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我去书堂了!”空阔的别院,初闻其声,才见小郑明抱着书卷从房子的另一边跑向竹林路。
村中大路。
“哈哈哈……”小郑明抱着书卷一路小跑,好不欢快。
“陈二叔好——”小郑明一路逢人便打招呼。
“嗯!子明好。”陈二叔正扛着锄头准备下地,也笑着招手。
“哈哈!李高就!”小郑明又一眼看到正在给保卫们训话的李高就,逐挥手大喊道。
“个臭小子!皮!”李高就气急败坏,虽已脱鞋作势、却不曾揍来。
“哈哈哈!——喂!三大爷!哈哈!”
“嗯——子明早啊,快去书堂,莫要耽误了学业。”
“嗯!”
话又说回来,遗园村虽是不大,但村里的大路可是不小,这宽度都已赶超了郡城的官道还多了,如若不然,也不能同时摆下横三近四的八仙桌了。
村路西居,药铺外。
此时,医老正悠哉悠哉得躺在门口的躺椅上,他摇着纸扇、翘着腿,吃着瓜子品着茶,还哼着小曲儿,可谓是好不惬意。
“哈哈哈!医老先生!您早啊!”此时,从南头跑过来的小郑明,正隔着不远招手问候。
“嗯——鞥?”闻声,医老先生不由一愣,忙放下二郎腿坐起来,转头看向小郑明这里。
“呔!什么医老先生!老夫姓孙名苓汤,你个臭小子!就跟李胜那浑小子学吧!整天没大没小、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这一眼看去竟是小郑明,孙苓汤不由一愣,随后顿时吹胡子瞪眼拍椅子地训斥出声。
“哈哈哈……”等孙苓汤这一通话训完后,小郑明也跑了过来。
“哈哈哈……先生莫怪。”停到跟前后,心情大好的小郑明先行鞠躬行礼,随后才笑呵呵地张口说道:“先生,您外出多,生物见识也广,有劳您帮子明看看小黑是什么品种。——还有,我见它有些虚弱,劳烦您帮我看看它是不是哪里有些不舒服。”
话音未落,小郑明便将右手腾了出来,随之掌心朝上地平摊开手掌,并伸到了孙苓汤的面前。
“啥?”闻言,孙苓汤不由为之一怔,但见这空空小手,就更感莫名其妙了地挠了挠头。
“什么小黑?”孙苓汤狐疑满面地看了一眼小郑明,但见对方不似开玩笑捉弄自己后,他便抖手合上纸扇,再次仰起脖子看向小郑明的手心。
但这一眼看不全面,是以,他就一手扶着椅子的扶手、一手端着茶盏的站起来凑了上去。
“嘶。”就在孙苓汤把眼睛凑到手前的一瞬间,伴着一声低弱的嘶鸣声,小黑白光如电般,嗖地一声便从小郑明的袖口里穿了出来。
小黑冲势太猛,以至于有所摇晃,但却牢牢地盘踞在小郑明的掌心上,如同扎根。
“我他大爷的!”这一下突然间的惊变,可将孙老先生吓到呈侧身抱树状地骂出一句脏话。
“那个……呵呵……”见状,小郑明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得干笑了两声,且下意识地收回右手挠了挠脑袋。
而在这个过程中,小黑又在一眨眼间钻回了小郑明袖子里。
“个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呀!”见之,孙苓汤顿时胡子一吹、眼睛一瞪的训斥出声。
但此后,他却慌忙地将手里的茶盏和纸扇放回到位于躺椅旁的木凳上,而后上去就抓住小郑明的右手,一个劲儿往袖子里面翻地催促道:“诶呀东西呢!在哪藏着掖着呢!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快点的!”
“呃。”小郑明被孙老先生翻弄得一摇三晃荡,不得已下他只好先把手臂挣脱开,随后才翻手一摊的召出了小黑。
“嘶、嘶。”小黑蛮喜欢盘踞在小郑明的手心里,它朝着孙老先生吐了两下信子,便一直注视着对方的“大眼珠子”。
它在观察孙老先生,孙老先生当然也在观察它,且靠的尤其近。
“啧!啧啧!啧啧啧啧……”这一番品头论足下来,孙老先生不由得啧啧称奇,逐背负起双手来回踱行着端详着小黑道:“还真是雪迹无痕蝮啊……”
说到这里,孙老先生突然凑前了两步地腾出右手拍住小郑明的左肩头,目光热切地说道:“小阿明,我可跟你说啊,这小家伙你可别看它不大,实际上它也就只能长这么大,顶多再大一点!但这小家伙的毒性,可是极为恐怖的你知道么!”
“啥呀……”孙老先生这连珠炮一样的话,将得小郑明一愣一愣的。
“诶——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一声抱怨性的哀叹后,孙老先生又背起手来开始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雪迹无痕,你知道什么叫雪迹无痕么你……”
说到这里,孙老先生又来一出儿地凑到小郑明的跟前,瞪着大眼睛说道:“雪迹无痕!大雪之中迹不存,白腹之下尸无痕哪!要是被这小东西咬上一口……”
啪!
言及此处,孙老先生顿时一拍巴掌,而后摊着双手说道:“玩儿蛋!全都得玩儿蛋!”
说到这里,孙老先生又掰着指头数落起来:“人,肉,血,脏腑,骨头……一根毛儿都剩不下你知道么你……”
“……”小郑明哑口无言得望着在自己跟前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的孙老先生,直感到无言以对,暗道自己今天怕是不该来到这里,更不该将小黑拿给对方看。
“但是呀……”自言自语到这里时,孙老先生突然一脸热切地凑了过来,后一边搓着双手,且讨好和讪然之意渐浓地说道:“这小家伙虽然是至毒,但,也是至宝呀!——它的蛇胆,若给吃下去,那非但百毒不侵,还能延年益寿呀……便是碾成汁液,涂抹到利器上,也能腐金化银,消石融骨啊……”
“嘶——”孙老先生话未说完,便被一股没由来的寒意所打断,当他转头看去,确是小黑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嘶——”四目一触,孙老先生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慌忙退出去老远地驱逐道:“诶呀快走快走!这小家伙虽是极好的药材,但老夫可不愿意招惹……”
一直观望着小黑的小郑明有些耐人寻味地牵扯了一下嘴角,随后便在翻手间垂放下了手臂,而小黑,也于此时回到了他的袖口里。
“多谢先生解惑,子明诚谢。”此后,小郑明才向孙老先生深鞠一躬答谢。
“我解你什么惑,我就为了自己看一眼……”孙老先生心有余悸,说话也是急口急舌的。
“嘿嘿,那子明先行告退,不打扰先生休憩了。”见孙老先生略一点头后,笑呵呵的小郑明拔腿就跑的离开了这里。
“多谢先生,子明下次再带小黑来看你!”奔跑中,小郑明仍不忘回头招手道。
“什么看我,别来看我……”孙老先生望着小郑明讷讷嘟囔了一句,后又突然惊醒般的上前了几步,朝着小郑明沉声喝喊道:“笨小子!你可千万要防着它点儿!那小家伙的毒!只有它自己的胆能解!且最多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多一息都来不及的!你可千万别被它给咬着了!”
孙老先生的告诫声犹在耳畔,只是渐行渐远,越来越弱罢,亦不知道小郑明有没有听到在耳朵里。
“哈哈哈……”只闻欢笑声入耳,人影渐去渐远矣。
“夫以为天下,乱治而将结,然,和之所艰,亘古之疑也……”
朗朗书声起,书院逐依依。此间书堂内,学子满坐,皆撑着课本吟首齐诵,今日夫子监课,陈师执堂。
“夫以为大治,乃不同人谋,无以为天下不同,乃至大同……”李胜昏昏欲睡却如坐针毡,好不自在。
“仁治,难善昏宦所为,祸及纲令而引权谋之争,祸国殃民矣……”夫子笑慰,诸子巡去,无一木不可雕也。
“法治,从严畏天下,歧象四伏而将出,祸国殃民而乱象迭,倡伐暴谋而利己不鲜,人之劣性,千秋难除……”陈师于小郑明案前驻足,妙赞以首肯,却见其袖有所动,近视之,一蛇出,惊退倒地,仓惶狼狈,惹众子笑,令夫子摇头。
“圣贤之下,殊途同归,仁政以为民,法政以治国,不仁另立,无殊无赦,酷至其身,加诛心神,或为一着……”李胜窃喜,装模作样、浑水摸鱼时惨遭夫子一戒尺,逐揉着脑袋发奋图强。
“有者,严刑峻法,效身而赎过,过则决。失德其重,亦死无生,以儆效尤天正。大恶,效终身,将死而刑,以度法尺。亦为良策……”
课后,庭院里。
纵观一众学子去,无不精神饱满、心诚意敬,夫子甚觉欣慰,逐抚须一笑曰:“学季过半,也逢阳春好时节,不若,趁此暮前交际时,去春游一遭吧。”
闻言,众人皆楞,陈师显然也对此不知。
众学子有些讷讷,但面面相觑了一眼后,都看出对方心里的激动和振奋,逐略一沉寂后,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呼道:“好——”
“哈哈哈……”见状,夫子大笑,且摇头,且点头道:“便归去准备,三日后,于南村口处集结便是。”
“是——,夫——子。”众子齐声行礼,又转向陈师再行一礼:“有劳先生。”
言罢,也不等陈师反应过来,众学子便作鸟兽散,一股脑地冲出了院门。
“哈哈哈……春游咯!”
“嘿嘿!不知这次会去哪里,希望能去个好玩儿又刺激的地方!”
“管他去哪儿呢!只要不用……就成!”
“哈哈哈……”
“这……”陈师有些怔怔地望着众学子远去的背影,后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脑门地转头看向夫子孟离,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院长,这——会不会有些唐突了。——毕竟雨季快到了,且已过了春游的好时节,又听闻邻县近来传出匪患散逃的消息……不若,待到秋季时另行补上罢。”
“唪,无妨。”夫子一笑,后又转头看向陈师轻笑道:“再狼心狗肺之人,亦不会对些孩子起了歹念。”
“这……”陈师语塞,稍作思量后,也妥协点头:“那便如此,我便去准备用具。”
“一同去吧。”夫子点头一笑,便转身回向厅里道:“此次——可少带些经纶书卷,多带些笔墨纸砚。”
“也好。”在陈师应声跟上时,夫子悠悠一笑道:“唪,小家伙们书读多了,便带他们好好玩一玩,适时写写生,打打渔,陶冶陶冶小家伙们的情操,培养锻炼一下身体力行。”
“呵呵呃,这倒有些难为他们了……——不过有李胜那小子在,倒是可以帮上不少忙,也省下不少心。”陈师轻笑。
“是也……”夫子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