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后勤教室。
宋时拿起一个断线的羽毛球拍简单看了看:“不值得修了,换新的吧。”
“全都要换?”作为羽毛球社社长的张朝同学立刻伸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嘶......那得用多少经费!”
刚开学不久,社团进了一批新成员,大家都还在新鲜期,活跃度很高,社团群里每天的约球活动响应积极,可相应的,社团里免费提供给社员们使用的球拍等等物品损耗也在快速增加。
张朝对此情况喜忧参半,叹了声跟宋时道:“算了,备用拍还是不能少,等过几天这学期经费下来了,还得麻烦你帮忙去店里挑几个基础款球拍回来。”
这对宋时来说就是顺手的事,他爽快答应了:“可以。”
“还有个事,这学期羽毛球友谊赛的时间定了。”张朝几乎是习惯性地跟宋时打听,“江牧这回参加不?”
这个比赛是本市市内的八个大学联合举办的,每学期一次,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奖品和奖金都还挺让人眼热的,只要拿到名次就能让社团里这学期的经费都宽松许多。
“不清楚。”宋时微微摇头,一反常态说道,“你去问问他。”
“我去问?”
张朝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在之前,有关江牧的事,宋时一向挺积极的,这回怎么就突然变成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了?
“嗯。”宋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重复道:“你找个时间去问他吧。”
张朝纳闷,凑上前两步,声音低了几分:“怎么,你跟他闹矛盾了?”
“没有。”
宋时将手边的几个球拍都检查了一下,还能修修的就放一边,达到报废标准的都收到箱子里,神情还算平静,闹矛盾倒是不至于,只不过是,江牧委婉的拒绝了他的追求而已。
“真没有?”张朝往宋时脸上多看两眼,有点不相信。
宋时声音平和:“真没有。”他是追江牧不假,但又没追上,现在连失恋都算不上,顶多是有点失落。
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江牧说不打算谈恋爱,那他就不白费时间功夫往人跟前凑了。
他是在刚加入羽毛球社的时候认识江牧的,因为江牧长相和穿搭风格都很接近他大学以前预设过的理想型男朋友。
江牧长得不错,自然就受欢迎,是科大的热心同学们断层票选出来的头号校草人选,学校里追江牧的人不在少数。
宋时就这样变成了其中一个,只不过同在一个相较活跃的社团里,他跟江牧平日里接触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
......他都以为有机会要脱单了,没想到最后,却连之前计划好的告白都没来及说出口就这样夭折了。
宋时失落了大半天,还是比较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是要你情我愿的,死缠烂打就没必要了。
既然跟张朝聊到这了,他干脆多嘱咐一句:“以后,有关江牧的事就不用告诉我了,之前多谢你帮忙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
张朝是知道宋时在追江牧这件事的,不过他一直都不怎么看好,江牧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听说也很好,虽说他那个人平时不算难相处,但接触的时间长了,还是能察觉出对方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不像宋时,不管跟谁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的。
现在宋时能想开了不追了,张朝甚至略感欣慰:“你也别说我马后炮,其实我觉得江牧除了长得还行打球还行外,其他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宋时对此不予评价,毕竟他的确是冲着人的颜去的,不过现在心思都打消了,他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跟张朝再分享自己追求失败过程了。
张朝看宋时没说话,以为他还憋在心里暗自神伤,大方开解他:“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们社团里新进来的几个技术好长得帅的小学弟,各个不比他强,改天我把他们都叫出来打球,你一块来......”
他话没说完,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张朝先接了电话,听几句后,脸上神色忽然一变:“......什么?这怎么能闹起来?别乱来别乱来,校门口那家是吧,我这就过去。”
张朝挂了电话,抬头和宋时投过来的目光对上,有点发愁:“麻烦了,徐乐他们几个人和工大那边的人又对上了。”
科大和工大两个大学门对门,中间就隔了一条马路,因为两个学校的羽毛球社都去参加友谊赛,碰见的次数多了,社员之间互相认识的不少,在去年的两次八校联合友谊赛里,工大连拿第一,他们连拿第二,表面上从没起过什么冲突,但私底社员之间口头上摩擦不断。
为了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平和,张朝不敢耽误时间,把手机揣兜里,挥手直接招呼宋时:“走走走,一块去看看。”
宋时没说什么,顺手拎起背包单边挂在肩上,跟着张朝一块出了后勤教室,顺势问道:“电话里怎么说?”
“只说吵起来了。”张朝迈着大步匆匆往外走,猜测道:“徐乐没细说,八成是他们口头上又拌起来了。”
宋时一听知道了徐乐他们在跟工大那边的人口头拌什么。
上学期友谊赛的时候,他们科大差点就拿第一了,是有好几个社员不服气,说最后一个小场次工大那边能赢全凭运气,工大那边社员听见之后不乐意的回怼,说他们科大就是没实力,是拿第二的命,于是乎两方吵的有来有回,吵到最后,还是张朝和工大那边羽毛球社的社长成浩一块出面调停好的。
所以之后就变成了表面是风平浪静,但私底下谁也不服谁的现状,反正见面就要拌几句嘴。
校门口的烧烤店店内环境不错,口味地道,便宜量大,很受周边大学生们的欢迎,一向是人来人往的,今天也不例外。
两个相邻桌子上的几个身量高大的男生口头上起了争执,说话声音偏高,很快就被来店里吃饭的其他人注意到了,连店老板都忙不迭上前看发生了什么。
宋时和张朝赶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张朝目标明确,一个大跨步站到了两个桌子,抬手中止了两边的争论,调和说道:“等等......都别激动,听我说两句行不......”
宋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看了看这场面率先走到了正眉头紧蹙的烧烤店老板旁边,和和气气道:“老板,这边都是我们同学,闹着玩的,你不用担心。”
“都是你们同学?”老板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宋时,警告说道:“不管是不是同学,都不能在店里吵架闹事,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知道。”宋时应和着,“放心吧,没什么事。”他知道,那些社员们也就是耍耍嘴炮罢了。
烧烤店老板朝着那边相邻的两个桌子上看了看,见是没在吵了,才不怎么放心地先去忙其他的了,时不时回头关注一眼。
张朝站在两张桌子之间说话缓和气氛,工大羽球社里的人认识他,还是愿意给他面子听他说两句。
宋时走到人堆里,看了看站在了徐乐的旁边,问了一句:“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嗯?”
徐乐一回头,看见是宋时在跟他说话,缓了口气解释说:“差不多吧.......一开始我们就是口头上说说,没啥事,但是谁知道蒋鹏酒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杯子里的啤酒泼梁莫身上去了,然后......我就赶紧给社长打电话了。”
闻言,宋时朝着旁边看过去,梁莫坐在桌子的一侧,脸色沉着,眉峰凌然,身上的黑色短袖从肩膀到腰际湿了大半。
宋时在比赛里见过梁莫几次,对他有印象,长得高高大大的,喜欢穿深色衣服,打球时利落果断,实力豪横,前面两个学期的比赛里连着给工大拿了两个单打第一。
他收回目光想,绊两句嘴没什么,以前两个社团里的社员们碰上贫几句也正常,可是蒋鹏先动手泼酒就过分了,性质不一样。
作为社长的张朝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旁人他就撒手不管了,可看在认识蒋鹏两三年的份上,他还是主动开口帮忙说了句话。
“他这是喝多了,不是有意的,梁莫,别放心上啊,明天酒醒了我让他跟你道歉,改天有时间来我们学校一块打球,请你们吃饭啊。”
事不大,但又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主要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态度。
可旁边桌子上,梁莫沉着一张脸坐着,压根没有要接张朝打圆场话的意思。
张朝一阵头大,暗戳戳地朝着宋时使眼神,梁莫在工大羽球社团的地位,就跟江牧在他们社团的地位差不多,技术硬,实力强,是打友谊赛时拿名次的核心人物,平时都要被社团里供着哄着那种层级的。
宋时接收到张朝无可奈何的目光,正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么巧都在!这是怎么啦?”
成浩挤进人群里,他一听到有社团成员在这跟人吵起来了,也是头大的厉害,麻溜就从学校里跑过来看情况了。
看到同样作为社长的成浩也来了,张朝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有点误会,蒋鹏酒量不好,大概是喝多了,酒撒到梁莫身上了,等他清醒了,我一定让他过来道歉。”蒋鹏这会儿心大的直接趴桌子上睡过去了。
“多大点事,有误会说开就好了。”成浩跟张朝经常惺惺相惜社长难当,同样擅长调和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两个交流起来倒是毫无障碍。
宋时站在一边,看梁莫这个当事人始终没表态,再往他湿了大半的衣服上瞄了一眼,想了想,伸手从肩上挂着的背包里拿出一套运动装。
工大那边桌上的几个男生脸上还带着些愤愤不平。
宋时上前两步站到梁莫旁边,递过去问了一句:“我这有干净的衣服,你要不要先去换一下?”
他的开口询问有些突兀,一时间桌子上人都来看他。
梁莫听到声音后依旧无动于衷,等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了宋时一眼。
宋时坦然迎上梁莫打量的目光,笑了笑说道:“应该跟你穿的尺码差不多。”他大概目测了一下梁莫的肩宽,约莫着大差不差。
他看着梁莫再问:“要换一下吗?”
梁莫眼底带点不耐,被打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很不舒服,不可能不生气,毕竟他根本没加入他们的口嗨吵架,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两张桌子上唯一的受害者。
他终于看了一眼被递到面前的衣服以及那只素净偏白的手,但还是没动作。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宋时见梁莫迟迟没出声,以为他不愿意去换,就打算把衣服收回背包里,但梁莫却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个子高大,很容易生出压迫感,乍然站直身体让宋时得抬起头看他。
梁莫看了一眼宋时,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递到面前的衣服,一言不发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
宋时手上一空,再抬头就只看到了梁莫的背影,他想了想就提步跟了过去,梁莫径直进了洗手间,他就在外面的走廊里站了站。
几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重新打开。
宋时循着动静抬头看过去,目光跟着顿了一瞬。
梁莫换了衣服,青白混色T恤加短裤,少了几分平时冷骜的气质,反倒是多出了点男大学生本该有的俊朗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