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我去书堂了!”未见其人,声已先出。只见小郑明火急火燎地抱着书卷从房子里跑出来,嘴里还叼着大半个没吃完的包子。
看来这昨夜一梦,许是让他晚了钟头。
“唔、咕唔!哈哈。”奔跑中,小郑明三下五除二地囫囵吞咽下嘴里的包子,焕然一笑地冲进了竹林小径中。
小径幽静,颇长,小郑明笑容爽朗得跑在小径中,仿若并不为迟去而感到担忧,反而为能去而感到欢快与期待。
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小郑明便已经穿出了竹林,转而奔向村口的方向。
路且不长,三里不过千丈,只途径过一处低矮的山包时,小郑明却在突然地目中一怔后,紧急得刹住了脚步。
“唔呜……”于那处土包处,小白无精打采得蜷缩在那里,当小郑明转目向它看来时,它虚弱地发出一声低弱的呜咽声。
“小白……”见到那于丛然间瞥见的事物竟是小白,小郑明也不由为之一愣,但见小白虚弱的模样后,他便转身走了过去。
“小白顽皮,怎会跑来这里?”小郑明蹲在小白的跟前,丈量着小白说道。
“呜唔……”小白无精打采地抬动了一下眼皮,并朝小郑明呜咽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它的模样很是虚弱,精神状态也极为萎靡不振。
“笨笨傻傻,净知道乱跑……”话语中,小郑明突然目光一凝,随之突然抱起小白便跑地责怪道:“笨蛋小白,定是又吃了甚么异物!”
“唔呜……”小白萎靡不振得发出一声呜咽,但看它圆滚滚的小肚子,正在一下、一下极具规律的胀动着,看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它的腹中孕育。
“笨蛋小白……”小郑明心中焦急,步子也迈得飞快,他自是知道去哪,是以一溜烟的功夫,便跑进了村子。
……
遗园村内,药铺前。
“先生!”小郑明抱着小白一溜烟地闯进了药铺,将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药房先生惊醒了过来。
嘭!
“谁?作甚!”在单掩着的房门被撞开之时,药房眼睛顿时两眼一瞪地咋呼出声。
药房先生带着灰帽,蓄着长须,他本是慈眉善目,但这一惊醒,确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怒威模样。
“先生!”小郑明一眼见到药房先生,如同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又急又慌地逼上前去道:“先生,你快救救小白,它快不行了!”
话语中,小郑明又焦又急地将怀里的小白递送向药房先生,眼中已经渗出了些许雾气。
“嗯?”见状,药房先生不由为之一怔。
“先生!”小郑明急声敦促,满面的担忧和焦急。
“呃!是小郑明啊……”闻声,药房先生也算是从昏沉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此后,药房先生也随之将目光从小郑明的脸上转向小白,却是一眼便看见了小白那圆滚滚、且还在规律胀动的肚子。
“笨狗!”一眼过去,药房先生顿是怪骂出声,随后慌忙地绕过柜台,动作轻柔地将小白从小郑明的手里接了过来。
接过小白后,药房先生便随之蹲跪到地上,并小心翼翼地把小白放置在自己的膝面上,此后一边用左手揉捏着小白的后颈,一边用右手去抚诊小白的腹部。
稍一抚诊,药房先生便神情一变,随之气急败坏地破声大骂道:“傻狗小白!尚生九月,便偷食生孕草,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药房先生便抱着小白直跑向后堂。
“生孕草?”听闻药房先生所言,小郑明略有一怔,但也无暇多问,便慌忙地跟着药房先生直奔后堂而去。
“先生,何为生孕草!是食之便会产生的草药么?”前去中,传来小郑明焦急的追问声。
“是也!”药房先生急声作答,后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笨狗真是蠢蛋!去年刚刚被大白难产,今年便误食此草,简直不知死活!”
小郑明对生孕草隐有印象,却想不通,忍不住出声问道:“可此物只有后山才生,小白又……”
“你在何处见它?”药房先生当场打断了小郑明的话语,反问道。
“于竹丛外的土包……”小郑明如实告知。
“那便是如此!”药房先生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此后,他虽急、却不乱地将小白放置在后堂内的贡桌上,又利索地将放置在梳洗架上的水盆和毛巾拿来,随后一边用毛巾沾水为小白擦拭腹部的下沿,一边神情凝重地勒令道:“去炉灶处打热水来!此水老夫用过洗漱,已变温凉!”
“是!”闻言,心急如焚的小郑明慌忙应答,随后急匆匆地跑向后堂的后门。
“唔呜……”小白神色痛苦得蜷缩在供桌上,非但萎靡不振,也渐变得奄奄一息起来。
“混账!”见状,药房先生顿时怒目一瞪地镇喝出声,后头也不回地喝喊道:“快些!”
与此同时,药房先生也不敢耽误,双手并用地一边按压、抚顺小白的上腹,一边用沾水的毛巾轻柔地擦拭小白的下腹。
“来了!”端着一盆热水的小郑明急匆匆从后门跑来,随之小心翼翼的将水盆高举过头、直至轻放到供桌上,以免因为自己的动作,令热水从水盆里倾洒出来,从而烫伤了小白。
“唔呜……”小白奄奄一息地发出一声低弱的呜咽声,它目里的光彩,也随着腹部的胀动而愈发低弱。
“可恶!”见状,药房先生忍不住地低骂出声,可他眼里透露出来的,分明就是不甘和无奈。
“先生,小白怎样?”小郑明高高垫起脚尖扒扶在桌子上,努力着想要看上小白一眼,可却总也看不到小白的正脸。
“少啰嗦!”闻言,药房先生心情烦躁地镇喝了一声,他神情凝重且难看得观注着小白的眼睛,一边有条不紊地助小白疏导腹部、以减轻痛楚,一边声色不耐地喝问道:“你来此作甚!”
“啊?我……”药房先生突如其来的言辞,令心急如焚的小郑明不由为之一窒,随之转头看去地答道:“我……”
“消失!”但药房先生却断然地打住了小郑明的话语,从而极其不耐地下达了驱逐令:“忙甚做甚!无事便滚!”
“我……”见状,小郑明为之一呆,后又双目渐睁、为之惊悟地低呼道:“我要迟堂了!”
惊呼过后,小郑明慌忙便走地跑向了后堂的前门,却又在临门一脚时调头跑了回来。
“先生务必解救小白,小明定当感谢!”于供桌旁,小郑明神色庄重地向药房先生行了一礼。此后,他神色肃穆、步态庄严地走到供桌前,随后踮起脚尖将手中的两簿书卷轻轻地放在了供桌的边角上。
“有劳先生。”此后,小郑明又双手抱辑地向对方行了一礼,随后才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笨蛋……”药房先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他从始至终也没有多看过小郑明一眼,对他而言,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小白的安危。
医者之心,亘古有之,且不论小郑明如何作为,单是论心而言,药房先生也绝不愿小白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消亡。
“唔呜!”突然间,小白神色痛苦、周身一瑟地发出一声呻吟,随之气色愈发萎靡和虚弱了起来。
“该死……”见状,药房先生咬牙切齿、目中渐怒地发出一声低骂,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白的下腹处慢慢地裂现出一道渗透着血光的缝隙……
……
遗园村,书堂。
遗园村的书堂,位于遗园村外,属西北方,它坐北朝南,距离村口不过三里,邻着村子西部的田园,是一座规模不大的田野书院。
“夫以为天下,乱治而将结,然,和之所艰,亘古之疑也……”书院书堂,朗朗书声。
“哈啊……先生……”七八九子而诵读,先生负手而游间,小郑明也姗姗来迟。
“夫以为大治……”闻门外异声,众子看去,先生如是。
见是小郑明,众子皆莞尔轻笑,另有顽皮者,则轻佻眉眼,尚有一子撑着脸颊昏昏欲睡,浑然不知室内的一切。
“陈师……”见状,小郑明略有一窒,忙立整身姿、抱辑向先生行礼,神态庄重而诚恳。
“嗯……”见状,陈师笑而点头,后悠然腾出背负于身后的右手,在拂手一引后将又右手端置于腹前,悠然道:“众子若迟,夫子怫怒,子明若迟,夫子体悟。”
闻言,小郑明略有一默,后深深行了一礼道:“谢夫子……”
“唪。”见状,陈师轻笑,后悠悠吟首轻笑道:“某夫子不及,子明仍应唤之先生。”
“是,夫子。”小郑明诚恳应答,却仍未卸礼。
见状,陈师摇头一笑,后朝小郑明微微扬首道:“入座。”
“是。”小郑明诚声而应,这才卸下礼节、正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待小郑明安然入座后,陈师微微一笑,随之转目扫视了一圈其他的学子,笑容可掬道:“子明虽幼,然学识已高出尔等甚多,希望尔等也要锲而不渝,莫要辜负了诸父和夫子的苦心。”
“是——”众子扬声呼应,只音色、笑意不同矣。
“嗯鞥——”唯独那瞌睡之人,仍在首排的角落处酣睡。
此子身着一身兽皮缝纫的衣装,虽小小模样,却已是颇具英气、野性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