有关的消息了。
钟山得到通知后立刻是赶来了赣市,与赣市鉴定所的组长屠阳一同前往发现线索的村落,结果却是神秘失踪了。
这消息赣市这边鉴定所的工作人员已经是向上面汇报了,上面也正准备安排人来处理,得知林夜前往了赣市,便是将这事情交给了林夜处理。
车子很快驶入了镇上,穿过小镇街头,最后进了一个村落。
“林顾问,我们组长和钟组长最后失踪前的定位就是在这里,只是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能发现两位组长的下落。”
林夜下了车子,而村子口已经是有两人在那等候,这是赣市鉴定所的员工,是来村子里搜寻钟山下落的。
“不着急。”
林夜目光看向了村口老樟树下坐着的一位老人。
老人身形削瘦,佝偻着身子,坐在画着棋盘的石桌前,闭着眼睛贪婪晒着阳光。
“我问过这位老人家了,他说是看到组长他们进村子了。”看到林夜目光落在老人身上,边上的工作人员低声汇报了下情况。
林夜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还是朝着老人走去,并且在那石桌对面坐了下来。
“老人家,下一盘吗?”
石桌上刻的是象棋的棋局,老人听到声音睁开了浑浊的老眼,一笑露出了所剩无几的几颗牙齿:“好啊。”
石桌下方是有抽屉的,老人从里面拿出了棋子。
林夜选择的是红方,黑方先走。
老人下棋的速度不快,下的很稳,林夜倒是下的很快,老人下完便是立刻跟上,这就导致到了后半程,林夜已经是显露败迹了。
鉴定所的几位工作人员虽然不懂林顾问为什么一下车就跟村口老人下棋,但也知道观棋不语,只是默默看着,当看到林夜快要输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着急之色。
林夜拿起了仅剩下的一个马,下了一步棋。
看到林夜落子位置,老人眼角一挑,而边上围观的工作人员则是诧异,林顾问不消息看错了,这马怎么走了个目字?
马不是走日的吗?
“我这马它长大了,比其他马要强壮许多,一步能抵其他马两步。”
林夜笑吟吟解释,边上围观的工作人员瞬间无语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耍赖吗?
然而让他们诧异的是,对面那位老者竟然默默接受了,接着落子下去,两人再次厮杀起来,三分钟后,林夜仅剩下了一个士兵。
【啪,将军!】
林夜直接拿着士兵过河,放在了红方的帅上面。
老人抬头看着林夜,林夜笑道:“我刚刚看似被你吃掉的炮,实际上是我故意为之,选择献祭了我的炮,这样一来我这兵就不是普通的兵,而是成为了炮兵。”
噗!
听着林夜的解释,几位工作人员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明明是没注意被吃了跑,怎么就变成献祭了?
这样都可以的话,索性拿着对方的士刺杀将帅不就行了,就说已经策反了,成为了间谍士。
“象棋象棋,想象越强,棋力便是越强,承让了。”
老人默默收起棋子,林夜却是按住老人的手,笑道:“老人家,我这赢了你一盘棋,向您打听个人吧。”
“和他们一样,问进村的人吗,昨天确实是有两外地人进村……”
“不是,向您打听另外一个人。”
“谁?”
“贺执明。”
老人的手一抖,拿在手上的棋子掉落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滚到了那樟树底下。
老人端详着林夜,“你怎会知道他的?”
“受人之托。”
“哎,从昨天那两人进村,我就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过不去的,你可愿意听老朽讲一个故事?”
“洗耳恭听。”
“这故事啊,得从那造反派时候说起了。”
……
清末!
赣南城有一官宦大家姓唐,世代读书,家谱出过好几位大官,近几代虽然没能当上官员,但凭借着祖上蒙荫,在赣南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地主大户。
唐家老爷有一女儿,年芳十八,深得唐家老爷喜爱,犹如掌上明珠一般。
一般人家十六便已经是说亲做媒,可唐老爷子因为疼爱女儿,让得女儿在那婚姻之事上自由做主。
金枝玉叶的唐家小姐,一般男人怎么能入的了她的眼。
有丫鬟告知,说城外的寺庙求姻缘很灵的,唐家小姐便是带着丫鬟前往寺庙烧香,想要求一个意中人。
也许是心诚则灵,又或者是香火钱捐的多。
寺庙烧香后回来路上,遭遇野猪拦路,危险关头,一位男子现身,三箭便将那野猪射杀。
唐家小姐隔着车帘,见那男子样貌英俊,又是救命恩人,一颗芳心为此绽放。
后来,唐家小姐从丫鬟口中得知,那男子叫贺执明,虽是农户出身,但其爷爷却是秀才,从小跟着爷爷读书识字过。
最关键的是,现在贺家正是他们唐家的佃户。
唐家小姐以救命之恩为理由,一有空便去找那贺执明,如此几番下来,一颗芳心更是暗许,而贺执明也不是那种呆子,很快便是明白了唐家小姐的心意。
郎有情,妾有意。
郎才女貌极其般配。
两人互诉情愫之后,贺执明担忧怕唐家老爷会不同意,唐家小姐便是让他放心,说爹爹早就有言在先,任由自己挑选夫婿的。
唐家小姐回到家中,也是试探了自己父亲口吻。
得知自己女儿已有心上人,又是救命恩人,唐家老爷大喜,直接:“下月十五,正是爹爹的寿诞,让你那情郎上门提亲,也是双喜临门。”
唐家小姐把爹爹的话转达给了贺执明,贺执明也是应了下来。
于是唐家小姐这一个月待在闺中,幻想着十五这天,情郎上门提亲的甜蜜情景。
正月十五。
唐家红灯高挂,亲朋好友满座。
寿诞宴席上,唐家老爷多喝了几杯,酒劲之下也是说出了今日将会有人上门提亲,宾客们纷纷奉承,此乃双喜临门的大好喜事。
能当唐家姑爷的,必然才貌双全。
唐家不少女性亲戚,尤其是和唐家小姐同辈的,更是拿唐家小姐打趣捉弄,直言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子,能够被我们唐家大小姐看中。
惹得唐家大小姐娇羞不已。
日上三竿,唐家小姐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情郎却还不曾现身,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就在唐家大小姐煎熬等待时候,管家终于来报,说门口有人上门提亲。
唐家大小姐听到丫鬟来报,顾不得矜持便是朝着前院走去,只是等她到了前院之后,才发现前院一片寂静,自己爹爹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
在大厅中,一乞丐瑟瑟发抖站在那里,手上持着一枚玉佩。
看到这枚玉佩,唐家大小姐身躯一颤,这玉佩正是她给情郎的定情信物,怎会出现在这乞丐身上?
乞丐手上除了玉佩,还有一封文书,唐家大小姐接过文书,看完之后整个人却是昏厥过去。
“令千金与我情投意合,持此信物上门求亲,还望唐老爷允许。”
……
“那一日,唐老爷子的寿诞不欢而散,唐家老爷一气之下病倒,而唐家大小姐也把自己关在了闺房,不曾迈出房门半步。”
“次月十五,唐家大小姐穿嫁衣自缢于闺房。”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林夜却知道没那么的简单。
“贺执明为何要这么做?”
“造化弄人,世事弄人啊。”老人感叹了一句:“那时啊,各地都有一些留洋派,尤其是一些读过洋墨水的人,对当时很多事情都看不惯,那贺执明便是留洋过的,他啊,号召人们剪去鞭子,说皇帝都没了,剪辫子就不用当奴隶了。”
“可老百姓哪里听得懂啊,老百姓们看到地主老爷们还留着辫子,可不敢这么轻易剪去,而唐家老爷啊,就是坚定的留辫派。”
“这贺执明啊,想着用这方式来羞辱唐家,让唐家名声扫地,这样老百姓就不会再听唐家的话了。”
“后来呢?”
“后来,皇帝又复辟了,衙门开始通缉,贺执明便是改了名,而后没过几年,参加了革命,上了战场瘸了腿,回到村里收养了一对孩童,孩童刚成年没几年便是病逝了。”
“那贺执明改名为?”
“贺念谨。”
随着老人这话说出口,原本平静的樟树突然哗哗作响,整个村口狂风呼啸。
鉴定所的工作人员申请瞬间变了,其中一位看了眼手表上的电子仪器,着急道:“林顾问,检查到有超浓度的阴气,有鬼怪袭来。”
不用工作人员的提醒,林夜也是感觉到了。
在村口处,那一身嫁衣的女鬼就站在那里。
一袭长发无风自动,浑身散发着凌冽的气息,目光死死的盯着老人。
“贺念谨,贺念谨,你倒是会取的好名字。”
女鬼唐瑾的话,林夜却是没有觉得意外,他见到这位老人的第一眼,便是知道老人是鬼魂,而能够如此清楚的知道贺执明事情的,恐怕除了当事人之外也没其他人了。
老人看到唐瑾的现身,没有恐惧和慌乱,脸上反而露出了愧疚表情。
“我这一生,最愧疚的就是你,当初年少轻狂,自以为一切封建存在都该被打倒,那日之后,因为被衙门抓拿,只得离开赣南四处躲藏,后来参加了革命军,直到革命成功后退伍回乡,本想着向你道歉,却得到了你早已自缢的消息。”
“道歉?你让我唐家沦为笑话,让我爹爹一病不起,就一句道歉岂能了事。”
“我爹爹生前行善,修桥铺路,多少人家受过恩惠,我一生不曾为恶,出门遇到流浪乞丐,都会给予银钱,我何错之有?”
面对唐瑾的质问,老人苦笑。
非人之错啊。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了,落得个终生悔恨。
“今日,便取你魂魄,而后再灭你满门!”
唐瑾杀气弥漫,鉴定所的几位工作人员目光都看向了林夜,这鬼,似乎很厉害啊。
林夜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仅仅只是涉及到贺执明和唐瑾之间的恩怨,他可以不管,可要是牵连到活人,那就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了。
“咳咳……”
林夜咳嗽了一声,准备说话,不过女鬼唐瑾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老人目光看向了他:“小兄弟刚刚陪老夫下这一盘棋很是有趣,你要找的那两人就在村子后山,这里的事情便不用插手了。”
林夜眯着眼看了会老人,最终还是迈步朝着村子里头走去。
正如老人所说的,这是他和唐瑾的恩怨,自己没必要插手。
村子后山田野的草垛上,林夜发现昏睡在地上的钟山和另外一位中年男子,很显然那位就是赣南的组长屠阳了。
“奇怪,我先前在这里搜寻过的啊,怎么没有看到组长。”
“不奇怪,先前这里被施展了障眼法,你们看不到也是正常。”
鬼有遮挡之术,老人先前显然是遮挡了搜寻的工作人员的眼睛,让他们看不到钟山和屠阳两人。
几位工作人员上前摇晃了钟山两人,钟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神情先是困惑,不过等到看到林夜的身影后,身子一个机灵,神智立刻恢复过来。
“林顾问,您来了,我发现贺执明的消息了,那贺执明原来改名了,改名为贺念谨,参加了革命军,后来革命成功后,回到了赣南,收养了一对唐氏孤儿。”
“唐氏孤儿?”林夜一怔。
“对,当时不正是闹革命嘛,赣南这边也闹了革命,闹革命的打劫了当时赣南的几个大户,其中就有一户姓唐,据说全家都被杀害,只留下躲藏在地窖里的小孩。”
林夜目光看向村口方向,久久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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