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里逍遥游历,驱车乡野间,众子时常感叹新奇,不枉白来一趟。
所谓依山傍水而憩,捕猎搜寻而食,于山巅俯瞰富丽,于水中潜游嬉闹,一路更有经纶诗兴相伴,宜人美景写生,偶见桑田村落,亦热情相待攀谈,可谓是好不快活,好不自在。
一连七日后,一行人兜兜转转,才来到辖属镇上,打算往集市采购休整,亦将近了归途。
石丰镇,北,镇界门庭外。
“天道有为,以恩德孕万物,然众生虚惘,以自败根基……”
“天伦枉生,以冥引为先诏,然知者不知,以悼亡天运……”
一行人尚在远外,但郎朗书声已遥遥传来,引得在此值守的保长和保卫为之侧目。
“甚?”一眼看去后,这保长不由一怔,随之侧目看向另一边的保卫问道:“这……哪来的这么多小书生?”
别看这保长眼睛不大,但视力嘛,倒是极好。
“这我哪能知道……——附近的村子,也没见有这么些规规矩矩的小书生呀。”保卫也道不知地挠了挠他光秃秃的脑门儿,其手中杵着的长矛上,也映照出他油光锃亮的大脑袋,也不知二者之间是谁在烨烨生辉。
“那倒是奇了怪了……”闻言,保长更觉疑惑了的转目看去,但这一眼下去,他却顿时瞪大了眼睛地往前跨了两大步,将信将疑得眺望着那边惊呼道:“诶——!我看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啥?让我看看!”闻言,光头保员一怔,也慌忙凑了过来、集中视线远眺。
“众灵,有始而无终,然,始终难溯,皆为命数……”
“心畏有灵,则明台清净!”以郎朗书声开路下,遗园村的一众学子们,也在夫子孟离和先生陈师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且慢。”待一行人来至近前后,保长以掌作拦,但见对方停下后,他才神情肃穆地走上前去,一语不发地打量起众人来。
好一番打量后,这保长却是突然对着夫子孟离大嘴一咧,随之抱拳相笑道:“孟夫子,这三年未见,夫子非但未见龙钟老态,反而愈发显得容光焕发和健朗呀!”
“呵呵呃……陈保长亦威武依旧、气色丰神。”夫子一笑而辑手一礼,对陈保长的言辞和反应丝毫不显得意外。
“哈哈、哈哈……”闻言,陈保长大笑,逐转头看向一众正在交头接耳着议论自己的学子们,道:“这些小家伙,是村里的学生吧?倒是难得出来一趟。”
“是也……”夫子点头一笑,逐拂袖侧身、看向孩子们说道:“这是镇上保卫队的保长陈志远,为人刚正不阿且深明大义,还不快来见过?”
“是——”闻言,孩子们齐声呼应,逐你推我搡地在陈志远的前方站成一排,齐齐辑手一拜地同声称呼道:“见过陈保长……”
“呵呵……客气,客气……”见此,陈志远不由老脸一红,也笑咧着大嘴叉子地向小家伙们抱拳相敬。
“唪……”见状,夫子又引荐向旁边的光头保员,轻笑道:“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镇官孙尚德的子侄——孙千业吧?”
“嘿嘿……小侄见过孟丞相……”闻言,孙千业于咧嘴一笑中慌忙上前,于抱拳插杆时向孟离深深地鞠了一躬。
“诶——如此甚过了,且过去之事,也莫要再谈了。”夫子故作嗔怪的扶起孙千业,随之又侧身让将出孙千业,轻笑着对孩子们使了个眼色道:“喏?”
“嘻嘻……”见状,孩子们顿时心领神会、相视一笑,逐齐齐行礼一拜道:“见过孙副保……”
“嘿、嘿嘿嘿……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孙千业讪笑连连地摆了摆手,显得很是不好意思。
“呵呵呃……”见状,夫子和陈师都乐得一笑,逐见夫子向二人辑手一示,春风满面道:“二位,我等尚且有事在身,不便多留——不若,二位另择他日,寻一良机?彼时,我等于村中设宴,望二位领队前来一聚,如果方便,我等既可把酒言欢以叙旧,也可让孩子们从诸位身上学些傍身之术,二位且看如何?”
“这……”闻言,二人不由一怔,逐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此事……倒也未尝不可……”孙千业挠了挠自己的大光头,显得有些犹豫。
“笨蛋,此事绝无不可!”闻言,陈保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逐转头看向夫子孟离,正色道:“夫子放心,只要镇中事务脱身得闲,我等必不请自来!”
“呵呵……如此甚好……”夫子点头,抚须而笑。
言罢,夫子又郑重一辑手,轻笑道:“如此,便不过多叨扰二位履行职务了。”
“夫子客气……”陈保长咧嘴一笑,逐侧身让出前路,引手道:“请——”
夫子点头一笑,又向孙千业辑手一示,但见对方笑而深深顿首时,他又为之摇头一笑,随之便向陈保长点头示意,且迈步走了过去。
“唪。”陈师轻笑,也分别向二人辑手一示,但得二人点头笑示后,便牵着马车跟了上去。
此后,小家伙们也分别向二人辑手一拜,在引得二人哈哈大笑时,一个接一个跟上前去、与前者并成了一列队伍。
“呵呵……小家伙们倒是拘谨的很哩。”陈保长笑呵呵地望着走向街市的众人,如是说道。
“分明没几个乖巧的样子……”孙千业点头微微一笑,顶上又闪过亮眼的光泽。
……
集市热闹,凡人热络,每当遇见遗园村众时,他们都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当一行人以礼相敬后,他们也随之笑而回礼,后在目送一行人离开时,莞尔轻笑着谈论开来。
一路上,夫子与陈师含笑风生,不时谈论到兴起时,亦禁不住开怀大笑。
而后方,孩子们虽眼馋于街上的新奇,但却懂得克制自己,若非是子羽这个馋虫在看到龙须糖时,怎么也忍不住口水的跑了过去,也不能引起队伍的骚动……
后来,还是李胜和小郑明跟着跑了过去。他俩本打算将子羽带回来,却熬不过子羽缠着不走赖在那里,无奈之下,李胜和小郑明也只好妥协。
但当李胜好不容易从怀里搜刮出掏出两枚铜板时,正准备付账的他,在见到子羽一把抢过糖艺人递过来的龙须糖后,也禁不住为之眼馋的呆住了手。
“咕唔……”相比于子羽的开心和快乐,他手中的龙须糖倒是更具有吸引力,令得李胜和小郑明都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只是前者呆愣而大咽口水,后者含蓄而腼腆罢了。
适当下,李胜怔怔地和小郑明面面相觑的对望了一眼,正当二人相互点着头下定决心,打算再买两个的时候,却正好瞄到了二人的身后——却是子平等人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且正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那根插满了龙须糖的糖柱发呆。
这下,李胜本就僵在那里的手,就显得更僵硬了。
他也犯难,糖艺人也为之犯难,他本不打算收取对方的钱财,但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小家伙儿,自己要是还不收钱,那岂不是得亏回到老家屯儿里去了?
见这边盛趣,夫子和陈师不由摇头失笑。此后,见夫子朝此处扬了扬头头,陈师也心领神会,暂且将马儿撂在那里,向糖摊这边走了过来。
有人付钱,孩子们自然大喜过望,亦毫不客气地蹦起来将所有的龙须糖搜刮一空。
而另一边本在你推我让的陈师和糖艺人,在见到这一幕后,也彻底为之傻眼。倒是夫子和围观的人们,禁不住为之失笑。
事后,在糖艺人笑眯眯地挥手目送下,手炫战利品的孩子们一蹦一跳地跟着夫子的队伍离开了这里。
此间,是夫子牵着马车,而陈师,则拉在了队伍的最后……他呀,正在愁眉苦脸的数着手里的银子呢。
镇上这一路,孩子们可算是过足了眼瘾,凑够了热闹,类似杂耍、卖艺、评书、花戏……都给年幼的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和乐趣。
此后,一行人又去采购了日常货物,且在酒馆内饱餐一顿,才踏上了归途。
当返至镇口时,岗位上已经换了值守,双方并未寒暄和客套过久,便笑别了去……
……
来时绕远道,归时步大途,不多时,归路便已过了半数。只看这天色,实不适合夜间赶路。
“天阴欲召雨……看来,今夜便只能在这林间将就一晚了……”夫子前手端而后手负的观望了一眼暮色,后转头对陈师说道:“快些吧,到前面的树林落脚,简单搭棚以备雨夜或将到来。”
“好。”陈师点头,逐招呼着孩子们加快速度。
不多时,已近了林子,但不等众人靠近,却从林中冲出一匹烈马!
鞥——溜溜——
马嘶声下,暴烈的铁蹄声也随之顿止,却见那烈马于夫子和陈师跟前悬踏铁蹄、声势怯人!而那勒马在骑之人,且扛着一柄环首大刀!
腾!腾!
马蹄落下,将陈师惊得小退了两步,却不见夫子害怕,仍一前一后的端、负着手站在那里。
“夫子!”
“陈师!”见状,小郑明等人顿时惊呼出声。
夫子未动,只用端置在前的右手向后一示,示意身后的众人稍安勿躁。
“唪嗯!倒是有些骨气!”见状,那驭马踱步的粗野汉子大嘴一撇,逐朝陈师一扬下巴地沉声喝道:“识相的,就把银子交出来!”
“甚——?!”闻言,本就因为花钱太多、而心中阴郁的陈师顿时怪眼一瞪,妄敢置信地反问出声。
见之,那粗野汉子顿时环眼一怒:“打劫!”